世人周知华盛顿是一个温和谦恭的圣者,但是少有人知道他在对待国内民众的反抗、对待分裂势力的蠢动时,却不惜血的代价……
被尊为美国“国父”的华盛顿,1732年2月22日出生于弗吉尼亚州的维斯特摩兰县,他曾做过种植园主、测量员,也在法国和印第安人交战时当过兵,还出席过第一二届大陆会议,当然还在独立战争的8年中任大陆军总司令,最后他还拒绝了垂手可及的王冠当选了美国第一二任总统。1799年12月14日他病逝于弗农山庄。与其他任何人相比,他的英名更令人肃然起敬:他为美国赢得了独立战争的胜利并建立了一个合众国。有人这样评价他:“他是克伦威尔,但没有野心;他是苏拉,但没有恶行”。
林肯和戴维斯都把华盛顿当成了偶像
毫不奇怪,在美国内战即将爆发的前夕,南北双方都宣称华盛顿是自己民主事业的支持者。历史学家约瑟夫·艾丽斯写道:“如果美国有一座众神居住的奥林匹斯山,那么众神之巅的屹立者就是华盛顿”。华盛顿作为一个美国独立战争的革命偶像,为南北双方的美国人民所崇敬。但没想到在1861年前夕,异见的南方人和北方人竟同时把他作为了道德和英雄的化身而加以援奥。
1860年,在内战战争阴云密布的时候,林肯在纽约库珀学会发表了那次著名演讲,他驳斥了南方对于共和党(林肯属于共和党)仅仅是一个本位主义政党的指斥。林肯大声说:“华盛顿会把地方主义的帽子扣在一个延续他政策的人头上,还是赐予那些背叛其政策的人呢?国父把其毕生经历都献给了合众国,而现在有些人竟诅咒起华盛顿来,这些人在言行上与华盛顿背道而驰。”在林肯即将去首都就职时,他动情地与父老乡亲亲切告别,“我即将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甚至可能不会再回来,我今次去就是完成一个在华盛顿身上就搁置起的一个伟大任务。”
同样地,南方人也宣称华盛顿是他们的精神导师。1861年在阿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市召开的南部联邦的制宪会议上,一些来自乔治亚州的代表们甚至提议他们新成立的国家就取名“华盛顿共和国”。
杰斐逊·戴维斯就把宣誓就职南部联邦临时总统的时间选择在1861年华盛顿生日的那天。在他的就职演说中,他说,“在这个为美国独立而建立不世功勋的伟人的寿诞之时,在这个为他和他的战友们立碑勒石以表彰其英雄业绩的纪念碑下,我们聚集在一起,宣告了南部联邦的诞生。”南部联邦“将永远继承我们革命之父的训导,我们将武装起来,重新唤起国父的牺牲精神,为了神圣的自由而奋斗”。虽然杰斐逊没有以华盛顿自诩,但是他又经常被南方人称为“华盛顿第二”。
南部联邦甚至还把华盛顿的爱国形象刻到了他们的国玺上,这并不令人感到惊讶,因为华盛顿作为一个弗吉尼亚人(弗吉尼亚州参加了南部联邦),作为一个蓄有黑奴的种植园主,尤其是他作为美国的“国父”,具备了成为南方人分离运动偶像的一切要素。很多南方人相信自己从事的就是第二次独立战争;有些人还说,假如华盛顿活到1861年,他也会支持南部的独立事业。
华盛顿会支持南方的独立事业吗?
