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禹僧: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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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禹僧  

原道第一

夫道者,天地之心也。天地之心與萬物一,與宇宙同,如人我心與身同一然。道衍而天地動,天地動而見道衍,道衍即天地之心動也。道衍與天地動同一,即心與物同一。【按:道既為天地之心,故道亦名道心,以顯其心性也。又宇宙為萬物總,道心既與宇宙萬物同一,故道心亦名宇宙大心(宇宙非一重而為無量重,此處“宇宙”指全部宇宙集合)】。萬物有機和而為宇宙,然宇宙既非各向同一之剛體,亦非完全紊亂之渾沌,而是(可看作)二者之中和,即二者相互破缺而為超循環結構(超循環一定意義上可看作機械運動與紊亂運動之中和)。宇宙秩序井然而非機械,時刻有想像力萌生而有其宰。宇宙中萬物層層連屬而各有其際,即萬物有機整體性與各物之獨立性——兩者似對立而實統一也。宇宙大心實為構成宇宙之萬有心之有機和,而萬物之任一物皆分有(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宇宙大心也。所謂道無所不在者,精神無所不在也。精神者,心也。萬物皆有其心,即不獨人有其心、動物有其心,植物亦有其心,日月星辰亦有其心,乃至任一微塵亦有其心,即宇宙無物無有其心者也。其心性所在者,自由也。宇宙萬有渾沌性(即運動之非完全確定性)即其自由性所在,自由性即精神性。

萬物皆有其心,而其心量及其分佈形態各有不同。心量者精神之量也。故所謂不同其意有二,曰精神量不同,曰精神密度有別。精神量與精神密度二者皆以有形(時空中存在)量比附無形(非時空存在即形而上存在)量也,蓋精神既非時空中存在,不可以尺比斗量之。然時空中存在(物质-能量)與非時空中存在(精神-心)既同一,而人我為萬物之靈長,吾人之感官能感覺時空中存在運動,人我之統覺便可以有形運動之自由度而衡量其精神量,進而於萬物之精神量之大小多少有所區分也。統覺者,感性、知性、理性三者之綜合也,人我思維意識流既為統一體,感官感受萬物之時,知性與理性未嘗一刻脫離之,即三者時刻整體性運用而非獨立者也。譬如比較人我與黑猩猩,凡智力正常之人皆可統覺人我智力遠勝於黑猩猩,而智力高低所反映者,精神量之高低也,以精神密度為單位體積之精神量,而人與黑猩猩體量相若,知人我精神密度大於黑猩猩之者也。吾人時刻統覺萬物而比較之,所比較之根本意者,自由度即精神量也。同理吾人統覺人之精神量與精神密度大於其他哺乳類動物之者,哺乳類精神量與精神密度大於爬行類之者,爬行類-兩栖類精神量與精神密度大於魚類之者;又動物類精神密度大於植物類之者。就同體積而論,生物之精神量大於非生物之者。然須知生物之精神量並不大於任意體量之物質物之者,即生物精神密度固然大於非生物,而精神量(精神量等於精神密度與體積之乘積)則須具體分析而不可一概而論。如人類之精神量必小於宇宙之者,蓋宇宙生人而非相反也。此須注意者,精神量、精神密度既基於人我統覺而以形體之量比附形而上之量,故無精確數值,如人比黑猩猩精神密度所大多少?宇宙比人之精神量所大多少?即使如智商測定而人為量化之,終不可比物質物之質量、密度大小量值之具準確性也。

以人我行為之自由,於人我之精神,人人可統而覺之,然而物質物之精神何所覺乎?曰,觀物之動也。物之動若為純粹機械或完全紊亂則其無精神可言,蓋精神者自由者也,其動有想像力萌生,而純粹機械與完全紊亂則否。而宇宙萬有運動皆非機械或紊亂,而是作超循環運動也。超循環運動迺循環與超越性之有機結合體。循環者,重複也;超越性者,剛健進取也,重複之否定者也。故超循環為不完全循環,此可視作純粹機械與完全紊亂二者相互破缺之結果。然宇宙之不完全循環運動之不同於人造機械之不完全循環運動者,宇宙整體於超循環中進化發展也,宇宙萬有超循環運動時刻萌發想像力,而想像力之萌發之累積便是宇宙精神量之增長即宇宙之進化也。就吾人所居宇宙而論,無中生有以來,其精神量一直處於增長中。就微觀界而論,有陰陽子聚合為基本粒子之運動,有基本粒子聚合為原子核之運動,有原子核吸附電子而形成原子、諸原子結合為分子、高分子之運動。與微觀界進化運動並行者,宏觀界之進化而成就星系結構之運動也,即萬有引力作用致星體、星系、星系團之發生並構成層層連屬之宇宙整體超循環運動系統。而吾人所居太陽系地球之發生物質物世界湧現生物世界、生物世界湧現人類世界——則基於宇宙整體之微觀界與宏觀界之協同進化也。唯超循環運動能實現宇宙精神量之增長,故時空中有形之超循環運動迺無形之精神運動之顯現——可見之物動實為不可見之心動,宇宙萬有運動即宇宙大心之動即道之動也。

宇宙萬有其超循環運動各自不同。萬物不同即其超循環運動形態不同,即其超越性累積想像力之不同,即諸物進化速率之不同也。以吾人所居太陽系地球表面之生物進化而論,物質物世界進化出生物世界並非物質物世界全部變成生物世界、生物世界演化出人類世界並非生物世界全部變成人類世界。宇宙中層層連屬之超循環運動彼此相互影響而互為環境,以運動與存在物之不可分離,任何時空中存在者皆為超循環運動結構者也。某些超循環結構其超越性微茫,即其進化速率極低而近乎停滯於進化史之某節點,故宇宙之時間性進化史遂呈現同時性空間排列,如地球生物進化史大致同時性分佈於地球表面空間【按:言大致者,某類生物已滅絕,唯存死化石(而無“活化石”);又某類生物近乎停滯但並非完全停滯】,故宇宙萬有呈豐富複雜又秩序井然之形態。

宇宙萬有既為道心外化,其超循環運動之超越性(非完全循環性)實與萬有其他非完全性統一。非完全性表現者有五:非完全循環(超循環)而外,運動之非完全確定性、結構之非完全對稱性、信息影射之非完全全息性、歷史發展之非完全重演性。五種非完全性實為一者,一種非完全性必致其他種非完全性也,以循環與確定關係而論,循環既為超越性所破缺,超循環便造成運動之非完全確定;以循環與對稱關係而論,唯完全循環方有時空結構之完全對稱,超循環則對應非完全對稱;以循環與影射關係而論,唯完全循環結構方有前後兩種結構(一重循環即一重動態結構)所蘊信息之全等,既無完全循環,豈有完全全息性影射乎!至於循環與重演之關係,二者意近而以時空通,前者小時空域而後者大時空域,小時空域內之超循環累積而為大時空域內之超循環,微巨之兩種超循環並不等同,是為超越性重演,如原子結構中電子雲之波動超越性重演於宇宙星系帝國之超轉。須知非時空中之精神運動所外化之時空中運動一定為非完全性運動。試想,以對稱性而論,若時空完全對稱則為絕對空無(時空物完全消失),故宇宙萬有之存在與運動本身便是其非完全對稱性之證明也。吾人進而推論之,一切可能宇宙皆非完全對稱結構也。完全性宇宙既不可能,而吾人生存於現實宇宙中,故吾人為五種非完全性宇宙之後果也。

循環者,反動而以順行也,超越性破缺之而造成結構秩序度-信息量之增長,是剛健蘊乎超循環之中者也,故《易》曰“剛,反動而以順行。”超循環使自身進化——迺心靈之徵也,故《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然則吾人所居之天地實為有限,而道心為無限,是心物不一乎?曰非也。吾人所居宇宙迺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之一環節者也,且此序列而外更有其他無量序列並列焉,故道心之無限對應全部宇宙集合之無限也。以道心為全部宇宙集合之精神——精神為整體性存在者故可謂萬有主宰,吾人又以“上帝”名之而言上帝為全部存在之創造者。然須知此創造與吾人製造器物之不同者,天道-上帝之創造非外在強力,而是內在運化即賦予萬有以自組織性-自因而動性,宇宙之五種非完全性運動即自組織性-自因而動性使然也。天道-上帝之為形而上存在唯以有形存在之運動顯,上帝之創造性表現於萬有超循環之超越性累積想像力而造成宇宙歷史之進化。心者,自在而自為,其動非外,是為自因而動也。心動外化為自組織結構之超循環運動;自組織之超循環運動其本質者心動也。故二者實為同一者也。

天道-上帝既與其所運化之萬有同一,即全部宇宙集合之存在無一毫出離天道-上帝者,而任何存在皆為自組織結構,如此他組織結構為不可能乎?曰,純粹之他組織結構確屬不可能世界,然宇宙中自發生生物世界進而人類世界之後,自組織結構之上疊加他組織結構遂成為可能,如蜂蟻之巢穴、蜘蛛之羅網、人類之機械即此可能性之實現也。他組織結構之不能純粹者,生物與人製造他組織結構必須以物質物為材料,而物質物迺自組織結構者也。他組織結構之結構層次上之運動固然反映他組織結構之他者(生物與人)之心,然須知他組織結構之結構層次上則了無其心,如人類所造之機器無論其自動化程度何等高級其運動皆不過執行工程師所設定之程式邏輯故其運動為機械運動。

人造機器之運動其機械性並非完全,如機輪之轉動並非完全循環,蓋機器部件為物質物加工而成,而物質物非人想像中之剛體,故部件加工不可能絕對精密而總有誤差,且其運轉中時刻磨損。然機器之非完全循環運動卻非超循環者,以其運動無絲毫想像力萌生,更何論其結構之進化乎!他組織結構之任何改進皆來自“他”者,且他組織結構終將破毀也。自組織結構亦終將破毀,然其破毀不過為其生滅超循環運動之一環節,而他組織結構在其結構層次上既無其心,其破毀與其之前之發生(被製造)皆無關於宇宙精神量之增減也。

西哲多不解宇宙自組織性,其創世神話言神造宇宙若人造器物然,如此上帝外在其造物。至於牛頓猶不知萬有之自組織性,以為上帝首先造成宇宙機器,而後施予第一推動,如此之後宇宙便作永恆之機械運動。然機械宇宙論所致悖論者,兩體之間之決定論關係(引力平方反比關係)必致三體運動之渾沌(龐伽萊所證),而宇宙中何止三體,迺巨量多體也,其渾沌體性使其中任何存在物之運動皆非完全確定,如此豈有兩體間之完全決定論關係者乎!牛頓力學之完全決定論所致悖論表明宇宙他組織結構論之破產,蓋其與宇宙自因而動大背也。

