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日本首相麻生太郎从意大利G8峰会的会场回国,旋即做出了解散众院的决策。至此,7月21日解散众院、8月18日选举公示、8月30日大选的政治“路线图”,好歹算是出台了。
这是一份难产已久、姗姗来迟的“路线图”。自民党人的最初如意算盘是:麻生当选上台,立马解散众院,举行大选;然后以高人气的麻生为选举“看板”,一举赢得大选后,再一劳永逸地以麻生连任内阁的政权凝聚力和民意支持,从容启动、推进一系列深层的、长期性的内政政策,以抵御民主党的政权更替冲动。然而时运不济,“麻生丸”刚起航便遭遇了全球金融危机,日本经济率先呈现萧条信号;加上朝鲜导弹发射和核试验等外部“考验”,其内阁支持率一路走低,最低时甚至不足一成,被国民奚落为“超低空飞行”。在这种情况下,计划中的众院解散变得越来越不现实。在极低民意支持率下,贸然解散众院无异于鼓励选民给民主党投票。如此一边寄望于支持率的“反弹”,一边等待解散的时机,等来等去,结果,支持率不复麻生上台之初的高点,目前的支持率仅为19.7%。以不足两成的支持率解散众院举行大选,刷新了战后自民党“危险驾驶”纪录。
风起于青萍之末。在自民党内部,尤其是少壮精英层,对麻生的批判不绝于耳,有些人干脆挑明了在大选前先举行党总裁选举——为党“换脸”的主张,公然“倒麻”。状况如此,麻生越发焦虑起来,一度萌生了7月14日解散众院的念想,并私下与党内大佬、前首相森喜朗做了沟通。其背后,以一己之手尽早解散众院,旋即举行大选,力求反守为攻,争取主动,以封杀党内“倒麻”策动,避免自民党分裂的良苦用心昭然若揭。
但是,随后传来的东京都议会选举结果,却让麻生的“提前解散论”失去了现实性。继名古屋、埼玉、千叶、奈良等地方城市的市长选举及静冈县知事选举的胜利之后,于7月12日开票的东京都议会选举,民主党再次获胜,从35个席位上升至54个席位,首次跃居东京都议会第一大党。自民党惨败,仅取得38个席位,加上略有微升的公明党,也未能达到过半的最低目标(64席)。东京都历来被看成是保守政治的大本营,被称为自民党的“牙城”,代表自民党右翼鹰派势力的石原慎太郎已连任了三届都知事(相当于市长)。在这个自民党苦心孤诣、勉力支撑半个多世纪的“牙城”大败,无疑标志着日本政治风土的逆转。
尽管麻生自我安慰说都议会选举毕竟是地方选举,“与国政无直接关系”,试图以此来为自己的执政辩护。但在投票结果的现实面前,这种辩护是乏力的。无奈之下,自民党再次紧急“调整”,解散日程从7月14日变更为21日,应视为麻生对党内“倒麻派”的妥协。
与此同时,7月13日,民主党、共产党、社民党和国民新党等在野党分别向众参两院提交了对麻生内阁的不信任决议案和首相问责决议案。其中,前者在翌日的众院全体会议上被否决,因为众院掌控在执政联盟的手中;但如无意外的话,问责决议案将会在民主党执牛耳的参院全体大会上获得通过。目前,在野党已联手结成攻守同盟,准备在问责决议通过后拒绝任何形式的国会审议,与执政党展开正面对决。
无论对麻生,还是对自民党来说,在如此敏感的关头,被迫解散众院,问信于民,委实是一场灾难。近一年来,小心翼翼穿行于金融危机的危险水域的“麻生丸”,这次保不齐会触礁,成为“泰坦尼克号”。
但另一方面,自民党的对手民主党也有其自身的问题。客观地说,民主党的胜利不是因为它干得好,而是由于自民党干得太烂。作为从未有过执政经验的保守在野党,民主党除了一颗要实现政权更替的野心显得生机勃勃外,在其他问题上均流于含混、暧昧,缺乏展开。国民所担心的,不仅是其政策本身好和坏,而且是其政策执行能力的问题。而所有这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尽管从此番都议会选举所呈露的态势及其背后的国民人心向背的机理上来看,自民党的确是凶多吉少。但就国民所期待的理想、清明的政治而言,则远非“政权更替”本身所能涵盖得了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日本政治有可能进入一个空前的混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