这当然不能假设,但我们可以检视华盛顿在独立战争胜利前后的一言一行。
在约克镇大捷的第二年,也就是1783年6月的时候,华盛顿给各州的州长传递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写道:“为了各州的快乐和幸福,我们应该组建一个更高一级的权力机关来管理公共事务,没有了它,这个国家不会长久。无论是谁采取任何措施来消解我们的国家、背叛或者削弱中央的权力,那都应视为美国自由和独立的公敌”。
华盛顿的言辞很快就得到了一次检验,这就是谢斯起义。建国初期,由于民生凋敝,财政困难,东部各州怨声载道,骚乱蜂起。1786年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乱席卷马萨诸塞州,而其领导人就是丹尼尔·谢斯。从强行阻止县法庭开庭审理债务纠纷开始,谢斯和那些农民进行了最惨烈的反抗,其中大多数人使用的武器仅是桶板和草叉。
当时的华盛顿“对这种极端行为火冒三丈”,他担心在外战底定、国会乏力的时候,这种事情会加剧组建联邦政府的失败,而如果不能组织起一个中央政府,那么美国就“永远不会取得国家的资格,西欧列强也不会把我们当一个国家加以尊重”。
国会派遣陆军部长诺克斯将军到马萨诸塞州去调查此事,但是将军好像站在了乱民一边,这从他的描述可见:“他们(农民)认为,合众国的财产是大家共有的,凡是反对这一信条的人都是正义的敌人,制定平均地权的法律,执行土地法是很容易的,办法就是发行不要准备金的纸币,实行赎买。”
这时候华盛顿已经解甲归田,正担负起养育两个孙子的责任,但他却忧心忡忡地关注着这场起义。当在国会任职的亨利·李几次写信给华盛顿讨论这个问题时,华盛顿在复信中写道:“现在是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候了,要了解闹事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他们有理就应该给予实际解决或者进行解释;如果他们无理,就马上运用政府的力量,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谢斯起义暴露了一个松散的邦联对于处理公共事务的无力,于是制宪会议以及加强联邦政府权力就提到了议事日程。隐居的华盛顿被一致地推选为弗吉尼亚代表团团长,然而,有一段时间,他不愿接受这个职务,害怕有人说他贪恋权势。
在代表大会开幕之前,谢斯的暴乱就被镇压下去了。制宪会议一直开了4个月,华盛顿碍于主席的身份不便参加讨论,但是他的思想却影响了周围的人,讨论的结果是制定了美利坚合众国宪法。9月份会议结束后,华盛顿又回到了弗农山庄过起了原来的生活。
对于联邦宪法的制定,华盛顿是怀着欣喜之情的,1788年,他写信给爱尔兰的爱国者爱德华·纽文汉姆说,在新的宪法下,美国将“比迄今为止人类建立的任何政府更加接近完美”。联邦宪法满足了建立一个中央政府的法律程序,但由此华盛顿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一页。一个重大的变化就是他不得不告别他的妻子马撒和孙子们,启程前往纽约,开始美国总统的生涯。
就在华盛顿再次为着一个强大统一的政府作出努力时。1794年,美国又发生了“威士忌叛乱”,这是第一次重大的民众反对政府的起义。因为当联邦政府开始对威士忌征税的时候,很多人拒绝交税,他们认为联邦政府没有权利对个人以此种方式征税。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华盛顿县,政府的收税官员被民众痛打一顿,但宾州的官员拒绝惩罚叛乱分子。为了镇压这次起义,华盛顿动用了军队。他警告说,“如果法律随意被践踏,如果少数人可以控制多数人,那么只此一端就可以毁掉一个共和国。”他呼吁弗吉尼亚州、马里兰州、新泽西州和宾夕法尼亚州的民兵去阻止那些公然违背联邦政府颁布的《烈酒征税法令》的武装分子。
当起义被镇压下去后,他写信给自己的朋友说,“我希望并且相信,无政府状态完全被控制住……共和主义不是一个空中楼阁,相反,一个法律不被尊重的政府,人们也就不可能获得自由和幸福。”