吾人從他組織結構而理解自組織結構,復從自組織結構而理解他組織結構,進而理解宇宙之自組織性-精神性,進而理解宇宙歷史湧現他組織結構迺宇宙自組織結構精神發展使然。上帝內在於宇宙中而使宇宙自組織運動,而人類外在於其所造機器,而機器作機械運動絕然區別於超循環之自組織運動,由此可見人與上帝之區分,人類理性不可能使其所造他組織結構運動具上帝所運化萬有運動之自組織性。人作為宇宙歷史所運化之高級自組織結構(就目前人類所知,以同體積而論,人之精神量最大,即其精神密度在宇宙諸存在者中最高)其任何行為(包括製造他組織結構之行為)迺宇宙自組織性使然,然人類理性思維之所成就者在其他組織結構層次上無絲毫精神性。何以強調理性思維?曰人之思維迺一多層次所構成之整體,生物性原始思維並不屬於理性思維層次,而生物原始思維分有宇宙之自組織性,如人體新陳代謝運動、心臟律動、腸胃律動皆宇宙自組織超循環運動之超越性濃縮,而人類男女性行為所成就之受精卵其生長發育之為自組織運動超越性重演生物進化史。故子女非其父母理性思維所造,而是完成宇宙之自組織活動者也。人類所造硬體他組織結構而外,更有軟體他組織結構即人類所書寫之文本,如宗教、哲學、科學、文學、藝術等文本,此諸文本對應人類思維中之信念與知識世界。人類之理想在使其知識結構完全對應宇宙本真,然其認識論雖能不斷深化但永不可實現者,其一,人類思維有限性使其不可能窮盡上帝思維;其二,他組織結構一一對應自組織結構——屬於不可能世界。

 

原道第二

天道-上帝恒存也,無始而無終,絕對自因,故為一切有形運動之因。宇宙之生滅迺有無之超轉(超循環),老子所謂無與有“兩者同出,異名同謂”者,無有二者不過存在之兩種形式,原始陰陽子之對稱排列則為無,非對稱排列則為有,宇宙發生(即無中生有)迺無態宇宙轉換為有態宇宙——無態宇宙與有態宇宙各為宇宙之一種存在形態,二者對立而統一。故所謂宇宙發生者,陰陽子從對稱態轉至於非對稱態;所謂宇宙消亡者,陰陽子從非對稱態轉至於對稱態也。然須知無論言對稱態或非對稱態皆相對之謂也,二者皆非完全性者也。即對稱者,非完全對稱也;非對稱者,非完全不對稱也。完全對稱可謂絕對斯巴達秩序,完全不對稱則為絕對紊亂而無序,二者皆與道心背,故屬於不可能世界。故上帝並非萬能,其所不能者,創造非精神性宇宙即創造完全對稱宇宙與完全紊亂宇宙。故無者,對稱性遠強於非對稱性也;有者,非對稱性遠強於對稱性也。故宇宙之生滅便為對稱程度之變化之超循環歷史序列,吾人所居宇宙為此序列中之一環節。吾人所居宇宙其不對稱性強烈,故吾人作為宇宙非完全對稱性後果而發現宇宙之非完全對稱性實為宇宙非完全對稱性所賜。以吾人對於所生存宇宙之體驗,事物發展皆漸進而成,故設想有無超循環之無限宇宙序列之非對稱性及其所成就之具體精神者其精神密度-精神量當以漸進增長,故此序列中宇宙越原始則其對稱性越彊,故絕對對稱宇宙雖非為真實存在者,但於趨近意義而言,可懸設其位於無限古遠處。

王弼曰“無不可訓”,何以故?彼所謂無者,觀念中空無一物之謂也。無既與有完全對立而為有之否定,何所訓之乎!殊不知人類思維一直訓“無”,唯其不自覺而已。所訓者何?曰數學也。數學實不對應吾人所居宇宙,蓋其中無有一物與他物完全相同者,如此如數字“二”實不對應任何實在也。以此而論,全部數集亦不對應實在。然若絕對空無確乎存在——觀念中空無概念有其客觀對應者,則數對應之也,以空無中此質點與彼質點完全相同,其空間除數量關係而外無任何關係,以其空無一物故無任何矛盾者也,如此數理邏輯似應完全貫徹。然則無矛盾之存在即使於吾人之思維中亦不能成立。何以故?數學悖論不可克服也。哥德爾研究表明:任何數學或邏輯系統皆有不可證明或證偽之命題,即數學不矛盾律不可徹底貫徹也,此足訓人類設想之絕對無之絕對無矛盾之謬。

數理邏輯完全自洽為不可能——意味著絕對無非為真實存在,即觀念中絕對無無其客觀對應者,即絕對無屬於不可能世界。何以故?反證法之謂也。設絕對無為真實存在(對應有態宇宙發生前之無態宇宙),既然無為絕對則無任何矛盾存在焉,此與數理邏輯之不矛盾律之理想合,故絕對無與數理邏輯當一一對應——即數理邏輯為絕對無之數學表達,然則人發現數理邏輯金剛為不可能而總是存在自相矛盾,故反證絕對無為真實存在之不成立。

以絕對無概念而論,無必恒於無而不可能生有,生有之現實反證有所從來之無非為絕對無。有與無超循環宇宙歷史中之宇宙原始態其對稱性固然彊烈,然對稱性彊則不穩定性亦彊,故必致陰陽子相對對稱性崩塌而至彊非對稱態,彊非對稱態於引力壓縮中又趨於彊對稱態,彊對稱態以其不穩定性再次崩塌……,如此彊對稱態與彊非對稱態之循環往復是為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其中超越性表現在——此有無循環並非完全,故此序列中非完全對稱之不對稱性之程度(對應對稱性程度)為一相對連續性序列,故必有中庸宇宙——宇宙基本常數洽合於產生高精神密度之具體精神存在者(生物與人)——產生。

假使絕對無為真實存在而為宇宙源,則天道-上帝不存在於此源矣,蓋絕對無其精神量為零,倘如此則道心亦有其發生,時空中存在比之思維更原始,唯物主義勝利矣;然所幸者,絕對無非為真實存在,即絕對無在上帝思維之外(絕對無異於上帝故為上帝所不可能成就者)。無中生有前之無接近絕對無但絕非絕對無。言其接近絕對無者,陰陽子近乎完全對稱而貌似空無一物也;言其絕非絕對無者,陰陽子近乎完全對稱但絕非完全對稱也。故原始無態宇宙其精神密度極微而近乎零,但絕非零,以原始無態宇宙體積為無限大,故其精神量為無限大(按:有限小精神密度乘以無限大體積所得精神量為無限大),有態宇宙發生前,天道-上帝與原始無態宇宙同一,故上帝精神量始終為無限大,蓋有無之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其精神量之超循環增長既基礎於原始無態宇宙之無限大精神量,天道-上帝之無限大精神量不因此增長而改變也。天道-上帝以其無限大精神量而有無限之創造力,表現為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之精神量增長無限也,而其中吾人所居宇宙中有精神密度極高之具體精神者(人)發生而能反思天道-上帝之以宇宙歷史所展現之創造力——迺天道-上帝之創造力之展現也。

於此可見吾人所居宇宙之五種非完全性當為全部宇宙集合之性徵,即使無態宇宙雖其對稱性極彊但並非完全對稱也。同一時空域當其陰陽子近乎完全對稱排列則為無,當其對稱性崩塌則為有。有無超循環運動同一於精神運動,無中生有後有之發展迺為其精神密度-精神量之增長,有歸於無則是精神量-精神密度之急遽減少。同一體量之物質物其不同秩序形態下其精神密度-精神量會有極大之不同,而精神量之增長得之於萬有(作為超循環結構)超循環運動中所萌生想像力之累積,而萬有之能超循環運動在乎道心所化陰陽子之對稱性破缺。以道心之一以貫之,對稱性破缺既存在於陰陽子間,豈能不存在於無與有之間乎!無者,近乎完全對稱之有也;有者,彊不對稱之無也。故有無並非完全對立,二者之區分在對稱性程度(對應不對稱性程度)之異也。陰陽子彊對稱(但並非完全對稱)則為無;陰陽子彊非對稱則為有。故有無之轉,陰陽子對稱性強弱之易也。有無之轉雖有始而不見其端,以有無超轉其數無量;有無之轉雖無終而可預其蘊剛,何也?吾人所居宇宙中萬有既於超循環運動中累積想像力而進化,有無之轉豈空洞循環而無進乎!宇宙生滅而連接為有無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必涵進化也。吾人所居宇宙既非空洞有限,有無之無量重互轉豈為空洞無限乎!以天道-上帝之遠大高妙,豈能為無效工乎!物質物以其精神密度遠低於人我而貌似空洞(死物)而實非空洞者,人我濃鬱之精神為彼稀薄之精神凝結而來也。正如吾人所居宇宙中並非全部行星皆有新世界(生物世界與人類世界)之發生,並非所有宇宙皆能生發如人我之高級具體精神者,上帝創造奇跡迺以小概率乘以大基數而就也。

人我從宇宙中湧現迺基於宇宙萬有精神量之增長,精神非為時空中存在,故其無以如彼時空中存在可為感官感覺之,如此何以知宇宙萬有精神量之增長乎?思維既與存在同一,萬有精神量同一於萬有秩序度-自由度也,而秩序度-自由度可為人我統覺之也。秩序度與自由度實一,如存在者高度秩序必表現為高度自由,高度自由必來自高度秩序,故秩序者,自由性之秩序也。與此對立者,專制之秩序也。自由性秩序可稱為雅典秩序,而專制秩序可稱為斯巴達秩序,蓋前者以萌生想像力為榮,而後者以整齊劃一為尚。以此衡之,無中生有前之無,斯巴達秩序之至也,以宇宙發生前之陰陽子近乎完全對稱排列而整齊劃一然;而無中生有後,雅典秩序始急遽增長,即有態宇宙之精神量加速增長也,吾人統覺宇宙自由性-秩序度-信息量之增長便是其精神量之增長。以宇宙之五種非完全性,宇宙萬有精神量之增長亦非齊步走而是呈參差多態,即宇宙萬有之精神密度雖總體增長而其分佈則極不均勻,如人體之精神密度(人體精神量集中於大腦)之不均勻亦宇宙之非完全性之表現,而宇宙之非完全性迺宇宙精神量增長之動力也。

