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29日,新制度经济学创始人之一、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科斯教授迎来100岁生日。天则经济研究所等国内十余家学术机构将召开“科斯与中国”学术研讨会,为科斯教授祝寿。搜狐财经作为本论坛的独家网络合作伙伴,将全程直播本次研讨会。以下是搜狐财经的现场报道:
张五常:1967年我到了芝加哥之后,碰到很多芝加哥大学的学者。我觉得有一些问题需要我们自己做出判断,而不是遵循其他的人意见,被其他人意见所左右,这是我从科斯教授学到的重要一点,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同时学到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科斯教授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就是我们应该遵循什么样的经济学研究方向,科斯教授在这一点上对我影响极大。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观点。可能有人会说,当时在我的这些同行里面,我可能会显得与众不同。1969年,科斯教授对我说,我或许应该去朝着经济学的方向研究下去,我当时也跟科斯教授进行了非常重要的探讨,在芝加哥跟科斯的对话,让我下定了决心,决定我应该怎么去做,我今后应该遵循什么样的方向,之后我开始了我自己的学术研究。这些都为我今天的经济学的研究打开了大门。
在做经济学研究的时候,我发现现实世界中面临很多因素,正是由于这些因素,我针对自己感兴趣的经济学的问题一再研究。现在我也展开了很多针对中国的研究,虽然我采取完全不同的方法,但是我一直是在坚持了我自己的方向。通过我跟科斯之间的讨论,我知道大家看到我选择了正确的方向,而且我会一直遵守这个方向,会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前进。最重要的是,科斯教授一直支持我选择这个方向,例如,我们应该了解政府体系如何运行的,要对这样的经济学的理论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和研究。毫无疑问,这也是非常重要的,涵盖了社会成本,企业性质研究的内容所在。我对科斯教授的两个论文(指《企业的性质》和《社会成本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我是唯一从这个角度解读科斯教授著作的人。
1969年在华盛顿,当时我主要做的是这些工作。1980年12月份,在底特律召开了一次会议,当时天气很冷,科斯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在那里呆多久?你对中国的一些研究的涵盖了哪些领域?成果如何?”他还问了我关于中国的很多问题,他说中国现在就像一个实验室,中国需要一些像你一样的人,我们需要了解中国的经济体系,还有中国的社会体系,你在研究过程中也许需要一些帮助。
我的母亲是在香港生活,年龄非常大了,并且香港是中国最早开始与西方全面接触的地区,所以后来科斯教授敦促我说,要不然你先去香港吧。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有很多同事来也这么说,因为当时我在美国做的很不错。回到香港以后,我开使用中文写作。罗纳德也给我打电话,他知道我在回中国之前从来没有用中文写过任何著作,但在1980年代,我已经开始有一些中文的著作面世了。
我发现,科斯的学术思想要想在中国推销,并不是特别容易,因为有很多东西,中国经济学者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闻所未闻,比如说像“牛吃庄稼”这个能够解释非常多经济学理论的例子,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全新的观点。在我所做的经济学探索这一部三卷著作中,我用中文介绍了这个问题,很多人当时都读了这个著作,也有很多人说,这正是探索的力量。在美国,我的很多老同事也支持我的观点。
三年前,我们召开过一次学术会议,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对于我个人而言,我并没有想过有多少中国读者来读我的著作,我认为最重要的读者是科斯,我想通过这些著作告诉科斯教授,在过去25年,在从美国回到香港之后,我做了这么多研究工作,我想让他了解这一点。我当时瘦了很多,为了这些著作我做出了很多牺牲,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因为这些著作落下一身病。但是能够写完这些著作,我还是很骄傲的,大家知道交流非常重要的。我希望年轻人在未来能够记住这个故事,我和科斯这些故事,我们的友谊和关系,能够了解科斯教授的深远的看法,并且对中国有深厚的爱。
在很短的时间内,中国的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发展非常快,这是很明显的,当我第一天看到中国进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你不这样评价的话,说明你对中国是有偏见的。芝加哥学派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科斯在60年代的经济学研究发挥了重要作用,所以我想说,科斯教授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人。
这一百年来,人类科技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像DNA、半导体这些高科技还有生物技术这些方面,都取得了很多进步,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但是在政策方面、资源分配方面,我们还存在很多不足。在中国,发生了很多像大跃进、人民公社等等这样让数百万的人死去的愚蠢的事情,但是最终中国还是崛起了,所以我想中国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国家,不管经历了多少痛苦,受了多少屈辱,也经历了很多的不幸和愚蠢,但中国还是崛起了。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中间有很多令人激动的部分。我想是科斯从年轻时候就希望看到的。我也是这样。这是一个奇迹,尽管我在1981年就断言中国会走向资本主义,会有市场经济,但我没有预测中国会变化这么快,因为对于中国的未来,有很多理由导致人们不可能这么乐观,但是最终,还是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奇迹,这是科斯教授一直以来都希望发生的、希望看到的情况。我认为我们的机遇很好,只要中国的决策者不做出很愚蠢的决策的话,中国会进一步复兴,回到之前的辉煌。
在科斯教授百岁华诞的时候,我希望中国能够比我们之前所希望的还要成功。回到30年前,即便25年前,是很难预料到中国今天的崛起的。当时弗里德曼教授和太太到中国来,是我自己去接的,各方面的基础设施很差。
科斯教授和包括我本人希望,他的经济学思想在中国能被很多人去研究和讨论,因为我认为,西方经济学十几年来已经崩溃了,凯恩斯主义还有很多的理论已经失去了解释力,组织学理论需要完全改变。但是我们现在对科斯的学说关注的太不够了,他希望人们重新关注到这些内容,这些是留洋的人接过火炬,还有年轻人进一步去做的事情。
我会尽可能的完成我五卷《经济学解释》,有关中国的经济学的解释,这部著作将会有50万字,目前我只写完了前两部,我会继续写下去,另外三部将在未来两年完成,完成这五卷《经济学解释》,解释中国经济变革的作品。
我将会进一步寻找一些数据来去支撑我的一些论点,但是最主要的是,我已经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把我的理论梳理一遍,你们年轻人、新人肩负着更多的任务,去做更多的事情,进一步推动科斯教授的经济学思想。我想科斯的想法能够在中国进一步推广,经济学、经济制度在中国发展很快,这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个领域工作了这么多年,我认为这是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想,目前应该是到了中国出现自己的经济学派的时候了,中国的经济学派应该出现和发展了,尤其是对经济增长的解释,还有农业的经济角度。我觉得,这也是科斯教授所一直探索的领域,我的观点是什么?如果有一个中国经济学派出现的话,如果有这样的学派的话,一定基于科斯教授和我的理论基础,我不觉得有其他方面的理论,有这么强大的理论基础。我做了35年这方面的工作,用中文来写作,我希望经过我们的普及,能让科斯在中国家喻户晓,至少在经济学领域,我不断的重复这些常识和概念。具有中国特性的或者有中国特点的经济学,我相信将会逐步出现,谢谢,我就说到这里。
2010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