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炳啸:方冷酷与“冷酷实证”的逻辑反动

——关于“死逻辑”及学者的痞子化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995 次 更新时间:2011-05-23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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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炳啸 (进入专栏)  

向来标榜自己无立场的方冷酷先生一直在热炒他的“冷酷实证”逻辑,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但他挥舞着这把“逻辑冷刀”跨洋指点国内学界,把矛头对准了社会主义宪政学派和稳健改革学派学者,更何况其忽悠的技能也越来越炉火纯青,有了斯文汗等一批粉丝甘为其擂鼓助威,蛊惑力大增,这就容不得我再沉默下去了。

我是在2010年7月才开始注意到方冷酷的逻辑反动问题的。他在《谁得了“法治空想症”?》中通过洋洋洒洒而看似周密的逻辑雄辩地得出了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

许多反对把中国“西方民主化”的人,主张把中国“西方法治化”。殊不知,“法治空想症”与“民主空想症”是同一个病症,即“食洋不化症”。“食洋不化”不是不懂西方,而是中国人自己不懂中国甚于不懂西方。其实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自问:在中西“规则观”的天大差异面前,都有谁得了“法治空想症”?都有谁觉得把“中国人”变成“西方人”容易?

众所周知,早在1997中国共产党十五大上全国党代会就提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并把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列为了我国实现现代化的现阶段任务与奋斗目标,并使其成为了执政党的执政纲领,这无疑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进步。可是,方冷酷居然敢于公开叫板和质疑执政党的执政纲领以及社会进步之共识,给民主和法治都贴上了“空想”的标签,究竟是何方神圣?一查,原来是芝加哥“制度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民主的最大敌人是民主化”、“中国模式本质上是一种新共和制”、“腐败的中国人”、“多党民主是个坏东西”、“产权国家论”及《中国热》作者(据选举治理网方绍伟专栏之自我简介)。我似有所悟,原来远在美国,可以不受国内政治所影响。虽然认为其逻辑荒谬而反动,但以为那也就是海外独立学者的标新立异之论罢了。

为什么说方冷酷的逻辑荒谬而反动?方冷酷首先冷酷而实证地认定中国人从国民性上就是腐败的,这样的国民性、这样的人性就决定了在这一人种里实行任何民主或法治都必然是“空想”。他总是表白自己不反对也不支持在价值上追求民主、法治,他只在乎告诉更多的人以“冷酷的事实和真相”——中国人性就决定了民主、法治的价值目标都不可能实现,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绝对不可能在中国人里实现的东西而做出徒劳的努力甚至牺牲。这样的文章的实际效果就是,让那些民主法治信念不够坚定的年轻人放弃理想、丢掉信仰,去追求可以实证的利益与权力。如果中国人都能这样子,那就不会再有什么民主与反民主、法治与反法治、宪政与反宪政等之类的政治争端了,大家都只认利益和权力,为了利益和权力,可以没有立场,没有信仰(规范冲动),没有人格,唯利(权)是图,给奶就是娘。而恰恰这样的人最容易统治,也最容易变为奴才。因为他们没有灵魂,没有信仰。对于专制者而言,灵魂和信仰都是最难搞定的东西,而只要你肯认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权力就好办多了,一点点饵食加一些调教的手段就足以让雄狮甘做宠物了。

秋风先生实在看不下去,就出面批评了方冷酷。正如方冷酷自己所说:“秋风(姚中秋)先生前不久在自己的博客里发了一篇题为《相信人性,相信民主》的文章,批评我的《希腊拉开‘民主公地悲剧’的序幕》一文。”但方冷酷根本不把宪政学者秋风先生当回事,不仅不反躬自省,而且还写了一篇反批评文章《秋风的“人性幻想”与“民主乌托邦”》,并得出这样的结论:

以上分析表明,许多秋风认为“明摆着的”其实都是错的,自由主义的“真理在握”般的“规范冲动”经常是自欺欺人。不脱离天真就不可能抛弃“人性幻想”,不告别“规范冲动”就无法摆脱“民主乌托邦”。自由主义“无视一切可能动摇其信念或麻痹其改变事物的愿望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每天都生活在中国的现实里的人,却反而像是每天都生活在书本的理想里。中国的意识形态的确令人压抑,但“多党民主”却只是乌托邦。

我再次强调,我不支持“一党立宪”,也不反对“多党民主”,我只认为“多党民主”在中国实现不了。

多党民主是西方文化的毒品,一般人追求政治自由是一种本能,但如果严肃的学者也看不到自由的外部性,他们就必然走上一条被浅薄和轻浮所奴役的道路。

此后,就不断见到他挥舞着“逻辑”冷兵器一路征伐,先是批评提出“选举设计论”的赵心树先生,赵先生反批评之后(赵心树:《怎样算够民主并回复方绍伟——答方绍伟并谈“草人谬误”与“断言论证”》),方冷酷立即写了一篇再批评文章《就“不够民主”回应赵心树》,其中指出:

赵先生的“选举设计论”之所以强化了“不够民主”的神话,原因就在于“选举设计论”本质上是一种由“概率论”伪装起来的“技术决定论”。技术确实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技术的背后决定着技术的采用和运作的“正式规则”和“非正式规则”,而这些“规则”的逻辑是利益集团的“分配优势”,不是什么平等、民主、公正、和谐,除非利益集团的“分配优势”与这些美好的愿望发生巧合。

在我看来,“技术决定论”当然是有局限性的,但在技术的背后难道就只有利益集团的可实证的利益吗?难道平等、民主、公正、和谐等等之类的价值规范毫无影响力吗?方冷酷过于自负地迷信基于冷酷实证的利益集团之“分配优势”,而根本无视价值规范的重要地位与引领作用,无视人类对社会理想秩序的不懈追求之努力,无视公民启蒙与觉醒的正义要求与社会进步力量的道德感召力量。在方冷酷看来,“真理在握”屁都不顶,只有掌握“分配优势”从而“利益在握”才能纵横天下而为所欲为。

方冷酷的自我感觉似乎越来越好,此后对稳健改革学派或自由主义学者“大开杀戒”。一会儿批张五常(《张五常的“贪污下降论”错在哪里?》),一会儿又批秦晖(《秦晖与骗人的“坏政府日子好过论”》和《秦晖的“文化无高下”错在哪?》),一路批到茅于轼(《方绍伟对话茅于轼:卡扎菲真的该死吗?》和《茅于轼的“把毛泽东还原成人”错在哪?》)。后来一看,底气虚弱的自由主义之花已经错过了花季难成气候,暂时失去了批判的价值,而社会主义宪政学派和稳健改革学派的声音渐次宏亮,构成了对于没有信仰、无所谓“主义”、坚决反对改革的既得利益集团的最大威胁,于是,社会主义宪政学派和稳健改革学派就成了方冷酷新一轮的攻击目标。先是攻击蔡定剑先生的亲密战友——王占阳先生(《党的领导不等于社会主义吗?》和《党的领导、王占阳的冲动与中国的悲哀》),而王先生的立论所存在的政治敏感与政治修辞问题由此凸显出来,从而陷他于艰难的境地,这或许也正是方冷酷借以打击和削弱国内宪政派学者影响力的居心所在。紧接着,方冷酷又把攻击矛头对准了我这个学界小卒,写了一篇《空想的“宪政社会主义”如是说》,意在狙击社会主义宪政改革的进步要求,分化瓦解国内宪政派学人。看到这个题目,我并不感到意外。一个提出“法治空想症”与“民主空想症”的学者,自然会继续提出“幸福空想症”“宪政空想症”的命题。在他看来,除了利益和权力之外,其他的都是空想。这还不够,这位厉害角色的方冷酷先生感觉还不过瘾,又瞄上了主张和呼吁做好国家制度建设的郑永年先生,写了一篇《郑永年与“优质民主”的荒谬》(在我看来,新加坡并非中国效仿的样板,也难以算得上是“优质民主”,但我们远不如新加坡政治开明,新加坡的确有很多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并捎带着点名批评了中国民主理论与公民社会理论研究的领军人物俞可平教授(方冷酷讥嘲俞可平教授关于“民主是普遍与特殊的统一”的学术思想,再次表现了他的玩世不恭与轻浮)。在这一轮攻击中,方冷酷所运用的斗争策略有所变化,只要能分化、瓦解现实的宪政民主力量,最大程度地孤立社会主义宪政学派和稳健改革学派,就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说一些前矛后盾、让人脑筋转不过弯的昏话,以蛊惑像斯文汗那样的铁杆粉丝。例如,方冷酷一贯批判“多党民主”,可是现在却居然认为民主应该全部包括“多党竞选,分权制衡,自由舆论,公民社会”四大方面,否则就不算是民主。这个策略手段狠得很,可谓一箭双雕。对于社会主义宪政学派和稳健改革学派而言,你们不是要搞民主吗?那么民主就意味着那四大方面,缺一不可,而核心问题正在于搞不搞“多党竞选”。如果搞四大方面一步到位,推行“多党竞选”,必定在体制内走不通。如果不搞多党竞选,却还要搞“民主”,而“民主”又包含着这四大方面、缺一不可,那么搞了这种“渐进民主”就保不准最终滑向“多党竞选”,倘若没有滑向“多党竞选”,那就是“伪民主”。方冷酷的逻辑指向是否定民主,否定法治,否定宪政,否定多党竞选或一党体制内的政策竞争的,在他看来,只要搞这些改革势必都会动摇既得利益当权者的垄断地位,所以,方冷酷先生实际上是在提醒“主子”对于这类倡导改革并“规范冲动”着的人一定要警惕。另一方面,他也是在告诉自由派网民,这些社会主义宪政学派和稳健改革学派搞的不是多党竞选的民主,他们只支持分权制衡、公民社会、新闻自由等等(宪政社会主义还主张基于多元利益表达层面的公共政策竞争),所以不值得你们去理解和同情,为了实现你们“纯之又纯”的自由民主原教旨主义理想,你们也要和那些既得利益当权者联手去孤立、抨击这些改革派学者,让他们也难成气候,寸步难行。应当说,方冷酷先生的这一手很成功,创造了一个专制吹鼓手所能赢得的最高的蛊惑力(读一下斯文汗网友的文章就领教到这一点了)。分化瓦解,分而治之,各个击破,战略模糊,声东击西,掺沙子等等之类的谋略,方冷酷先生运用逻辑的魔力实现了。