非完全性表現於無有之間,無非絕對之無,有非絕對之有;亦表現於斯巴達秩序與雅典秩序之間,絕對斯巴達秩序【即絕對專制秩序(實為絕對無)】與絕對雅典秩序【即絕對自由秩序(實為絕對紊亂)】為不可能耳,可能之秩序形態唯兩者之結合。兩種秩序固然具對立性,而二者結合於不同自組織結構中之區別唯各自程度不同或此消彼長而已,如無態宇宙其斯巴達秩序遠強於雅典秩序;而有態宇宙之發展便是斯巴達秩序減弱而雅典秩序增強之歷史;而當有態宇宙趨於寂滅則與此相反。故宇宙萬有之超循環運動結構為雅典秩序與斯巴達秩序之動態結合者也。循環者,斯巴達秩序也;超越性者,雅典秩序之發展動力也。二者彼此結合之關係不僅表現於運動結構,亦表現於靜態結構(按:宏觀靜態結構實為微觀動態結構所構成,故質言之宇宙之全部結構皆為動態結構也)。如比較物質物與吾人身體,相較物質物如石頭其分子之單調排列,人體複雜之極而可謂微縮之宇宙,即其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宇宙整體信息量之程度遠比同體量之物質物之者為大,人體為層層連屬之一系列超循環運動系統所構成,其行為之強自由度(雅典秩序度)亦非物質物那種唯於運動之非完全確定性所表現出之微弱自由度可比。然人體結構亦將斯巴達結構納入自身中,如骨骼其分子排列可謂單調也,然若無之則五官四肢何所協存乎!五臟六腑何所包藏乎!故知人體結構為雅典自由秩序與斯巴達秩序二者有機結合,唯其整體之雅典秩序性強於斯巴達秩序性,且二者有體用之分,即雅典秩序為體而斯巴達秩序為用也。

天道-上帝內運有無超轉(超循環)之目的在使宇宙大心充分發展,唯其充分發展方可能將萬有物質物之精神凝結於生物中,當生物體精神密度隨生物類於生存中增長而達於某閾值,便具有反思自我而領悟天道-上帝之能力,如此便宣告人之誕生。人於統覺世界中領悟上帝真理並於回溯宇宙歷史中見出其目的性。或曰,萬有運動並無目的性,人之從宇宙中發生不過盲動巧合而成。此論大謬也!正如人不能使兆億猴群隨機敲打鍵盤而正巧成就百科全書,使紊亂性宇宙一如吾人所居宇宙之物質物於百五十億年中剛巧碰撞出人類——為不可能耳。何哉?天道-上帝運化萬物固然相反而相成,然非絕對相反而能相成者也,無與有、陰與陽、雅典秩序與斯巴達秩序尚且並非絕對對立,而是彼此相涵若太極圖所示者,了無精神之紊亂宇宙豈可生發濃鬱之精神者人我乎!“無中生有”其意非為——絕對無能生絕對有,而是——相對無能生相對有也。同理,絕對非精神者不能生精神者也,唯精神者能生精神者。無有超轉(超循環)序列中吾人所居宇宙發生以來,原始陰陽子化成基本粒子,進而化成原子、分子、高分子,進而有生物世界及至人類世界之發生,其目的性歷史迺人我目的性行為之原也。天道-上帝以目的性宇宙歷史運化目的性人——其目的在乎以人類理性思維照見其自我(即上帝自己認識自己),如人我以鏡鑒照見自我容貌然。

 

原道第三

人者,宇宙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最濃郁者(即精神密度最高者)也。人作為宇宙之超越性濃縮其任何性徵無不源自宇宙,人之眼耳鼻舌身及其五臟六腑皆宇宙歷史性之發展成果而為宇宙有機體之構成部分。須知無光則無眼官,無聲則無耳官,無味氣則無味覺官與嗅覺官,無宇宙焉能有人身乎!而地球表面之江河湖海之超循環運動、大氣層之超循環運動則對應人體之五臟六腑之新陳代謝運動。人我於反思中能時刻體察人我之為精神自由者,而人我雖不能鑽入宇宙大心眼之中而切感其自我意識與意志自由,然人我理性既覺悟宇宙大心遠比人我強大,當知其自由性遠強於人我也。然一般人雖隨眾叨念天道-上帝乃至膜拜神像(潛意識以為其神通廣大),然而論到宇宙之自由則往往並不認同之,蓋其所經驗之世界似全為必然律所主宰,如日月星辰之轉、寒暑四時之換,雖千百年而不易也。思維中此種本體之自由與現象之必然之矛盾在西哲亦不解,如康德、黑格爾雖多言上帝之絕對自由,而於萬有之現象則謂其必然,蓋其無以反駁自然科學之數理邏輯之必然性演繹也。康德設“物自身”概念以消除矛盾,謂現象為必然而物自身為自由,然彼言物自身不可認識,既不可認識,不知彼何以獨知其存在且為自由者也!康德反駁上帝存在之證明亦可用之於反駁其物自身之存在之論也。吾人解析康德物自身之論,哲學技巧而已。上帝與人皆自由,而中間之宇宙(上帝造人之仲介)卻為必然,故其設物自身為宇宙本體而令其賦自由性以調和矛盾也。黑格爾則以否定論企圖掩蓋西學認識論之謬,謂宇宙必然迺上帝自由之否定,而人類自由迺宇宙必然之否定。若此否定論成立則“思維與存在同一”毀矣,上帝思維所運化者(宇宙)竟截然對立於上帝思維,謬之甚也。如此本體之自由與現象必然之矛盾無所解乎?曰,有解。本體與現象二者本無矛盾,蓋現象並非必然而是自由也。一般人乃至哲學家之認定現象為必然者,限於日常有限經驗而外,更囿於自然科學所發現之所謂定律也。

一般人於日常經驗中以為——人與物質物截然對立:人為活物而物質為死物,若非截然對立則活人與死人豈無別乎!殊不知物質物並非絕然死物,唯其自由度極低而貌似死物,且其低微之自由度具凝結為高自由度之可能,生物世界進而人類世界之從物質物世界中湧現即此可能性之實現也。某物質物(如一石塊)之微茫自由性對應其超循環運動之極微超越性,以自由性微茫故,當自然科學描述之,便將超循環化約為循環,而有自然科學必然律之數學表達。愚氓心中上帝觀念虛無縹緲,而自然科學定律之數學表達則基於經驗且合乎邏輯,遂以為自然科學為宇宙真理,而上帝信仰為古老迷信。然顯明問題者,若宇宙為必然律主宰,則人我之自由從宇宙發生豈非怪異乎!宇宙萬有若與數理邏輯一一對應則必須從來如此且永遠如此,以數理邏輯演繹迺同義反復即信息量於演繹中守恆故也;然宇宙歷史斷非數理邏輯演繹者,其信息量持續增長也。如地球繞太陽之轉,於一般人之經驗每一年四季與上年完全重複,故以為雖億萬載而無所變易,殊不知太陽系地球有其發生、亦有其毀滅,地球之繞行之非空轉者,三十二億年前生物世界發生、五百萬年前人類發生也。而生物世界與人類世界之能從宇宙中發生在乎之前宇宙歷史之微觀結構與宏觀結構之協同進化也,若非恒星冶煉出百餘種核素則地球上生物世界與人類世界之湧現豈可能乎!故知吾人所居宇宙其發生以來其信息量持續增長與數理邏輯演繹之信息量守恒絕然區別者也。科學定律之必然之與宇宙信息量增長相背者,自然科學忽略超循環之超越性使然也。以人類感官之有限性,人幾無感於小時空域內超循環之超越性,以其微茫故也。如人類固然於地球繞太陽轉動中發生並進化,然其週轉一圈中人究竟有何進化——即使生物學家亦難以觀測也,故自然科學將超循環化約為循環並不與一般經驗相違。然化約所忽略之超循環之超越性實為宇宙之本質,蓋宇宙整體之信息量之明顯增長正為累積萬有超循環之超越性所萌發微茫想像力而來,故彼種認定自然科學定律為宇宙真理進而否認天道-上帝存在者,其思維中存有如下之謬誤歸納推理:物一之自由性(等同超越性)微茫故略之而等乎死物;物二之自由性微茫故略之而等乎死物;物三之自由性微茫故略之而等乎死物;……等等物N等乎死物,而宇宙為此等巨量死物之集合,故宇宙為死物。——此歸納推理之謬誤所在者,宇宙整體自由(精神)之為萬有微茫自由(精神)之有機和其量甚巨而不再微茫也。以大海與眾漚之喻,一漚微茫似無海性,然以漚眾其量甚巨而成海,捨眾漚豈有海乎!宇宙整體精神迺萬有精神之有機和,而萬有中任一存在者其精神雖微,捨其精神豈有宇宙大心乎!而任一有限存在者之精神皆為宇宙整體精神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以萬有影射程度之不同,諸存在無一雷同者。所不同者何?曰精神量、精神密度也。故宇宙大心一以貫之而萬有和而不同,故參差多態之萬有所構成之宇宙實為浩蕩之意識流也。宇宙大心既為萬有精神之有機和,何以亞里斯多德謂整體大於部分之和乎?曰其所謂和者,數學和也,而數學和不等於有機和,蓋有機和大於數學和,——此亞氏判斷之吾人所解之意也。人類發明之數理邏輯之大小多少判斷全為數量關係,而吾人所謂自由度-秩序度-精神量之大小多少則遠超數量關係。如人之精神量遠小於宇宙大心——其差別非為純數量關係者,人類理性思維不可能創造宇宙大心所運化之自組織結構也。宇宙中具體精神者以其精神量有限且數量有限,故其無論進化至何種程度,皆不可企及天道-上帝(之為無限大精神者)之能力。此精神大小關係之非純粹數量關係之一種表現。不僅於此,就具體精神者而言,低級之具體精神者其精神量之累積可企及高級之精神者之某些能力,如病毒或病菌遠比人類低級,然其終不能為人類醫學戰勝者,其精神密度雖低而其數量甚巨,故其群體精神量頗大,故其求生存中所萌發之想像力能與人類理性思維相抗衡。當然,其終不及人類理性思維之其他能力,如人能將理性思維之成果以文字符號表達,而人類之外之具體精神存在者皆不能也。就目前而論,地球人以其體量與精神密度之洽合而為生物世界中最高級之具體精神存在者,故精神量、精神密度與具體精神者之體積三者之匹配關係其意義超越其數理邏輯之關係(前述:精神量等於精神密度乘以體積)。

宇宙精神密度呈金字塔形分佈,吾人所居太陽系或類太陽系(設想其有類地行星並有人類發生)之外之宇宙空間其精神密度最低,故處於金字塔底層;之上則為太陽系地球,地球表面之精神密度遠比宇宙其他區域為高,是為金字塔之第二層;其上第三層為地球表面之生物世界,最高層為人類世界。吾人所居宇宙自發生以來,其精神量處於持續增長中,雖然當宇宙崩塌其大部分精神量會趨於湮滅,但須知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其精神量呈超循環之增長。就吾人所居宇宙而論,好比金字塔從大地湧起,太陽系-地球-生物-人——其精神密度依次增大。猶如宇宙精神量分佈並非均勻而於太陽系地球最為濃鬱,人體精神密度亦非均匀,精神密度於大腦最高。宇宙中具體精神者之精神密度不可能無限高,否則如螞蟻可容納人之靈魂,且有限精神者(如人)可同一於無限精神者(天道-上帝)矣,須知完全全息性宇宙屬於不可能世界,即康托爾無限連續時空論迺出於對絕對空無之想像(而不對應實在)。以吾人所居宇宙基本常數(普朗克恒量、引力常數、絕對零度、光速)人腦精神密度即使未達但或已接近宇宙所能達到之最大精神密度之閾值矣,其標誌者,人類理性思維中浮現天道-上帝之觀念也。

