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我也有以老师相待的人。一位是瓦拉斯,我在美国听过他的讲。他住在伦敦,找起来很方便。看来英国人不大喜欢人到他家去,他要我找他的地方是他的俱乐部。他那时候喜欢谈心理与政治。看来他谈的时候多,既没有发表文章,更没有写成书。他读书还是相当勤的,每年暑假他都要读一次希腊文的柏拉图的《共和国》。另一位是巴克,我也是在纽约听过他的课。他本来是在牛津大学教书的,我到伦敦的时候,他已经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院长。他是以研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而闻名美国、欧洲的专家学者。要他做院长,可惜。1958年,我又有机会到英国去,在剑桥看见了他。我说我有机会就要拜访老师。巴克已经是八十以上的人,一个人孤独地住在一间小房子里。他见了我大流眼泪。无儿无女,也没有人理他,日子是不好打发的。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不及时作古,无论有无儿女,日子总是不好过的。儿女总是要摆脱父母的。到英国后,我的思想也有大的转变。我读了休谟的书。英国人一向尊称他为“头号怀疑论者”。碰巧那两三个月我不住在伦敦市中心,没有逛街的毛病。就这样我比较集中地读了我想读的书,从此我进入了哲学。这是在对逻辑发生兴趣之前的事情。我说“从此进入了哲学”,是说我摆脱了政治学或政治思想史学的意思。显然,我找瓦拉斯的时候,我还没有摆脱政治学说思想。到了读休谟的时候,政治思想史已经不是我致力的方向了。脱离政治学说史,也就是离开伦敦大学的经济学院。但是,走牛津的道路呢,还是走剑桥的道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