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锋开始找人谈话

1976年6月25日毛泽东病危后，华国锋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知道，主席在，与“四人帮”的斗争可以争取主席的支持。主席不在了，与“四人帮”的斗争必然更加激烈，失去毛主席的支持，斗争更加困难。

华国锋开始找人谈话，了解高级干部对这场斗争的态度，首先找国务院的人谈，一来接触多，二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陈永贵对他说：“千万不能放虎归山。”

但是如何解决这个矛盾呢？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解决呢？这是大家思索而又不便捅破的一层窗户纸。

春夏之交，李先念到北海散步，碰到正在钓鱼的陈锡联，两人是四方面军的老战友，陈任师长，李任军政委。陈锡联主动对已靠边站、基本不参加政治局会议的李先念说：“那几个人（指‘四人帮’）怎么办？要想个办法才行。毛主席不让他们搞‘四人帮’，他们照样搞，政治局一开会就吵架，江青打头阵，搅得政治局无法正常工作。”这不是谈话之处，李先念说：“办法总会有，你还是钓你的鱼吧。”

李先念所说的办法就是用选举的方式，以党和国家不能无领袖为名召开政治局会议或三中全会，选华国锋为主席。因为在政治局，“四人帮”是少数。他们一反对，就好处理他们了。这是许多人的想法。

请李先念征求叶帅意见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逝世后，华国锋要听叶帅的意见，与叶帅商议，最好能到叶帅那里去一趟，当面谈。但是毛泽东的丧事刚刚开始操办，许多事还没有头绪，华国锋走不开。叶帅住在西山，没有两三个小时是不行的。而且他去叶帅那里目标太大，容易走漏消息。这不是华国锋的做事风格。

华国锋很快想到李先念。李先念是华国锋的老领导，1970年，华国锋到国务院业务组任副组长，李先念主持国务院的日常工作，他们经常一起参加政治局会议，在国务院研究工作，议论国是。李先念对“四人帮”十分反感、态度鲜明，他常说：“一进入大会堂开会，就紧张，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他身体不好，经常犯心脏病。周总理让华国锋负责李先念的医疗小组工作。华国锋常常到李先念家里去看望他。有时李先念躺在床上，华国锋搬个椅子坐在床边，两人谈得十分融洽。李先念住9号院，离中南海不远，只要抽出半个小时就可以。

9月11日下午四五点钟，政治局会议结束，毛泽东的丧事安排妥帖。华国锋回到中南海，带了警卫员小叶和秘书小于，到北京医院看病。看完病后，华国锋对司机老孙说：“咱们去看看先念同志。”

9号院大门口值班人员一看是华国锋的车，急忙通知里面的人。李先念得到消息，从办公室出来，刚走到大厅，华国锋已快步进来。李先念将华国锋迎到办公室。于秘书由李先念的秘书徐贵宝陪着坐在外面大厅等候。

华国锋坐下来，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以到北京医院看病为名来的，只能呆几分钟。我实在太忙，离不开，请你去找趟叶帅。‘四人帮’的矛盾必须解决，请叶帅考虑，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机解决为好。”

如何解决与“四人帮”的矛盾，也是李先念常常考虑的问题。但是如何解决呢？由谁来牵头解决呢？有没有人敢于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难题。江青是毛泽东的夫人，毛泽东刚刚逝世，就处理她，会不会成功？会不会被说成是右派翻天？如不成功，人心不稳的国内局势更加动荡，那该如何收场呢？但是，不解决“四人帮”的问题，政治局一天不得安宁，一天不能正常工作。华国锋是党中央第一副主席，毛泽东逝世后，他是党政最高领导人，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他主动提出这个问题，主动挑起这千斤重担，他的态度，使这个难题解决了一半。华国锋的寥寥数语，一扫李先念心头的阴霾。李先念不由地露出舒心的笑容，连说：“好，好，我一定去看叶帅。”

李先念将华国锋送上车，转身回到大厅。他微笑着轻声问秘书：“你觉得国锋同志怎么样？”

这位秘书不知华国锋为何而来，也不知李先念问题的用意，停顿片刻，拘谨地回答：“他给我的感觉……有些优柔寡断。”

李先念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不！国锋同志非常有原则。”话语中充满信心，一扫连日来的悲痛和忧伤，给秘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9月14日，李先念为了避免被“四人帮”发现，也采取了与华国锋相似的办法，先到香山植物园游览，发现没有异常情况后才去西山15号楼见叶帅。

叶帅将李先念迎进会客厅，边走边说：“久违，久违。是哪股风把你吹来的？”

李先念说：“东风。”

叶帅斗争经验丰富，两人落座后，先把收音机声音开得大大的，以防隔墙有耳。然后说：“我知道你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人叫你来，你也不会来。是谁让你来的？有什么事？”

李先念赶忙解释：“我也应该看看你。对，我是奉命而来。国锋同志让我来，请叶帅考虑‘四人帮’的问题，用什么方式解决，在什么时机解决为好。”

叶帅向李先念打听了陈锡联的情况。

李先念走后，叶帅就把军科院第一政委粟裕大将、军科院长宋时轮上将找来，告诉他们此事。粟裕、宋时轮无比高兴。叶帅住地与军科院很近，他们悄悄地加强了对叶帅的外围警戒。

当晚李先念向华国锋汇报了和叶帅见面的情况。李先念还告诉华国锋，为了保密和联络方便，他要搬回中南海，以后便在国务院会议厅随时见面。

叶帅谈话首先亮明态度

毛泽东逝世后，对如何解决“四人帮”问题，意见不一，有的说开会解决，有的说区别对待。区别对待主要是如何处置江青。江青是毛泽东的夫人。当时，毛泽东仍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谁反对毛泽东，全党共诛之。

华国锋审时度势，认为这两种方法都不成，“四人帮”在各省各部门有爪牙，还掌握着舆论工具。开全会开出乱子，开政治局会也不行，“四人帮”捣乱，会公开分裂，不可收拾。只抓三个人不行，必须把江青也抓起来，否则无济于事。华国锋下定决心，为人民除去“四害”。毛泽东丧事结束，叶剑英来看他。华国锋说：“我首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因为这句话，别人不好先讲，必须由我亮明态度。他见我态度坚决，很高兴，完全赞成这个办法。”

正是由于他决心下得早、下得好，所以在毛主席逝世后不到一个月他就将“四人帮”隔离审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不费一枪一弹，不流一滴血，结束了十年动乱。

作者为中央党史研究室研究员，曾任《中共党史研究》副主编，《中共党史资料》主编。

来源: 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