何以人體幸運成為宇宙精神密度金字塔之塔巔乎?地球表面精神量分佈亦非均勻,海陸空中唯陸之精神量分佈最為濃鬱,以其嵌有江湖且鄰近天空而實為水陸空三者之結合體,其地理之複雜與氣候之多變遠勝海空之單調。然則生物性生命體何以發生於海洋而非陸地乎?上善若水——水性細膩溫和能體察水中小分子之微妙慾力而順應之,故當溫度洽合(即能量供應適中)則有機小分子(或帶電之原子團)結合為有機高分子,此過程即生物發生過程(有機高分子如蛋白質、核酸唯於生物體中能穩定存在),之後以原始海洋水空間之博大,原始生物能獲得一定程度之進化,然而猶如胎生生物不能於母親子宮中得到充分發展,海洋作為大地母親之“子宮”之使原核生物進化為魚類已達其所能容許精神密度之極限,進一步發展非“分娩”即進入地球表面之精神密度最大區域即陸地不可,而與此“分娩”慾力洽合者,地球造氧運動此時已使陸上空間有足夠多氧供應大型動物之新陳代謝活動矣,故而有兩棲類進而爬行類出離海洋而登陸。歷史理性固然不做無用之工,但容許試錯,恐龍企圖以增大其軀體方式增長其精神量,然其誤入歧途者,過於龐大之軀體以其妨礙自由行動而不能將大地表面之所蘊精神充分凝結至其自身(恐龍)中,故其最終滅絕固然有外部因素,而其自身因素亦大。恐龍之滅絕使哺乳動物獲得充分發展之生存空間,而哺乳動物之情愫激發更強之生存慾,而人類之發生基於此也。人之體量非如大象之龐大——過大之軀體妨礙自由,亦非如螞蟻之微小——過小之軀體不能充分探索地球表面之空間故不能將此空間所蘊精神充分凝結(非完全全息性影射)於自身中。且小體不可能容納太大之精神量,蓋宇宙空間其單位精神密度有其上限閾值也。人之體量適中,故能將地球表面所蘊精神充分凝結於自身中,此種凝結非如溶質從溶液中析出(析出過程即溶液之溶質減少過程),而是超越性濃縮即非完全全息性影射,故人類精神量之增長非使地球表面精神量減少,而是伴隨其增多,蓋地球與人協同進化且人為地球之一分子也。然黑猩猩與人類個體體量相若,其精神何以未能充分發展乎?曰其祖先固執於森林而未若人類祖先走向原野。人類祖先從森林走向原野(原野比之森林要廣闊且地理氣候更為複雜——意即蘊有更大精神量)故其精神得以充分發展,其因此賦有高精神密度與精神量之幸運非偶然者,地球歷史之可能性轉化為現實也。基於此,人我於宇宙歷史之回溯中見出其精神性本質而將天道-上帝名之為天道-上帝。

 

原道第四

道既與宇宙萬有同一,宇宙萬有動即道動也。道動其徵者何?曰宇宙萬有動之歷史性也。所謂歷史性者,一次性-非重複且蘊剛健性。剛健性即向上也、進取也、想像力不斷萌發也,即宇宙精神量之增長也。故機械宇宙之不可能者,以其重複而無進取(故運動結構從來如此且永遠如此)而無以說明自身何以發生;紊亂宇宙之不可能者,雖不重複而無想像力萌生,更何言精神量之增長乎!從紊亂至於紊亂即沉滯於紊亂——亦無以說明自身何以發生。唯歷史性存在者有其發生發展乃至滅亡,歷史性存在者即精神性存在者,故歷史性即精神性也。吾人之感時間綿延者,宇宙萬有動且動非機械、非紊亂也,故歷史性即時間性也。一嬰兒長成青年,精神量之逐漸增長也;一活人轉為死人,精神量之大為減少也。人類於生死超循環中進化——即精神量於增減超循環中其總體趨於增長,此種物質-能量守恆而精神量增長者,時間性-歷史性所在也。當宇宙處於發生發展階段則其精神量增長,當宇宙趨於寂滅階段則其精神量減少,宇宙精神量於增減超循環中其總體趨於增長——即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其精神量趨於增長。然無論其增長至何種程度,任何具體宇宙之精神量不可能無限大;無論減少至何程度,而宇宙精神量不可能為零。前者意味著時間性存在者不可能企及超時間性存在者(上帝作為理性概念為超時間性存在者),後者意味著非歷史性-非時間性即非精神性宇宙以其反上帝性而屬於不可能世界。一切可能宇宙既無中生有而來,亦將萬有歸無而去,然無論有無,任何一重宇宙以其精神量有限而絕不會等同於上帝(唯全部宇宙集合之精神量為無限大而等同上帝)或否定上帝(精神量為零之存在意味著上帝不存在於此種存在中,故可謂否定上帝)。

無有超轉(即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中,物質-能量並不守恆:無中生有則物質-能量急遽增長、萬有歸無則物質-能量急遽減少。故須知萬有所歸之“無”絕非絕對無,且每重無態宇宙(無態宇宙迺宇宙之一種存在形式)皆不與他重相同(按:若諸無態宇宙完全相同則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為循環序列矣,而循環序列屬於不可能世界)——此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之歷史性所在也。

自然科學之基於經驗所得之任何“定律”皆非絕對必然者,以萬有超循環運動之超越性破缺循環故也。超越性即歷史性即時間性即精神性也。熱力學之熵增定律為宇宙大法乎?曰非也。熵增定律之另一種表達為——永動機之造成為不可能,然宇宙無中生有-萬有歸無之無限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豈非永動機乎!故歷史性不僅存在於一重宇宙中,亦存在於無限超循環之宇宙歷史序列中。任何可能宇宙皆為歷史性即時間性即精神性宇宙,其精神量之增長表明宇宙之生命體性,宇宙生命體有超越性之眼耳鼻舌身、五臟六腑,而無如地球人之具體眼耳鼻舌身、五臟六腑,故吾人名其為超越性生命體,超越性生命體具有發生生物性生命體之潜能。生物性生命體者,精神密度極高之具體精神存在者也,故地球生物性生命體或類地球之生物性生命體之發生迺宇宙精神性使然,其滅絕亦宇宙歷史性發展使然。天道-上帝既為永恆存在,宇宙中具體生物性生命體之生滅即靈魂之聚散亦為永恆之超循環運動,此為靈魂不滅之義也。生物性生命體皆有其死,死者,自組織結構之上層建築層次破毀之謂也;靈魂不滅者,構成自組織結構之物質物之精神量固然因上層建築之破毀而大為降低,但絕不會降低至於零也。即歷史性存在絕不會轉為非歷史性存在。精神量為零之存在為非歷史性存在,即此概念(精神量為零之存在)無其客觀對應物。他組織結構之他組織結構層次上其精神量固然為零,但其整體精神量並不為零,以他組織結構皆以自組織結構所構成故也。一切時空中存在者既皆為具體精神存在者,而一切時空中存在者皆具歷史性,故精神運動即表現為歷史性運動。

四維時空迺無際奔湧之大川流,且無物之時空為不可能,故時-空-物迺一整體性存在而不可分也,此整體大川流處處在在有別、時時刻刻不同,而其萬古不易者,精神性-歷史性之在也。之前所論五種非完全性實為精神性之顯現。吾人固然可設想空無一物之理想空間——由無質量之無限小空間質點構成,其中可畫一完全規則之理想圓,設想此圓之邊緣域上某質點作勻速運動,則此運動完全循環且完全確定;又在此圓面內作無量多之同心圓,以康托爾無窮基數論,此無量多圓其質點數相等且一一對應,即諸圓之間為完全全息性影射關係;又從圓心作任意一條直綫,其所分割之兩半圓完全對稱。如此非完全性消失而為五種完全性矣。然須知吾人思維中無限可分且時空分離之理想時空之不對應真實時空者,背離歷史性-精神性即背離天道-上帝也。以吾人所居宇宙而論,時-空-物之歷史大川流並非無限可分,而是呈量子態分佈,時空量子極小但非無限小而為有限量值,小於此量值之時空域為渾沌而不可度規也。故思維中無限規則之理想圓於真實時空無所對應者,何言五種完全性乎!故空間之處處在在有別與時間之時時刻刻不同實統一,蓋時空者,物質物運動之時空也。而其運動者,歷史性運動也。歷史性運動實為超越性運動,蓋非完全循環者,超循環也;非完全確定性運動者,超確定也;非完全全息性影射者,超全息性影射也;非完全對稱者,超對稱也;非完全重演者,超重演也。超越性累積想像力而使宇宙精神量增長,是為天行健。故歷史性者,宇宙之剛健性也。

人所天賦剛健性為地球生物之最,其天才人物為文則縱橫宇宙,為武則決勝千里,故凡智力正常者皆不否認人之進取精神之在。然於宇宙之剛健性則非人人能覺,以其拘於有限經驗而偏執也。猶如人體內之細菌觀其所居內臟律動、腸胃運動便以為人體為機械,以其限於有限視界而不能察人整體行為之自由也。牛頓、愛因斯坦否認時間從古至今之方向性,以為時間於過去與未來完全對稱,如此便無所謂時間性-歷史性-剛健性之存在矣;然時間性-歷史性-剛健性確乎存在者,吾人即其成果也。剛健性可為數理邏輯“還原”乎?曰否也。剛健性使宇宙信息量增長,而數理邏輯推理之同義反復與其悖,故還原論謬也。牛頓、愛因斯坦之犯否定宇宙歷史之歷史性錯誤者,自以為其所發現之物理學定律為宇宙真理;殊不知物理學將宇宙萬有超循環運動簡化為循環運動雖大致吻合一般經驗,而於世界觀意義上則大謬,蓋歷史性迺宇宙之規定性所在也。若無歷史性則宇宙不可能發生,何言其發展而有人類之發生乎!故彼種否定宇宙歷史性之論亦蒙宇宙歷史性之所賜——即彼否定天道-上帝之論亦天道-上帝所賜也。天道-上帝何以容許否定其存在之論之存在乎?曰反者道之動也,人類思維運動之為宇宙大心運思之成果亦相反而相成,故諸種否定歷史性進而否認天道-上帝之非理性形而上學迺理性形而上學之動力也。