那么,方冷酷果真实现了“华丽大转身”,对自己过去一贯抨击“多党竞选”的立场有了重大调整吗?他自己予以了坚决否认(方绍伟:《“冷酷实证”不存在“华丽转身”问题》)。根据方冷酷的一贯逻辑,所有民主都是空想症,尤其在中国,中国人性就决定了民主治理的不可能。也就是说,归根结底,方冷酷在“反民主”这一根基上,使得所有的“多党竞选、分权制衡、自由舆论、公民社会”四大方面内容都灰飞烟灭了。他已经清醒地看到,自由多党制目前在中国没有可行性,即使他不去反对,自由派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稳健改革派不容小觑,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反对改革,并把矛头对准稳健改革派学者。

方冷酷先生也有过赢得“喝彩”的时候。他曾紧跟潮流以支持贺卫方的名义,抨击了薄熙来主导的“重庆模式”(《致刘仰、贺卫方的一封公开信》),颇受自由派网友称道。个中原因其实很简单,薄熙来是有信仰的共产党人(他对于革命传统的传承尤其是对党的传统治国经验的弘扬存在着明显的片面性与局限性,这正是引起很大争议的地方),而国内反对改革的既得利益集团是没有信仰也最反感任何信仰(无论是社会主义信仰还是自由主义信仰)的道德优越感的。重庆“打黑反腐”战役虽然方法手段存在问题(如联合办案措施伤及法治社会之根本),但的确大大触动了保守腐败的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因此,保守腐败的既得利益集团最仇视所谓的“重庆模式”。而方冷酷先生跟着反对重庆也就不奇怪了。

写下上面的这些揣测之语,我还是略微有点不安的。方冷酷先生是郑永年先生的北大校友,在国内做过天则所的副所长,在美国又是一家芝加哥的研究机构的主任(王占阳先生举证说那是家接近失业状态的民间机构,但这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有逻辑蛊惑力),算得上是名校毕业的有国际背景的风云学者,而我仅是学界一小卒而已,有些话未免失敬,但为了追求真理、寻找答案,这些疑惑与观感不吐不快,还望方先生见谅。会不会冤枉了方冷酷先生呢?在王占阳先生反击他之前,在他攻击郑永年和俞可平教授之前,我曾经对方冷酷先生还是很尊重的,印象中他很讲“逻辑”,观点上即使不同,也是可以学术交流的。但王占阳先生不认为就这样单纯。于是,换一种角度去审视,果然发现了很多疑点。但愿我是误会了方冷酷先生,只是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解释?我想,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批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支持。很多网友面对方冷酷先生感觉很晕,有点找不着北,但至少从客观效果上看,方冷酷先生颠三倒四的“逻辑”言说颇为符合保守腐败的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无论他自己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错,也无论其言说的逻辑魔力看上去如何“迷人”。

逻辑本身是个好东西。但逻辑是死的,人是活的。逻辑只有被人运用才能形成活力。方冷酷先生是一个懂得活学活用逻辑工具的聪明人。不过,好工具发挥什么效用,关键要看是什么人拿着它在做什么。刀能切菜,也能自卫,还能杀人。而文人之刀笔,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

以上内容,仅是个人的一点不尽成熟的观感,虽然不能说毫无根据,但难免片面和独断,请读者用心鉴别。如有谬批之辞,敬请批评家方绍伟先生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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