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先生走了,昨晨(11日)8时50分左右从北京301医院走了,享年98岁。
尽管在去年有段时间,有关季老“私人藏品被盗卖”一事吵得沸沸扬扬,让媒体与公众不得不担心季先生的晚境,但令人欣慰的是,据季羡林弟子钱文忠称,季老最后两个月过得很幸福,一直有儿子陪在他身边。
对当代中国人来说,季羡林这个名字太过熟悉。北京大学教授、中科院院士、著名文学家、语言学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然而,当我们用这些词语描述季羡林生前的荣耀时,却难免有些苍白。人们痛惜他的离去,不仅因为世间从此少了一位博学多思的学者,一位精于语言的英才,一位连接中印文化、中西文化的摆渡人,更是因为中国从此少了一位守护真话与良知的世纪老人。
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活到98岁高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早就活超了“预算”。季羡林以其特有的朴素与学养,感动中国、感动世界。几年前,温家宝总理在看望季羡林时谈到,季老的书里人生,同样是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历程的反映———中国知识分子历经沧桑、艰难困苦,即使是在“牛棚”挨整时,也没丢掉自己的信仰。更令人敬佩的是,季羡林甚至利用在传达室看大门的时间,翻译了280万字的梵文作品。
今天,许多人在为名利奔忙,更有人因此失去了底线,全然没有老一代知识分子为求真知,宁坐几十年冷板凳的毅力与真诚。而这方面,季羡林无论是治学还是为人,皆堪称楷模。胡适曾说,做学问要像北京大学的季羡林那样;与季羡林齐名的香港学者饶宗颐说,季羡林笃实敦厚,摇起笔来却娓娓动听,光华四射。张中行则认为季羡林以一身兼具三种难能:“一是学问精深,二是为人朴厚,三是有深情。”
普通、朴素、敦厚,也是季羡林留给世人最直接、最平易的印象。一切应了诗人对他的评价———“伟大无须装饰,也不可形容,伟大只能是它自身。”即使是在其著作等身、桃李满天下时,季羡林也不以名人自居,有时自嘲和王国维、陈寅恪、吴宓等国学大师相比,自己只是“一个杂牌军而已”。
哲学家斯宾诺莎说过:“为真理而死不容易,为真理而活着就更难!”应该说,季羡林为人所敬仰,除了学识,同样在于他从容地、真性情地走过一个世纪。季羡林把说真话当作自己一辈子的事业,“就是不一定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但说出来的话一定是真话”;“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要丢掉自己的良知。”
一个知识分子,以罕见的温和、超人的毅力、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睿智,温和而坚定地走完了动荡的20世纪,走完自己的一生。从晚清到中华民国再到新中国,虽说自己的一生“没有大激荡,没有大震动,是一个平凡人的平凡的经历”,但熟悉季羡林的人都知道,他“毕生认真,饱尝苦头”,而他的《牛棚杂忆》也因此被出版界视为“一代宗师留给后代的最佳礼品”。
良人已去,良知犹在。在《病榻杂记》一书中,季羡林力辞外界加在自己头上的“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等三项桂冠,以求“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季羡林表明自己不做“国宝”,但他心里一定认同这种说法,即真话与良知才是一个国家最不可或缺、最需要珍视的“国宝”。永远坚守自己的良知,只说真话不说假话,相信这是季羡林留给世人最宝贵的精神遗产。 (新京报社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