歷史性者,對應超循環之超越性也。萬有超循環運動萌發想像力之不斷累積,遂有宇宙歷史之發展。歷史發展非為邏輯推理——生物世界非為物質物世界之邏輯推理、人類世界非為生物世界之邏輯推理。然理性形而上學盡可藉用邏輯概念。宇宙歷史之為天道-上帝之意識流而為體用有機整體,人心之為道心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其理性思維所生發之成果亦為體用有機體(按:取比喻意,所謂人類思維成果之為他組織結構之為有機體——此“有機體”之喻者,言形而上學與自然科學關係密切而相互啟發者也),故理性形而上學自可納自然科學之發現而為我用,亦可將自然科學概念改造而為我用。吾人以歷史性改造邏輯概念而有形而上學之“歷史性邏輯”概念,以此而論,宇宙歷史之物質物世界、生物世界、人類世界之依次發展便可謂——歷史性形式邏輯歷史性發展為歷史性程式邏輯、歷史性程式邏輯歷史性發展為歷史性心靈邏輯,即宇宙歷史性發展為歷史性邏輯之複雜化也。理性形而上學既將超循環看作超越性與循環之有機結合,將宇宙歷史看作歷史性與邏輯之有機結合,迺此之推論也。自然科學忽略超循環之超越性而有世界觀之誤會,然須知唯其忽略方有定律之發現,進而有數理邏輯之表達,其對所割裂超循環運動之循環部分之描述亦人類理性思維之可貴成果。理性形而上學以此成果反思人我思維運動,進而道心運化宇宙歷史之思維運動,便可獲得更深入領悟,蓋理解循環埋領悟超迴圈之不可或缺者也。況且自然科學並非嚴整之數理邏輯系統,如化學並非物理學之邏輯推理、生物學並非化學之邏輯推理,理性形而上學便能從自然科學之不能邏輯貫通中見出歷史性之所在。又自然科學之主體雖為數理邏輯系統,然以自然科學處於持續發展中,不僅數理邏輯貫通為不可能,且其更多為經驗描述,而描述多有彼此衝突——其所反映者,人類觀察不免差錯而外,更有萬有運動複雜性表現者也,而萬有複雜性之本質者,精神性者也,故為理性形而上學深入領悟世界提供廣泛材料。如量子力學雖能大致描述集群量子之概率分佈,然不可精確描述單個量子之運動軌跡,以量子運動非為完全確定也。康德為消弭現象之必然與本體之自由之截然對立而強設“物自身”概念,倘彼時自然科學有量子非完全確定性之描述其或並不難領悟宇宙萬有之自由性所在,進而捨棄“物自身”之冗餘概念也。

天道-上帝有無量之自由,然須知此無量自由乃是以無限時空(按:任意一重宇宙以其有發生與寂滅故其時空為有限,設有超越眼可同時觀察所有現實宇宙,其數量當為可數。然以“全部宇宙集合”為理性概念而包括將發生之未來之一切現實宇宙,故有無限時空)實現,故每重宇宙其自由之實現皆有極大之限制,即天道-上帝將其精神自由注入宇宙極為吝惜,等於說宇宙萬有超循環運動所萌發之想像力於小時空域內極微,等於說宇宙萬有歷史性發展頗具保守性,而非如人之夢幻景象陡然而至復陡然而失也。全部宇宙集合之中或有更保守或更激進之宇宙,然其或不能有高級具體精神者如人我誕生,唯中庸而理性如人我所居宇宙者方有人我誕生,進而見出其歷史性。

 

原道第五

道之為道者,心也。心之為心者,自由也。自由者,任心我之所由也。自由與心互寓,自由者必為心;心者,必為自由。無有不自由之心或非心之自由者。道心既為宇宙之本體,則自由自在于宇宙萬有中。然自由自在於宇宙萬有之揭示——非宇宙發生極高之精神密度之存在者人我而後不可。人我反思中領悟自我為精神自由者,進而於宇宙萬有之歷史性運動中見出其與人我行為之同一性。宇宙萬有運動貌似必然而實則自由者,自由之人我從宇宙中發生迺最鮮明之證據也。自然神(日月山河皆為神)觀念之萌發為人類直覺天人同一性之自然流露,蓋人既從世界湧現則其與世界具同一性也。即天為放大之人,而人為微縮之天。人我既為自由者,天豈能為非自由者乎!故自由觀念於人類思維之湧起在於自我之反思。吾人於自我所受來自自然世界與他人施予吾人之束縛中而思自由之意義,如人於掙脫束縛後往往狂暴任性,而狂暴任性貌似自由而有違自由者,彼束縛於彼狂暴中若瘋人然。而智者則悠然從容而不迫,其自由風度所從來者,天地也。宇宙大心理性而剛健,天道一以貫之而萬有無一毫道外者,理性所在也。萬有歷史性發展而使宇宙之雅典自由主義秩序度持續增長,終至於人我誕生,剛健所在也。故天道-上帝之自由固然無限,然以其實現歷程為無量時空,意即上帝之自由意志伸張永不可完成,故人類經驗視域之萬有之任何存在者所分有宇宙大心之自由皆為有限,表現於萬有運動皆相互制約,其自我自由意志之伸張唯於此制約中有限實現。也唯有有限自由者之間之制約方有其發展,如設無虎狼之獵殺,焉有羚羊四蹄矯健奔騰乎;若無地球表面複雜之地理氣候之對人類生存之限制亦不可能有人類之歷史性發展而有今日吾人對於宇宙歷史之沉思。故限制中蘊涵自由之激發——對應物質物世界之諸超循環運動之間複雜關係(如相互制約關係)迺存在者之自由性增長之動力。時空中之絕對自由既不可能,則萬有之有限自由運動迺為天道-上帝之精神自由之唯一表達方式也。萬有之有限自由運動者超循環運動也,老子所謂人-地-天-道之依次而灋者,諸層級自組織結構信息量之超影射(即非完全全息性影射)之謂也:人迺地球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地球迺宇宙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任何一重宇宙迺天道-上帝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所影射者何?曰精神也,自由也,即自組織結構所蘊之信息者也。影射何所實現乎?捨超循環運動別無他途。老子所謂道法自然者,天道自因而動而不假於外也——道囊括萬有而無物居於道外。萬有既本原於天道-上帝,故其中任一存在者天賦自由性而為相對自由者,具體存在者既為相對自由者(自因即自由)故完全必然為不可能也。

吾人將完全必然定義為——某物於時空中運動與數理邏輯對其描述之間存在一一對應關係,如此“完全必然為不可能”其意義便於超循環運動獲得理解——循環(對應必然)既為超越性所破缺則完全必然當然不可能,且時空中任何超循環運動皆處於宇宙之層層連屬之一系列超循環整體系統中而相互影響,如此可謂複雜之極,此複雜之時空物流之複雜性唯於反思人我精神意識流之複雜性中得其本質性領悟——人於宇宙中發現另一個更大自我:物質流其本質者精神流也——即物質流與精神流同一,即宇宙時-空-物流迺宇宙大心意識流之顯現。宇宙本體既為精神自由者,便粉碎一切完全數理邏輯描述之之企圖。然人類語言並不拘泥於此種必然性意義(吾人所定義者)而有更廣義判斷,如謂“一切已發生之事皆必然發生”,此將一切發生者視為必然迺預定論意義者也。預定論者,不知所定者為何但認其先定,“定”之意義貌似神秘而實則意義空洞且含混,蓋任何偶然亦可歸入預定必然。此預定論與將一切所發生者視為偶然之偶因論皆失於偏頗,一個完全必然或完全偶然(紊亂)之世界因與人我自由衝突而不可能發生人我,故宇宙完全必然論或完全偶然論因與自由性人我存在之現實衝突而反證二者非為宇宙之真實屬性。人類思維之有完全必然論與完全偶然論之矛盾——其所反映者,宇宙之自由也。自由一定意義上可看作必然與偶然之結合(相互破缺而中和)、機械與紊亂之結合——終歸為循環與超越性之結合也。萊布尼茲不解偶然性之宇宙論本原而謂偶然性迺哲學之最繁難之問題而喻之為“迷宮”,殊不知偶然性不過宇宙大心自由之反映。天道-上帝之有所不能者,運化異己之非精神性宇宙也,使兩體為完全決定論關係必致多體渾沌性,故完全必然宇宙(無偶然性)以其反上帝性而屬於不可能世界。人類日常語言之必然性判斷亦不免與自然科學思維方式一致而忽略超循環之超越性,如人常說“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聚散、生死既為反義辭則判斷時不自覺中便忽略具體聚散生死之歷史性而視之為完全重複(即聚散、生死運動為完全循環運動)。而實際上,宇宙中之任何聚散、生死運動皆為超循環運動,如宇宙中恒星之聚散之非完全循環(即非完全必然)所在者,吾人所知百餘種核素即為恒星聚散之超循環運動之成果也;而吾人自身即生物世界生死超循環運動之成果。故人類任何完全必然論判斷皆以忽略超循環之超越性為前提,可概括為——關於宇宙任何事物之所謂定律必有反者。

 當一般人思維生活世界之種種情境而欲洞察自由、必然、偶然三者之關係,直若萊布尼茲之論——思維陷入迷宮而不知所措。如吾人沉思散步之路徑,既然吾人意志已先定散步路綫則似為預定(必然),然不意為某風景吸引而入於岔路,是偶然乎或心境追隨環境而必然乎。即使沿途未有奇異風景之吸引,而設吾人如康德散步之時間與路徑皆欲不變,而吾人腳步亦不可能令今日與昨日之完全重複也,偶然性無疑時刻在焉。如何撥開迷霧而見三者關係之本真乎?曰宇宙萬有——萬有中包括人我之在——其極端複雜性在乎超循環及諸超循環之間之作用關係也。宇宙迺層層連屬之超循環結構,猶如人類帝國之權力分佈金字塔,宇宙星系團、星系、星體所構成之帝國不啻超轉之大渦流,宏觀之星系帝國更由微觀之量子帝國構成,分子、原子、基本粒子之結構亦渦流也。宇宙結構之從巨至微其層級不可勝數,而每一層級皆有巨量之超循環結構,如此縱橫之間相互影響,即星系團與星系團之間、星系與星系之間、星體與星體之間,及至分子與分子、原子與原子、基本粒子與基本粒子之間(按:此為橫向,縱向之間省列)皆時時處處相互作用中。宇宙既為整體性存在,故即使兩恒星之間遙遠到彼此之光尚未相互到達,而若謂其無所關係則大謬,蓋其既然歷史性發展而來,而當初無中生有之所謂宇宙大爆炸初之元無近乎質點,故宇宙萬有之間皆有歷史性聯繫。倘萬有非為超循環結構則超越性既不存在,何來紛繁複雜之非完全確定性之種種表現乎!故超循環之超越性為宇宙萬有一切複雜性迷宮之根本因也。而超越性者,精神性也,萬有之複雜性迺宇宙精神性所在,即道心之所在也。

