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说来,一种新的思想产生和传播,是要经过斗争的。在科学发展史上,布鲁诺在罗马百花广场上被活活烧死、伽利略被管制、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成为禁书达数百年,可见真理与邪恶和愚昧的斗争是艰苦卓绝的。
著名的德国物理学家普朗克说:“一种科学革新打开道路,很少是由于逐渐征服和改变它的对手来实现的,很少是把Saul变成Paul的(来自圣经的典故,指原来坚决反对后来成为坚决支持的人),而是靠它的对手逐渐地死亡而新成长的一代从一开始就熟悉它的思想。”我国思想家陈独秀说:“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正的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 (1919年6月8日《每周评论》)陈独秀的一生五次蹲监狱,是实践了他的诺言的。
有人很天真地认为,在社会主义的条件下,既然我们的政府是提倡科学的,我们的宪法是保护科学的,那么科学上的新思想的传播一定会很顺利的。其实不然,摩尔根遗传学说、计量经济学和社会学在苏联和我国经历的遭遇,就说明新思想要在社会上站稳脚跟,仍然是艰苦的。当前,我们面对和科技腐败的斗争,也是一种新思想与腐败思想的斗争,它一样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尤其是要揭穿那些显赫人物,那些院士、那些书记和校长、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的科技腐败和科技骗局,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正是这些历史教训,为了建立一个有利于新思想传播的环境,人们逐渐总结出言论、出版自由和集会结社自由等社会生活准则。
学校是生产和传播新思想的阵地,所以在学校里,特别是高等学校里,尤其应当厉行这些原则。蔡元培当年提倡的兼容并蓄、思想自由、民主办学的原则就是言论、出版自由和集会结社自由这些原则的具体体现。
为了冲破旧思想,传播新思想,共产党建党早期的革命家对这个问题有着深刻而精辟的阐述。这里我想转载李大钊同志在1918年的一篇文章《危险思想与言论自由》,与网友共同学习。
危险思想与言论自由
李大钊 1918年
思想本身,没有丝毫危险的性质。只有愚暗与虚伪,是顶危险的东西。只有禁止思想,是顶危险的行为。
近来——自古已然——有许多人听见几个未曾听过、未能了解的名辞,便大惊小怪起来,说是危险思想。问他们这些思想有什么危险,为什么危险,他们认为危险思想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他们都不能说出。像这样的人,我们和他共同生活,真是危险万分。
我且举一个近例,前些年科学的应用刚刚传入中国,一般愚暗的人都说是异端邪教。看待那些应用科学的发明的人,如同洪水猛兽一样。不晓得他们也是和我们同在一个世界上'一样生存’而且比我们进化的人类细胞,却说他们是“鬼子”,是“夷狄”。这种愚暗无知的结果,竟造出一场义和拳的大祸。由此看来,到底是知识思想危险呢?还是愚暗无知危险?
听说日本有个议长,说俄国的布尔什维克是是行托尔斯泰的学说,彼邦有识的人惊为奇谈。现在又出了一位明白公使,说我国人鼓吹爱国是无政府主义。他自己果然是这样愚暗无知,这更是可怜可笑的话。有人说他这话不过是利用我们政府的愚暗无知和恐怖的心理,故意来开玩笑。唉呀!那更是我们莫大的耻辱!
原来恐怖和愚暗有密切的关系,青天白日,有眼的人在深池旁边走路,是一点危险也没有的。深池和走路的行为都不含着危险的性质。若是“盲人瞎马,夜半深池”,那就是最可恐怖的事情。可见危险和恐怖,都是愚昧造出来的,都是黑暗造出来的。
人生第一要求,就是光明和真实,什么东西什么境界都不危险。知识是引导人生到光明与真实境界的灯烛,愚暗是达到光明与真实境界的障碍,也就是人生发展的障碍。
思想自由与言论自由,都是为保障人生达于光明与真实的境界而设的。无论什么思想言论,只要能够容他的真实而没有矫揉造作的尽量发露出来,都是于人生有益,绝无一点害处。
说某种主义学说是异端邪说的人,第一要知道他自己所排斥的主义学说是什么东西,然后把这种主义学说的真相尽量传播使人人都能认识他是异端学说,大家自然不去信他,不至于受他的害。若是自己未曾认清,只是强行禁止,就犯了泯没真实的罪恶。假使一种学说确与情理相合,我们硬要禁止他,不许公然传布,那是绝对无效。因为他的原素仍然在情理之中,情理不灭,这种学说也终不灭。
假使一种学说确与情理相背,我以为不可禁止,不必禁止。因为大背情理的学说,正应该让大家知道,大家才不去信。若是把他隐藏起来,很有容易被人误信的危险。
禁止人研究一种学说的,犯了使人愚暗的罪恶。禁止人信仰一种学说的,犯了教人虚伪的罪恶。世间本来没有“天经地义”与“异端邪说”。这种东西。就说是有,也要听人去自由知识,自由信仰。就是错知识了、错信仰了所谓邪说异端,只要他的知识与信仰,是本于他思想的自由,知念的真实,一则得了自信,二则免了欺人,都是有益于人生的,都比那无知的排斥'自欺的顺从还好得多。
禁止思想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思想有超越一切的力量。监狱、刑罚、苦痛、贫困、乃至死杀,思想都能自由去思想他们,超越他们。这些东西,都不能钳制思想,束缚思想,禁止思想。这些东西,在思想中全没有一点价值,没有一点权威。
思想是绝对的自由,是不能禁止的自由,禁止思想自由的,断然没有一点的效果。你要禁止他,他的力量便跟着你的禁止越发强大。你怎样禁止他、制抑他、绝灭他、摧残他,他便怎样生存发展传播滋荣。因为思想的性质力量,本来如此。我奉劝禁扼言论思想自由的注意,要利用言论自由来破坏危险思想,不要借口危险思想来禁止言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