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下午5点左右(美国时间),麦克尔•杰克逊在洛杉矶家中突然心脏骤停,在急送至医院后不久宣布不治。一个划时代的天王巨星就此兀然陨落。无数震惊愕然的歌迷,不是最先从美联社的突发滚动新闻中得到的这一消息,也不是从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上看到的这一噩耗。他们大多数人是被“推客”(Twitter)圈子里那些无处不在、无事不谈、无休无止的推手们“推而知之”的。两个小时以后,在所有推客空间里最被“推崇”的前十位“公推”主题中,有九个是与杰克逊之死有关的。推客创始人之一的彼兹•斯通事后透露,围绕着杰克逊的死讯,无论从推文的频率和网络流量,还是从新增推手的数量,推客服务都经历了一次“令人震惊”的峰值,仅仅次于奥巴马宣誓就职当天所创造的纪录。
推客,这一个问世刚刚三年的微型博客即时服务器,又一次站在了媒体的聚光灯下;或者更准确地说,又一次把自己“推”到了前台。简单而言,推客就是一种把手机短信与网络博客嫁接起来的信息分享平台。相对于网络博客,推客的内容容量小,每次只能上传140个字节以内的内容;但也正因为其随意,精巧,随手“推”来的特点,更适合信息的快速更新和维护。特别是对那些永远处于躁动不安之中、充满好奇而又希望被关注的年轻人来说,更容易上瘾。与手机短信相比,推客的网络互动方式更具开放性,无论是“推”人者还是被“推”者,都可以随时扩大和缩小自己的推送空间,而且信息容易保存,也便于网络内统一的搜寻检索。
特别是对于突发事件的即时报道更新,推客的“小、灵、快”风格,“众人拾柴火焰高”的信息公搜共享功能,以及“一传十、十传百”的倍增扩散效应,更是让其独领风骚。在2008年11月的孟买恐怖袭击事件中,当地的目击者、救护者、甚至包括被歹徒扣押的人质,都通过手机短信以每秒钟16个推客信息的频率,实时更新死伤数字,描述歹徒容貌装扮,公布政府救急电话。当整个城市被封锁包围,文字记者和电视镜头受时空所限,一般无法在第一时间、事发地点捕捉最新的进展;这时候,每个拥有手机和推客帐户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成为现场的独家新闻记者和一线时事评论员。今年一月,美国航空公司的一架客机,在撞上鸟群后紧急迫降在纽约旁边的哈德逊河里;几乎在第一时间,一个旁边渡轮上的乘客就把拍到的现场图片,通过手机上传到了推客图片网上,最先发布了这一突发消息。在刚刚尘埃落定的伊朗大选动荡中,推客的存在更是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推手”角色,一次次推波助澜,把事件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因为美伊之间互为假想敌的敌视关系,美国一直以来对伊朗国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尽力渲染鼓噪,试图制造事端,以便扩大事态。伊朗总统大选中出现的选票争议,便成了一个很好的由头和着力点。可是,因为伊朗政府对于国外记者采访报道的限制,以及严格的网络管制,传统的信息接受和递送渠道都被阻塞住了。幸亏有了“推客”。从六月份开始,推客服务平台几乎成了伊朗反对派与外界互动、谋求支持的快速通道。除了寥寥数语的短信以外,还有现场的图片,视频的链接;其中一张一个女抗议者卧倒在血泊之中的图像,更是成为直接点燃下一波抗议游行的导火索。推客的群体策动力和煽动力如此之强,如此之重要,以至于美国国务院官员科恩直接发电子邮件给推客在旧金山的总部,要求其推迟原定的系统更新日程,以便不干扰伊朗国内的推客用户:“伊朗正处在决定性时刻,推客显然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你们可以让它继续工作吗?”同时,一直是美国顽固保守派据点的<华盛顿时报>,发表整版社评,推崇伊朗的动荡是一次“推客革命”,是颜色革命的新延续。6月18日,在一次新闻吹风会上,美国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更是将以推客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传生工具称为“过去20年中最具影响意义的人类进步之一”,同时也是“美国巨大的战略资产。”他边说边取笑那些试图控制信息流动的国家,“我猜想那些国家里的领导人,肯定对推客一无所知。”对于象美国这样一个既掌握着国际话语权和解释框架,又在有意识地通过第二代社交网络来推进其外交策略的国家来说,推客的长远战略意义不言自明。