1796年9月华盛顿更加想念故乡的山山水水了,他拒绝了第三次竞选总统的劝告,在其离职的告别演说中,他强调:“为了保持我们联邦政府的有效和不朽,一个全民的政府必不可少,任何州与州之间的联盟,无论他们多么紧密都不能替代它;联邦政府需要大家的支持和信赖,尊重它的权力,遵守它的法律,默许它的法规。”
华盛顿从来不否认联邦是永存的,虽然在宪法中并没有提到这个问题。假如华盛顿活着,他应该会谴责南部联邦那些“联邦仅仅是州与州之间的一个临时的、权宜的联盟”之类的荒谬说辞。
有人认为华盛顿首先把自己看成是个弗吉尼亚人,其次才是美国人
在1777年的时候,华盛顿就遭到了一些出席大陆会议者的批评,那时,他帮一个被迫宣誓效忠英皇的新泽西州的年轻人删除了誓词,而改为效忠美国。这在当时州权至上的许多美国人看来是不可饶恕的,为什么不效忠新泽西,人们往往这样责问华盛顿。在独立战争胜利后,这种只知本乡本土而不知国家的风气并未立即改观。各州只关心保护自己的局部利益,只关心自己是不是吃亏,而毫不考虑整体的利益和义务。在立国不久,纽约州竟然和印第安人签订了一个完全利己的和约,这种把州凌驾于联邦政府之上的行为威胁着脆弱的美国。
华盛顿担心的是,随着革命战争取得胜利,一个不团结的国家必将沦为欧洲列强的玩偶,考虑到美国内战时期,英国和法国同声支持主张分裂出去的南部联邦,华盛顿的担忧不能不说具有先见之明。
一些人像杰斐逊·戴维斯、罗伯特·李等,这些南部联邦的领导人认为:华盛顿首先是一个弗吉尼亚的公民,然后才是美国的公民。这点华盛顿绝对不会同意。即使是罗伯特·李的亲生父亲,被人们称为“轻骑李”的亨利·李也不会这样看,李对华盛顿有一句最著名的评语:华盛顿作为一个公民“长于战争,成于和平,存于同胞心中”。这句相当有纪念意义的话不是亨利·李在弗吉尼亚州的立法机构讲的,而是他在众议院发言时讲出的。弗吉尼亚只是华盛顿的“家乡”并不是华盛顿的“祖国”。
1799年12月14日华盛顿在弗农山庄留下了最后的遗愿,“我首先是一个美国公民,然后才是美国总统”。与很多人认为的相反,他并没有讲他是一个弗吉尼亚的公民,一个南方人,也没有提到他是一个贵族,而是选择了做一个美国人。
“只有废除奴隶制度,我们的国家才能够永久。”
蓄奴制度对于美国的危险性是一个长期困扰华盛顿的问题。虽然华盛顿和他的妻子在弗农山庄拥有超过250名奴隶,但华盛顿并不是一个对黑奴制度热心的人。尤其当他的年纪逐长时,他十分地清醒起来:奴隶制度是不公平的和缺乏人道的。在独立战争胜利后不久,他出人意表地采取了一项行动:拒绝售卖任何一个奴隶;拒绝拆散任何一个奴隶家庭。虽然在独立战争之初,他反对黑人战士入伍,但是华盛顿最后还是动员议会允许“自由奴”加入大陆军甚至采取措施准许奴隶以服役换取他们以后的自由。
独立战争胜利后,华盛顿告诉他的英国朋友,“我清醒地预见到,只有废除奴隶制度,我们的国家才能够永久。”他甚至明确地表达了这个思想:如果南方因为在奴隶制度的问题上要分裂一个国家,他将“奋勇向前地支持北方”。
作为总统,一个刚刚独立的合众国的总统,华盛顿不能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废除奴隶制度,那样会给虚弱的联邦以毁灭性的打击,但是他还是签署了法令,禁止在西北地区实行奴隶制度,他写信给法国的拉法叶特说这是一个明智之举。
从华盛顿的一生来看,他是一个仁慈的蓄奴主,虽然从21世纪看来,这几乎是矛盾的。在他最后的遗嘱里,他还提出了释放自家奴隶的愿望,并且认为,在他们解放以前,应为“教他们读写,并且培养他们一些有用的技能”。这种做法在当时蓄奴盛行的弗吉尼亚州是明文禁止的。
“Deo Vindice”(承神之佑)是刻在南部联邦国玺上的一句铭文。神是否保护南部联邦,这是个问题,最好留给神学家以及哲学家去研究吧。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即使华盛顿活着,他也不可能支持南部联邦。没有一个人像华盛顿那样奉献毕生精力去帮助美利坚合众国称为——并且维持——成一个国家,一个不可分割的国家。这也是华盛顿之所以被尊为“国父”的一个重要原因。
(原文转载《看世界》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