人體雖遠不及宇宙整體之廣大,但就單位體積而論,其為宇宙中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宇宙大心精神量之最高者(目前所知宇宙中人體精神密度最高),其為“小宇宙”亦為層層連屬之超循環結構整體。與宇宙之整體與部分之超影射關係一致,吾人思維迺構成吾人體之諸細胞思維之有機和,而細胞思維則為吾人思維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人之整體與部分之關係也便超影射(即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宇宙整體與部分之關係;又以人時刻處於宇宙之整體與部分關係之諧動之“宇宙大心波”中,故其思維時刻受諸影響。人我反思意識復疊加於自我意識流中而為其有機整體之部分,故人體為宇宙中最複雜之區域,其所蘊之意識流猶如海浪之湧——無風而浪高三尺。人我思維之“自由”之為“必然”與“偶然”之綜合而又超越二者,思維意識流除以諸理性概念之理念論(如吾人之形而上學超循環論)表徵而外別無他途,如若企圖以數理邏輯先在預判之則悖乎其甚也,蓋人我精神密度以其遠高於一般物質物故其行為——之為人體諸超循環運動之綜合——超越性極強,非如宏觀視域之物質物超循環運動之超越性極微故自然科學忽略超越性而以數理邏輯描述或預言其運動而可與經驗大致相符之情形。故如吾人散步中為風景所吸引而岔路者,眼官超循環運動作用於宇宙一隅之超循環運動而傳遞於吾人整體超循環運動系統而有行走路線之變化。而吾人行為敏感於感官所接收外部世界之信息又有情緒之作用,而諸如吾人或興奮或抑郁之情緒波動終歸為吾人體內一系列層層連屬之超循環運動之相互作用關係使然,而此相互作用關係又無時不受外部世界諸超循環運動之影響,故天我意識流交通便猶如大海吐納川流之激蕩之複雜形態。宇宙萬有其本質既為宇宙大心意識流之湧動,故吾人認識超循環運動迺理解自由、必然、偶然關係之根本,蓋精神自由之為必然與偶然二者之有機結合,其外化者萬有之超循環運動也。故析而言之,超循環之循環對應必然性,超循環之超越性進而諸超循環運動結構之間之相互作用造成偶然性,故偶然本質上迺自由之表現,而超循環整體對應理性自由。

超循環之循環為超越性生發理性想像力之工具,猶如吾人駕馭馬車而欲達於目的地非有車輪不可,上帝實現其自我認識自我之目的非以超循環不可,而循環者,上帝馬車之輪也。輪者工具也,用也;而精神自由者,體也。體用不可稍離故為整體性存在,故若無循環(必然)則精神自由無所實現。上帝作為理性自由者非如機械體之無心,亦非如精神狂暴者之極端變換,故其外化之超循環宇宙皆賦理性。故理性自由之理性云者,超循環之循環遠顯著於超越性而使結構穩定,如風馬牛三者不能遽然而互變也。

 

原道第六

天道-上帝與其全部造物同一,而全部造物為無限多量而永不可完成,故任何具體存在者皆具精神性而與天道-上帝具同一性而不可能與天道-上帝同一,如任何一重現實宇宙之為天道-上帝之一種表達而與天道-上帝具同一性而不可能與之同一。任何一重宇宙及其中任一存在者其發展皆以其同一於上帝為理想,此理想雖不可能實現卻為存在者歷史性發展之動力,物質物、生物、人之依次發生發展——表現為其精神密度與精神量依次增長——此之徵也。物質物作為低精神密度之精神者(物质物同一於其精神)而不能自覺其為精神者,以其精神密度低故也;動物之精神密度高於物質物之者,然尚未足夠高,故其所見皆為存在者表像,而不能見存在者之精神性本質也。必也精神密度高至如人我者,方能見宇宙萬有之真——萬有之本真者精神也。是故宇宙萬有如其中一草一木乃至一粒微塵雖與天道-上帝皆具同一性,而吾人更強調天人同一性者,以人我所超越性影射宇宙大心之精神量與精神密度洽合故能自覺自身之精神性且領悟萬有之精神性本質也。天人同一性者,天為放大之人,而人為微縮之天,即天人合一之謂也。宇宙萬有既各自超影射(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天道-上帝,故可謂天道-上帝自在其中,然此自在性之揭示非高級具體精神存在者(人)產生不可,唯當人類理性思維領悟宇宙萬有精神性本質,並將此領悟表達為其所發明之語言文字符號中,始見天道-上帝自我認識之成果。上帝運化宇宙歷史進而於其中生發高級具體精神存在者(人)之目的迺是認識其自我,以此目的之完全實現存於無限遙遠之未來,而人之靈魂不死(任何現實宇宙以其精神性本質而皆可能發生人類),故天道-上帝之自我認識自我為一永遠進行之歷史過程,即任何一重宇宙中之任何具體高級精神存在者以其精神之有限性,其對於天道-上帝之認識皆不可能完善也。以人類理性思維所成就之製造物之他組織性,人類對於天道-上帝之認識之形而上學文本並不能為人類而外之宇宙萬有(之為自組織結構)所理解,即人我對宇宙萬有之精神性之認識無所告也。是人類之形而上學無意義乎?非也。人既為宇宙整體(作為超越性生命體)之有機構成部分,人覺即天覺——天使人覺便為天之自覺也。人以其高精神密度突兀於萬物,其理性思維基於經驗而有對超循環運動之簡化而能對萬物運動有所預判,此即自然科學。進而技術,如摹倣生物行為而使機器實現自動化控制;繼之摹倣靈魂活動而使機器貌似有其智慧。此等倣物(如倣星辰之轉)、倣生、倣靈活動迺基於人對天之感應-認識也。然以機器之在其他組織結構層次上無絲毫精神,故人造機器運動即使彊大於人體活動(如彼汽車、輪船、飛機其運動速度遠高於人之奔走)而並非自由活動(機器無其“自”即無其靈魂)貌似能動而無絲毫智慧,故人所造之硬他組織結構(機器等)與人造之軟他組織結構(文本)一樣——與宇宙萬有自組織結構皆有本質之區別,故其不能為宇宙自組織結構所理解。然須知當宇宙發生高級他組織結構(如倣生、倣靈機器人)則顯現宇宙歷史已達於高級階段矣。此高級階段性之認識亦來自於人類,而人類反思宇宙歷史迺宇宙大心使然,故可謂代天反思。代天反思者,人我靈感之於天象之因應也。

人類對天之感應除右述知性-理性思維成果之表達,尚有情感活動。如人見春花則喜,聞秋風則悲,見奇異天象而有吉凶禍福之預,此感應真實不虛者,人既發生於宇宙歷史中則必與其具同一性。地球四時週轉之帶來種種微妙情境實與人我之微妙情愫對應者也。故天地之間之種種情境以其與人情之具同一性而可以人之種種情愫概念命意之。如天之健者,君子之剛也;月之陰者,淑女之柔也;地下有山者,人之謙也。然人既遠比宇宙渺小,則其感應之具體表達則不免有所誤會,如視熒惑守心為兵凶之象、彗星出沒為大不吉,此牽強附會也;又以為天見帝王行善政則降祥瑞以嘉獎之,見帝王行惡法則降災異以懲罰之。宇宙既為超越性生命體而並無生物性生命體之具象手眼,豈可直接干預人事乎!然若以為天對於人之善惡行無所感,又大謬也。人類世界既為宇宙之超越性濃縮,天之愛生之德稟賦其心,其於正義之具體表達雖以其個人精神境界與特定視域之限制不免狹隘,然對於抽象之正義理念皆嚮往之,個體既知世界不可能以其自我為中心而旋轉,則其於天降吉凶禍福之不可預之敬畏心——而天之感應在其中矣,蓋人類天賦善惡性但善惡非完全對稱而為對稱性破缺關係——即人類世界善性強於惡性,則人心向善之期待使具體人之善行必受激勵——自我激勵與他人激勵,如帝王行善政則民心愉悅故其所見多祥瑞(而忽視凶象);而人之惡行則相反,其為人類世界譴責而外,更有懲罰。懲罰其施行者,基於人類普遍道德觀念之法律判定而外,人心意識流湧動表現於微妙之間,除極端惡者或蒙昧者,一般犯罪者自己亦於某些忘情時刻而渴望得到懲罰;若不能得懲罰則受其自我良知之折磨往往並不下於牢獄。具體人所生存之人類世界比之自然世界為其更近之天,人類世界之普遍善性(強於惡性)足以誅犯罪者之心而使其無所逃遁,此老子“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孔子“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之義也。

人類世界作為宇宙中精神密度之最高區域既具有代天反思之能力,是否可謂其為宇宙之腦而支配宇宙歷史乎?曰,非也。天人同一性並不意味著人可僭至天位神格也。宇宙之為超越性生命體而運化出高級生物性生命體人,而人不可反而運化宇宙,即人不可企及天道-上帝之大能也。人類世界作為宇宙有機體中之有機部分固為宇宙腦(宇宙大心)之一分子,然以其精神量遠小於宇宙精神量故不可企及宇宙腦之結構能。即使未來人類漫延至宇宙中大部可居住之行星,人類亦非宇宙之統治者。天道-上帝以物性統治世界,而人不可改變之而唯能順應之。君王以法律與政令統治人類世界,此迺外在統治順應天道之內在統治耳(順應程度不同而區分統治者優劣);內在統治世界者唯天道-上帝也。君王外在統治不可能違逆天道-上帝之內在統治,即無論其主觀順違天道-上帝(即其無論善惡)皆不可出離天之所限,蓋善惡之辯證法即善惡因與善惡果超循環之善惡因果流終為宇宙大心之善惡對稱性破缺關係所籠絡,而此關係不可移易也。某些統治者不可一世而自以為世界主宰而妄為,其結果身敗而名裂,故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

宇宙整體其精神量為其全部構成者之精神量之有機和,故宇宙精神量大於宇宙中任何存在者之者,以精神量之與秩序度-自由度之同一,宇宙中任何存在者之自由度皆小於宇宙整體之者,意味著宇宙中任何存在者其精神自由唯有限伸張——其不可能擺脫其他存在者之限制。人類理性思維唯於極有限範圍內有其自由,而非無限自由,如人類理性思維於其生老病死可以有所干預(如醫藥可延緩死亡或厭世者自殺),但不可主宰之,人類自身之形成與進化雖人人參與而其主宰者天也,故“天人合一”之義絕非人可宰治宇宙歷史,人為天所主宰而非相反,此亦天道之義也。

