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一文收入鲁迅先生的《伪自由书》,写于1933年4月。文章的主旨是爱国的困境:不爱国当然不行,太爱国也不行。鲁迅写道:
庄子曰:“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次之者,两害取其轻也。所以,外面的身体要它死,而内心要它活。或者正因为那心活,所以把身体治死。此谓之治心。
治心的道理很玄妙:心固然要活,但不可过于活。
心死了,就明明白白地不抵抗,结果反而弄得大家不镇静;心过于活了,就胡思乱想,当真要闹抵抗,这种人,“绝对不能言抗日。”
为了镇静大家,心死的应该出洋,留学是到外国去治心的方法。
而心过于活的,是有罪,应该严厉处置,这才是在国内治心的方法。
结合鲁迅写文章的时代背景就可以知道,鲁迅讲的是当时抗日爱国青年的“两难处境”:不抗日、不爱国(心死了,不抵抗)自然是不行的,但是比这更加不行的是心“过于活”,所谓“过于活”就是抗日的、爱国的情绪、浪潮发展为对腐败政府的批判,这就变成了不能允许的“胡思乱想”,也就“绝对不能言抗日”,不但连爱国的权利也没有了,还要“严厉处理”。这也就是说,对外抗日爱国可以,但是对内批判政府断断不可!
这就是《内外》这个标题的意义所在。
但是鲁迅先生这番话是有特指的,并不是说在所有情况下爱国抗都和批评政府都是对立的,都要“内外有别”。只是在特定的时期和特定的国家,爱国也是很难的,分寸不好把握。受到了外国的侵略或者其他什么欺负,青年学生们是否应该抗议、采取什么方式抗议(比如是游行还是到大使馆喊喊),什么时候和在什么地点抗议,抗议到什么程度,等等,都是需要规划和批准的,否则就是鲁迅先生说的“过于活”的“胡思乱想”,是要“严肃处置”的。
唉,爱国也委实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