奥巴马执政以后,也将其在总统竞选期间利用到极致的网络社交媒体平台,全面搬到了美国的对外交往层面。早在2007年4月29日,当推客网开通还不到一年的时候,候选人奥巴马就发出了第一个“推客帖子”;象所有推客短评一样,这个带有历史意义的帖子只有短短的一句:“我想我们离结束在伊拉克的这场战争,只差一个签名。”这是他在敦促当时的布什总统,尽快签署一项关于结束伊拉克战争的国会法案。2008年8月23日,奥巴马更是破了天荒,用一条推客帖子宣布了万众瞩目的副总统人选。无独有偶,远在地球另一个角落的以色列,将其2008年最后一次的外交部记者招待会,放在了推客上进行。世界各地的民众都可以通过推客的平台,询问有关加沙地带冲突的问题。
作为微型博客媒体,推客的出现有着其理念的进步性和功能上的填补性。一方面,从社会新闻监督和政治参与的角度来衡量,它具有随时、随地、随事整合“民言、民意、民情”的功能,极大地补充和完善了现有权威传统媒体在议题选择上的垄断和偏见;另一方面,通过信息在非控制性公民媒体上的自由传播、更新和挖掘,真正还原和实现了媒体传输手段和议题设置过程中的“民有,民治和民享”。从政治传播的角度看,推客有助于撩开政治运作过程的神秘面纱,凸显其透明化、人性化和互动性的一面;但不容否认,也正因其随机性,即时性和个性化的特征,必然也会为整体的政治运作增添一个新的不可测变量。特别是,在140个字的长度内,是不可能就热点、难点的问题言之有据,言之成理的。而且,本来就淹没在文山会海等等事务性工作之中的名人政客,更不可能有时间、有恒心来随时记自己的流水帐;否则,其选民也会置疑其工作态度和工作效率。到目前为止,虽然已经有相当多的政客、议员注册了推客帐号,但是随时更新、提供有意义信息的毕竟是少数。象议长普罗西的推客,基本都是其原本网站的新闻稿简本;很多议员更是几个月没有更新过页面。话说回来,更新得太多,也容易惹上麻烦。今年年初,美国众议院情报委员会的议员豪克斯川,因为实时推客美国国会代表团一行对美国驻巴格达大使馆的巡访,被指控泄露了有害国家安全的信息----因为其详细入微、具体到每分钟的推客行程介绍,一旦被恐怖分子收获并利用,无疑将造成重大的安全隐患。也难怪美国陆军情报部门的一份报告,就将推客等微型博客看作是“潜在的恐怖活动工具”。
推客的真正短板,还是其“推来推去”信息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无可否认,推客的运作方式无限度地扩张了信息源,同时又压扁了信息传递级层,有助于突发新闻的迅速播报上传,并能迅速获得消息源的即时反馈。象很多诸如飞机失事,自然灾害,内幕丑闻等消息,都是最先被“推”出来的。但也正因为缺少“新闻守门人”的把关和核查,被推出来的东西往往是流言猜测多于事实报道。其实,自推客出现在美国政坛以来,其造成的负面、煽情、人身攻击的轰动新闻,远远多于认真、严肃和有益的讨论。以上面提到的杰克逊死讯为例,在这条信息公布后的几天内,很多名字中带有“麦克尔”或者“杰克逊”的名人,也不幸被那些到处搜寻小道消息的“推手”们,一推十、十推百地“推死”了。这次,同时“遇难”的大牌明星还包括著名男影星乔治-克鲁尼,哈里森•福特,和女明星布兰妮等等。乔治•克鲁尼被“推”死以后,收到无数来自传统媒体的焦急问询;象当年马克•吐温辟谣时一样,他不得不亲自出面澄清,“关于我死讯的报道,还为时尚早。”因为这种“三人成虎”的假死讯太多太滥,网络观察家们还特意发明了一个名词:“推客死”。什么是“推客死”呢:就是先被某人“推”死了,然后经过无数“推手”一推再推,以至于在推客空间里,没有人不相信他或她“确实”死掉了。这种大规模谣言制造场的负面印象,也限制了推客作为全景、可信、成熟媒体和舆论平台的发展空间。
中国网络上克隆过来的本地推客版本,包括象爱唠叨网,叽歪网,饭否网等,还有一直以来就包含推客功能的QQ群体社交网络。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整天不停推来推去的网虫子,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可对于那些喜欢快节奏,新奇事,永远站在潮头浪尖的人来说,那可是“我推故我在”呀。哈佛大学2009年六月的一项研究发现,10%的“推客”贡献了90%以上的“推文”,而绝大多数注册者仅仅是看看热闹而已。
象其他类似的网络第二代媒体一样,推客也走过了一个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成长过程。其实,对于这样一个还处于快速成长变形期的新新型整合媒体工具,其将来的走势,谁也不能简单断言。究其原因,不仅因为这种传播方式本身的潜能和自我定位时刻在应用中创新,而且更关键的是,它也在时刻塑造改变着它所描摩和评述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