天道-上帝具體表達為物質物之物性即精神性,而人性原之,人之反思思維原於宇宙歷史之歷史性發展。人不僅不能造化宇宙,亦不可全知宇宙,以為人類理性思維可洞悉宇宙發展規律而以數理邏輯語言寫於紙上——謬之甚也!蓋宇宙萬有作為一系列層層連屬之超循環運動(歷史性運動)與數理邏輯演繹(非歷史性運動)背離,即其超越性所生發之想像力與數理邏輯演繹之信息量守恆衝突,故不可以後者描述前者,蓋超循環之超越性所萌發之想像力不可能為人類所預知也。人之自我任一時刻對於其後時刻所萌發之想像力尚不可預知,而況於天乎。人對於人類歷史亦復如是,蓋人類歷史為宇宙歷史之有機構成者也。近世西方之無知狂徒自詡發現人類歷史之普遍科學定律云云,實不識天高地厚而不自量力也。人類世界之超循環運動之超越性比之物質物世界之者遠為強烈,故彼物理學之忽略超循環之超越性而唯關注循環部分之方式已不可行矣。人既不可能預知人類未來所萌發之想像力內容,卻宣稱發現人類歷史之普遍科學規律云云,豈非大言欺人乎!然江湖騙術之能盛極一時者,眾人多不解歷史運動之時間性-歷史性意義也。若不苛求精微,吾人固然可對於當下歷史事件有所預言,如預見戰爭之發生與結束而往往言中,蓋人類若普遍認為戰爭之不可避免迺戰爭之一因也,戰爭之結束亦復如是。吾人亦可有理念論之抽象預言,如謂宇宙歷史自始而至於無限未來而皆為超循環運動,又人類世界之善惡博弈總是以善階段性勝利而告終。且小說家自可發揮想像而文學性描述其未來世界之種種情形,其非無意義者,此亦為人類思維超循環之超越性萌發想像力之所在也。然所謂科學歷史學——根據此學可預言人類歷史未來軌跡——則屬於不可能世界,蓋人類生活紛紜複雜,而如時空中物质物之運動軌跡(如行星之運動軌跡)實不存在於人類歷史中(“人類歷史軌跡”為比喻性概念而無實象)。即使人類世界基本方面如經濟關係之未來發展情形亦總是超越當下人類之認識,猶如山頂洞人不可預知股票意義,今人亦不可知未來人經濟關係之具體也,如千年前人類既不知現代之電子技術,其何以能理解電子銀行之無真實貨幣之支付情形乎!某人所謂洞悉全部人類史而預見未來千萬年之歷史運動者,蓋其知當代無人能活如此長久以揭其謊言耳;其又謂未來理想國中所有矛盾全部解決云云,真無知之甚矣!即使無態宇宙其陰陽子近乎完全對稱而並非完全對稱故二者依然存在矛盾,豈有人類世界矛盾之完全消弭者也;若無矛盾則無動力,唯人類滅絕耳。其理論之悖謬必導致行為狂悖,難怪其階級滅絕論比之法西斯種族滅絕論造成廿世紀之更大人道災難也。

以一般人之理解力,吾人超循環論之謂超越性所萌生想像力之不可預知或未免抽象,吾人可以“殺嬰悖論”而明見科學預言人類歷史之不可能。某人謂其得科學法門而有洞悉歷史未來之神通(且不問其是否撒謊),進而言某嬰長大將危害人類如希特勒者。設以法官判定之,如此法官將面臨兩難,若其以預言為真,則理當殺嬰。然殺嬰而後則此嬰不再可能危害人類,故證預言為偽。此悖論顯現——所謂發現歷史科學定律云者,欺人之論也。自言能偷看人類未來者之預言,以受眾之多寡,總難免對當下人類產生影響,此影響對未來之作用反證未來不能被偷看也,蓋預言若為客觀則當無關於其所預言之結果。宇宙歷史即使可謂被上帝預定,而人不可先知之也(人既不可知預定之具體,預定論便淪為空洞),人類所見萬物為非完全確定性運動,所見宇宙為自由之宇宙也。

 

原道第七

《周易•繫辭》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所謂形而上者,本體也,精神也;所謂形而下者,用也,物也。故中國古典形而上學視宇宙大心存在為理所當然,否則形而上學豈可能乎!然中世紀末至文藝復興時期及而後,西方科學思維與唯物主義相伴而生,科學思維實潛在唯物主義——彼認定時空中存在為唯一真實存在,而所謂客觀精神並不能見諸時空中,故形而上學視宇宙大心存在為理所當然之情形遂生變故,即形而上存在成為問題,上帝合法性須以理性審視之而決定其去存。西方中世紀及而後遂有所謂上帝存在證明之問題,直至現代,猶之未解。唯物主義否定上帝存在,數理邏輯主義者視形而上學問題無意義,人我精神何所從來在彼西方遂成懸案。故吾人有必要從中國古典儒道哲學出發而證明天道-上帝之存在,唯此證明非邏輯證明,而是基於吾人感性、知性、理性之思維整體之綜合領悟也。

笛卡爾發明坐標系,而其人並不以為坐標系中無以標誌精神而否認自我精神之存在,彼認為“我思故我在”,“我”者,自我精神之謂也,彼亦不否認上帝存在而欲證明之。然笛卡爾企圖以幾何學方法證明形而上學諸命題——不可避免陷入危機,何耶?上帝存在實不可能以幾何學方法(即邏輯學)證明之,此康德批判哲學所揭示者。與經驗論之關於主詞判斷或是或非而必居其一不同,康德認識到,凡對於理念判斷之理念論必陷於二律背反,關於上帝之判斷亦不例外,即人類思辨理性法庭無以審定如下二判斷孰是孰非:上帝存在;上帝不存在。以此而論,企圖以邏輯證明上帝存在實為不可能,之前湯瑪斯·阿奎那、安瑟倫直至笛卡爾等人證明皆未能以思辨理性之嚴密邏輯而證明之。歐幾里德幾何學證明三角形內角和為平角,人人可明鑒之,以其邏輯推理清晰明確也;然既往上帝存在證明則無此等清晰邏輯,如本體論證明言上帝觀念既無限圓滿則必包括存在性——此絕非邏輯證明也。康德指出上帝存在不可以思辨理性證明——其顯明推理似為:上帝不存在。然則康德於其《實踐理性批判》又懸設上帝存在,何以故?彼認為人類道德原則須以上帝存在為根基,蓋倫理道德之非為人類任意制訂者在乎創造人類世界之造物主之規定也。吾人審視康德批判哲學,其關於形而上學最高觀念(上帝)之理論之不能統一(《純粹理性批判》與《實踐理性批判》存在矛盾)者,在乎其未能理解存在論與邏輯學之關係。邏輯學固然不能證明上帝存在,然是否一切存在非得邏輯證明而方能合法乎?非也。試問康德,汝何以未能以思辨理性先證得人我精神進而人類理性之存在而貿然對其進行批判乎?又牛頓何以未能以思辨理性先證得存在物之存在而貿然對其數學描述乎?康德未能覺悟者,一切存在皆不可能獲得邏輯證明,且任何存在者之存在性毋須邏輯證明。凡吾人發一論便已先在認定自我精神存在矣,進而凡吾人對任何一物發一判斷便先在認定其存在矣。

故存在論先於邏輯學。自我存在、世界存在——迺天賦存在論也,若否定其存在則除此否定論而外不可再能發一論矣。人每以為眼見為實,而不可見者不為實,殊不知認眼見為實則已先定人我精神存在矣,蓋見者精神者之見也,而人我精神自身並不可眼見,可見“眼見為實”論以認定眼不可見者(自我精神)為實(存在)為基礎。人每有幻象產生,如人以其思念心切而陡見死去之親人出沒於其生前所住之房屋,而以為鬼魂可脫離肉體存在,然此不難破解者,可使人監督之,觀彼鬼魂是否準時出沒、人人能見,凡智力正常之人其終能覺悟其所見鬼魂為幻象,一如吾人醒後知夢中景象為幻象然,蓋思維與存在同一,人之魂魄與其生命體同一,即魂魄不可能脫離生命體而獨存也。與人之幻覺不同,吾人對於上帝存在之領悟迺基於宇宙萬有運動之深入理解。此理解並非如幾何學證明之純粹邏輯推理,而是吾人思維整體之領悟,須知領悟遠比思辨邏輯高深,蓋邏輯推理可機械化,而領悟則不可。所謂“領悟”其意云何?曰吾人感性、知性、理性之綜合運用也。

吾人對於自我精神之存在固然可以笛卡爾“我懷疑、我思維故我存在”而明見,然則吾人並不能對於外在於人我之他人有此明見,吾人何以判定他人亦有其自我精神乎?曰,觀他人之行為也。當某人向吾人走來,吾人不難通過觀察其表像而將其與機器人區別開來而知其為吾人之同類,即其屬於發生於地球近三五百萬年內之高級生物。人類仿靈學機器人日漸逼真,甚至初看之下遠比一般人聰慧,然其既為“電腦”支配,則必不可能違反計算機信息量守恆原則,即其輸出無有絲毫超出輸入者,即其無絲毫想像力發生,以其在其他組織結構層次上無其精神,故仿靈機器人對於其“說”出之話語、“寫”出之文章一無所知,蓋其說、其寫完全來自軟體程式,而非思維也。吾人既能將人與仿靈機器人區分,則已見出人之思維之性質矣。其性質有三,曰自由性、曰想像力,曰目的性,凡具此三者則為精神者。

所謂自由性者,存在者之行為全在其內在支配而非外,其自我行為固然受環境影響與制約,此為具體自由者有限而非無限性所在,然人之有限自由以其顯明(即其自由性強烈)突兀於物質物世界,如一般人無端遭受侵犯而陡然間奮起反抗;而物質物受到撞擊唯相互作用力(其自由性微弱)。又人以語言表達其自我意願具獨立性,即其表達之根據全在其自我意志,此自由之自在自為之表現也。故吾人觀察他人之行為而不難明見其自由性所在。

所謂想像力者,人於常規思維中迸發新思維之謂也,如哲學家於閱讀中發現前人所論之謬誤、於沉思中於世界有所洞見,如科學家發現前人所未發之定理,如詩人造出前所未有之詩句;即使一般人於生活世界活動中亦多有出人意料之巧思。人之思維總是將感官感受之信息綜合處理而有信息量之增長與本質性變異(區別於計算機信息量守恆),如人見風景而以語言摹狀之,語言相關於風景而本質上區別之,蓋無論其忠實與否皆有抽象與變異也。吾人通過觀察他人之言行亦不難發現其想像力之萌發。

所謂目的性者,人之行為非盲動而總是為實現其預期結果之謂也。如君子無端遭受他人詆毀而忍讓者,在乎心中有其高遠之目標,知小不忍則亂大謀;一般人行為無論善惡皆有其目的,即使渾噩而隨波逐流者亦不棄維持其基本生存之目的。吾人不難從他人言行而知其目的性之在。

