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贝·布托结束了8年的海外流亡生涯回到巴基斯坦,在数十万名支持者的欢呼声中,至少136人在自杀式袭击的爆炸声中的惨死,而贝·布托是由于乘坐了防弹卡车才幸免于难。这一事件让已是风雨飘摇的“铁血”总统穆沙拉夫更是四面楚歌。
1999年10月12日,穆沙拉夫于发动不流血政变,推翻了谢里夫领导的民选政府。尽管巴最高法院2000年5月曾裁决承认穆氏政权在一定程度上的合法性,但穆氏并没有按法院裁决在3年内重建巴的民主制度。对于没有忘记在叶海亚·汗等军人政权的统治下生活的经历和具有民主自由与社会开放等诉求的巴基斯坦国民来说,对政变的厌恶可想而知。可以说,从这时起,这部分人就开始与穆氏分道扬镳。今年3月9日,巴总统穆沙拉夫宣布暂停乔杜里首席大法官职务。行政权与司法权之间的斗争逐渐恶化为街头暴力,巴各地律师、反对党趁机在各主要城市组织规模空前的抗议活动,参加人数累计多达上百万,穆氏在国内的支持率不断下降。巴最高法院7月20日裁决结果决定恢复乔杜里首席大法官职务,同时推翻了关于乔杜里滥用职权的指控。据称这是巴基斯坦60年来首次裁决文官在与军事领导人的对决中胜诉。舆论认为这一决定是对穆沙拉夫的沉重打击并成为其执政以来最大的挑战。大法官停职事件上的激烈对抗,从相当程度上标志了穆氏与世俗精英的彻底决裂。
而穆氏7月初“血洗”西北边境极端分子盘踞的首都红色清真寺,并撕毁在2005年和2006年分别与南、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区达成的自治协议,更迫使宗教极端势力与其不共戴天。实际上,在这之前,他与美国的反恐合作就早已经致命地削弱了他与巴基斯坦宗教保守势力的政治联盟。穆氏政府、军队和情报机构中仍有一部分人同情极端分子,其反对激进分子的立场可能会加剧军队和情报机构的分裂,使穆氏在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失去他们的支持。
而美国对穆氏现在也是三心二意。“9·11”事件后,美国政府将巴基斯坦视为反恐战争最亲密的盟友,一直不承认穆沙拉夫的美国也开始支持其政权,还在2004年授予巴“美国主要非北约盟国”的头衔。穆氏亲美的政策甚至让巴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布什拉夫”(Busharraf)。可是,美国对巴基斯坦的不满日渐增加。有官员私下批评巴方追剿“基地”残余“出工不出力”,指责巴军方与部落武装签署停火协议导致驻阿富汗美军受袭频率大增。在穆氏猛袭红色清真寺以后,美国7月份公布了异常坦白的美国16个情报部门编纂的《国家情报评估》,明确指出巴基斯坦与阿富汗接壤的部族区已经变成基地组织的避难所。正在争取总统候选人提名的民主党人奥巴马8月1日甚至公开声称,如果当选总统,不管巴人怎么想,就出兵巴基斯坦追剿恐怖疑犯。
穆氏政变上台后曾立即对减贫和反腐夸下海口,但巴在今年夏天看到却是最糟糕的小麦和食糖紧缺和最高的通货膨胀,其中面粉的价格上涨了20%以上。在反腐上,在透明国际的腐败印象指数,巴2001年排名是第79位,到2006年却下降到142位,是整个排名的倒数第22位。亚洲开发银行在今年该国独立60年时的一份报告把其描述为一个“治理不善、腐败成风和社会指标是最糟糕的亚洲”国家。因此,穆沙拉夫将军在8年的执政时间内挥霍尽了他的民意支持,巴国内的专业人士、普通市民甚至一些在军方人士已经明确表示他们厌倦了他的统治。
正是由于他四面楚歌的处境,这才让流亡多年在外的两位前总理——人民党终身主席贝·布托和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领导人纳瓦兹·谢里夫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回国对一度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穆沙拉夫构成最严峻的威胁。布托在18日自杀式炸弹袭击发生后不久,布托说她知道谁是幕后黑手并称政府里有人企图杀害她,脆弱的穆沙拉夫-布托联盟走向值得关注。尽管谢里夫回国后仅仅几小时后就再度被驱逐,但会继续在最高法院杯葛穆氏,质疑总统候选人以军人身份竞选连任是否合法。而巴最高法院的裁决,依笔者预计,可能会承认总统选举结果的合法性,以避免穆氏再度实施紧急状态或军事管制,从而加剧国内的对抗;而另一方面也会提出让穆氏彻底脱下军装就任总统以回归宪政推进巴国的民主。
如果穆氏因此不得已从“将军”(Gen.)到“先生”(Mr.),穆氏必然由此开始逐步走向弱势,最终也许会体面地解甲归田,巴国则会顺利地过渡到完全的文官统治;相反,如果穆氏公然对抗裁决,巴政坛则将持续军政权与反军政权两派对峙格局,陷入了人民党和穆盟谢派等传统民主派政党、宗教政党以及最高法院等的多方面夹击之中,其统治势必最终是难以维持长久。
(原文发表于《南方人物周刊》2007年第27期,10月21日出版,作者授权天益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