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美国总统奥巴马决定开始从阿富汗撤军以来，全球对中国将在这个饱经战乱国家的未来扮演何种角色（如果有的话）的兴趣便日益增加。毕竟，中国不仅是阿富汗的邻国，也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新兴势力——事实上，正如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迈克·马伦（Mike Mullen）于7月访问北京时所说，中国已是一个“世界大国”。

如果中国想表明自己愿意支持阿富汗卡尔扎伊总统政府，那它将不会试图从美国撤军行动中攫取任何短期利益。即使中国在开发阿富汗自然资源上的投资是数以亿计，它在那里采取一个更广泛和积极参与的政策依然是难以想象的。

中国为何不积极参与阿富汗事务

尽管阿富汗对区域稳定的重要性无可置疑，中国在承担更大角色上却小心翼翼，原因之一是美国在阿富汗的战争从一开始在中国就极具争议性。中国民族主义者认为，美国发动战争的部分目的，是把自己的军队放置在中国最为敏感的边境地区之一。同时，为了给阿富汗的美军提供军需，美军进一步深入中亚地区，租用了也与中国接壤的吉尔吉斯斯坦的马纳斯空军基地。

在这些民族主义者眼中，这一切都是美国围堵中国阴谋的一部分。因此，他们也迫切希望美国早日撤军。

对中国的战略现实主义者来说，任何支持美国结束阿富汗叛乱的努力，都应该是中美更宏观讨价还价的一部分。只要美国能重新检讨对台军售或撤回对钓鱼岛（日本称为尖阁列岛）主权诉求的承诺，那中国就可能同意不在美军撤出阿富汗时损害美国的利益。很显然的，这种交易在美国是没有什么市场的。

上述两大中国外交政策阵营都不相信能从与美国合作中得益，所以都只是希望美国尽快撤军，对撤军后的阿富汗局势也并不关心。对这两大阵营来说，只有大国政治博弈才能保障中国的国家安全，而如果外交手段无法左右势力均衡，那就没什么理由卷入任何课题。

对中国自由派人士来说，阿富汗是种族威胁的代名词。美国一意孤行地拒绝了中国引渡维吾尔极端分子回国受审的要求，显示华盛顿对中国内部至关重要的课题——分离主义者对国家统一的威胁——缺乏足够重视。在2002-2009年间，一些新疆维吾尔族穆斯林在塔利班训练营被捕，并与其他国际恐怖分子一起被关押在关塔那摩监狱。中国认为引渡这些人回国受审，可以化解国际上对维吾尔族独立分子的同情。但美国却担心中国会做出侵犯人权的行为而拒绝引渡要求。

事实上，美国前总统布什在白宫接待维吾尔族独立运动流亡领导人热比娅·卡德尔（Rebiya Kadeer）的行为激怒了许多中国人。同时，考虑到维吾尔族聚居的新疆自治区靠近中国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边境，美国触怒中国显然是不明智的。

中美应合作协助阿富汗长治久安

当然，一个稳定、有秩序且世俗化的阿富汗既对中国有好处，也符合全世界的利益。但只有少数中国人愿意承认，美国领导的阿富汗战争推翻了塔利班和卡伊达在这个国家的支配地位，因此改善了中国的国内安全形势。这种拒绝心态显然是目前中美两国之间存在的“结构性”矛盾心理的结果。

中国积极参与阿富汗事务的程度，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能否摒弃当前的零和思维，通过稳定阿富汗局势来协助美国的撤军行动。

中国可以通过增强巴基斯坦军队更积极对付其国内塔利班极端分子的决心；开放边境地区以方便阿富汗北约部队的补给；及投资阿富汗国内基础设施等方式来提供协助。事实上，由于巴基斯坦和美国之间目前关系紧张，中国和巴基斯坦两国的关系最近变得更为重要了。

奥巴马政府当前的挑战，是调整最近停止向巴基斯坦提供军事援助的策略，来增加对巴国政府的影响力并避免把它进一步推向极端分子。通过与美国在巴基斯坦的课题上并肩合作，中国能在巴基斯坦向武装分子发动强大攻势的同时确保自身利益。撇开布什时代与美国在关塔那摩维吾尔族囚犯问题上的争执，中国如今已经占据了一个更有利的地位，去告诉自己在伊斯兰堡的“全天候”盟友，阿富汗的稳定不但是美国的目标，也是中国的一个重要目标。

中国的合作在对消灭卡伊达和其他武装分子上可能不是关键的，但对实现阿富汗的长治久安却是必不可少。中美两国在阿富汗的利益或许永远无法完全吻合，但双方可以也必须学会为各自以及该区域的利益进行合作。中国的挑战，在于无论中国人对美国在台湾、东海、南中国海等一系列课题上的立场如何不满，也要以一种与美国相协调的方式来发挥其实力和影响力。

作者是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

英文原题：China and the Afghan End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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