如此吾人於他人言行中而見其自由性、想像力、目的性,故而判定其與自我一樣有其精神。

吾人既可以觀察他人之言行而判定其精神之在,亦可以觀察宇宙之“言行”而判定其是否具有精神。宇宙固然遠比人體廣大,以吾人生存於宇宙中,而不可能如觀察他人言行般通觀宇宙整體運動,然須知吾人理性思維可舉一而知萬,既然一葉知秋而無須觀盡天下所有葉而方知秋,吾人亦可以有限觀察而上昇至於宇宙整體,進而上昇至於超循環宇宙歷史序列,進而上昇至於全部宇宙集合,進而判定全部宇宙集合是否具有精神。

首先吾人看宇宙是否具自由性。牛頓力學時代,人誤以為宇宙為必然律所主宰,而無絲毫自由,宇宙諸星體好比一架機器,週而復始循環運轉。然不久發現,兩體平方反比引力關係必至多體渾沌,而多體渾沌反證兩體之間存在完全決定論關係之謬(前述:牛頓力學悖論)。與此同時,量子力學發現微觀世界之運動呈非完全確定性。故知宇宙之無論宏觀視界或微觀視界其中運動皆呈非完全確定性,其不確定性者,宇宙自由性之所在也。

其次看宇宙之想像力。須知人造他組織結構亦不能實現完全確定之機械運動,何哉?機器部件既非剛體故不可能絕對精密,豈可能有完全確定之機械運動乎!然則機器在其他組織結構層次之非完全確定性運動之非為自由運動者,其運動中無絲毫想像力萌發也。而宇宙則不然,萬有之非完全確定性運動中不斷累積想像力而造成宇宙整體信息量之增長,生物世界與人類世界之發生與進化即此增長之明證也。

第三看宇宙歷史之目的性。宇宙以其時空物之巨量廣大,其行為非如吾人觀察他人行為而能立見其目的,吾人若有足夠洞察力則能於數秒中見出某人言行之目的所在,然宇宙歷史之目的性顯現非以漫長時空不可,如吾人所居宇宙經歷百五十億年之歷史方有目的性之顯現,即其目的性顯現唯於人我回溯此漫長時間方可,也唯有目的性之吾人方能見目的性之宇宙歷史,物質物世界之發生發展之目的性迺為生物世界發生發展奠基、生物世界之發生發展之目的迺為人類世界之發生發展奠基。吾人之目的性來自於宇宙歷史之目的性發展,吾人也便於體察自我目的性中而見宇宙歷史之目的性之在。若以為宇宙之目的性不過巧合,則吾人之目的性何嘗不可謂巧合乎!如此(視吾人目的性行為為人體內部諸器官相互作用之目的性為巧合)則不過以“巧合”修辭置換“目的”修辭,唯此置換有所不逮者,使巨大時-空-物如吾人所居宇宙者於巨量步驟造成高度複雜存在者如人體,其钜系列之完美巧合其本質者必非巧合而為目的性運動也。固然吾人能自覺吾人之目的性而不能自覺宇宙之目的性,以吾人非同一於宇宙也,然須知吾人迺宇宙中之一有機構成之分子,若以為吾人之目的性來自非目的性宇宙,是宇宙低級於人我乎!然則何以宇宙生人而人不可能造宇宙乎!顯然如此思維則不免天人分裂,統一性思維唯認為目的性人原自目的性宇宙也。

宇宙萬有既於歷史性發展中表現出其鮮明自由性、想像力、目的性,則其為精神存在者了無疑焉,上帝存在之證明不過言全部宇宙集合迺精神存在者,故吾人對於宇宙精神性之領悟便是對上帝存在之證明。

 

原道第八

吾人既領悟宇宙大心之所在,則唯物主義、科學主義、主觀唯心主義不攻自破矣,然以彼(尤其前二者)於近現代洶洶然搖動大眾之心,故有必要稍費筆墨而約略批判之。

唯物主義視物與心為截然對立,言物質為第一性存在,而精神為派生,人類為宇宙中唯一精神存在者,即人我從宇宙發生乃是精神從無絲毫精神之世界陡然冒出。了無精神之必然性物質物世界竟能生發富精神之自由者人——真可謂比倒建金字塔更神奇之“奇跡”哉!精神因何而生、究何而發乎?物質既非精神者何以有此大能?唯物主義者無所答。低能有神論者對於一切不可解事物皆歸因於上帝,即任何問題無須究竟但以“唯上帝知之”答覆可也,此萬能答案尚且情有可原者,上帝以其無限精神而萌發無盡想像力,故此懶惰思維於道無毀;然將精神者人類從宇宙中發生歸結於了無精神性之“物質”則辱沒天道化毓人倫之功而淪於拜物教矣。固然相反者而相成,但須知截然相反者絕不能相成也。精神者人將自身起源歸因於非精神之必然性死物,其拜物教比之圖騰崇拜更低級者,圖騰所對應之鳥獸蟲魚畢竟有其低級精神也。

唯物主義認為唯人有其精神,而宇宙無其精神,則顯明問題者,精神何時陡然發生乎?須知從動物世界進化出人類世界乃一漸進之歷史過程。若不能指認之,是否認定有此時間節點——此節點前為非人而其後為人乎?亦即此節點前宇宙無精神而唯此節點後有精神乎?若以為答案為肯定,則此獨斷論大悖於宇宙歷史,蓋自由性與宇宙歷史共始終而絕非陡然萌生,而自由性即精神之表現也。若不認為精神忽然萌發,而是漸進而生,則理當認為當人類遠古祖先處於動物世界時亦有其精神。以此漸進之論,則理當認為哺乳動物之前之爬行類乃至兩棲類乃至魚類乃至原核生物類亦有其精神。而原核生物之發生亦非陡然而就,而是有一歷史過程,如此則理當認為有機高分子乃至其形成之前之小分子亦皆有其精神,進而小分子之前之原子乃至基本粒子皆有其精神,唯愈久遠而精神密度愈低而已。但無論低至何種程度而精神密度不可能為零(即總是大於零),此上帝永恆意義之所在也。老子所謂“道法自然”者,絕對精神自本自因,故其存在無其自身而外之因,故為一切存在之因。可見若唯承認人有其精神而否認其他動植物乃至非生物有其精神,則必然陷入獨斷論。若使思維一以貫之,則須承認宇宙萬有之歷史性發展乃是精神存在者之精神量-精神密度之超循環增長史,即人之顯明精神突兀於物質物世界——可看作物質物微茫精神凝結為濃鬱精神者,而不可認為物質物世界無其精神也。物質物之雅典自由主義秩序排列可使其精神密度激增,物質物世界發展出生物世界、生物世界發展出人類世界即宇宙局部精神密度之激增過程,而非為無精神之世界中陡然萌生精神世界也。

對於吾人之批判,唯物主義者或自我辯護曰:吾人雖否認宇宙精神之存在,但並不否認物質運動,且認為物質運動合乎規律,且蘊涵辯證法。吾人姑且體量其辯護而究竟之——是否“精神”可為“規律”或“辯證法”籠絡乎?曰不可能也。精神(心靈-意識)觀念其意義具本原性,絕無更基本觀念可還原之,更無其他觀念可代替之。規律云者,規則也、必然律也,故指稱自然科學所發現之定律。如前所論,宇宙萬有既皆作超循環運動,則自然科學所謂客觀必然律無不以忽略超循環之超越性為前提,而此忽略迺對於宇宙精神性本質之忽視也,故有世界觀意義上之錯誤。至於辯證法,其所言者標而非本也。宇宙大心所運化之萬有運動固然顯現出對立統一之辯證法,然則須知辯證法無以區分精神運動與非精神運動。宇宙萬有運動同一於精神運動,而不存在純機械運動(非精神運動),唯他組織結構在其他組織結構層次上為准機械運動(完全機械運動為不可能)。機械運動亦含辯證法,蓋機器之轉動與平動具對立統一性,如汽車車輪之轉動導致汽車之平動;再如機器出廠後使用中其故障率總體上隨時間趨於增長,然此增長不僅並非綫性,且於最初磨合後反而趨於減小。此機械運動向毀而成與人生向死而生具一致性,即對立統一之辯證法並不能區分出二者之本質不同,即其並不能區分自組織運動與他組織運動,即不能區分精神運動與非精神運動。此足見否定宇宙精神性而欲見宇宙萬有運動之真——絕不可能耳!

科學主義企圖將世界納入科學邏輯中,如羅素否認宇宙大心之存在,認為數理邏輯可摹狀宇宙萬有及其運動;而維特根斯坦則言凡可說者皆能邏輯說清,凡不可說者則以其無意義而當沉默。如此精神自由不可邏輯說清,是人類精神無意義乎!真乃欺人之談也。數理邏輯不過人類思維所構造,而宇宙萬有超循環運動以其超越性而超越數理邏輯,故人能發明數理邏輯,而數理邏輯不可能演繹人我思維,如企圖使數理邏輯之物化者(計算機)賦有靈魂——屬於不可能世界。

又科學主義有所謂還原論,以為物質物世界既可為物理學表達,而生物世界發生於物質物世界、人類世界發生於生物世界——此過程同一於數理邏輯演繹,如此人類學當可為生物學還原,生物學可為生物化學還原,生物化學可為物理學還原,總之人類學可為物理學還原。以此而論則人類全部學說統一為科學,而形而上學消亡,故出現發現人類世界運動之普遍規律之牛頓可期也。還原論謬誤所在之一者,物理學並未描述也不可能描述物質物世界運動之本真,其所謂“定律”乃是基於將萬有超循環運動簡化為循環運動所得,而其所忽略之超越性正為宇宙本質所在;二者,物質物世界、生物世界、人類世界依次發生之歷史性過程中有想像力萌發與累積而絕不同一於數理邏輯演繹。此兩者足見還原論出發點之謬。本根既謬,豈能行乎!

以物理學眼看世界,似乎除物質與其運動外一無所有;殊不知物理學眼實為動物之眼也。就時空中可見者而論,的確唯物質與其運動,然須知可見之形體存在迺不可見之形而上存在之表達——此人類理性之“眼”所見者也。宇宙形而上存在(精神)為體,而形體存在(物質物)為用,猶吾人之精神為體而肉體為用然。或曰,宇宙形而上存在既不可視覺見,是否可以奧卡姆原則刪除乎?曰,絕對不可,猶如不可以刪除人腦而能原人,忽視宇宙大心則不可以原宇宙也。若人以不可視覺見自我精神而否認其存在,則自然科學自身何所根據乎!人以邏輯思維演繹自然科學,而人我思維進而宇宙思維演繹則超越科學邏輯,故彼科學主義妄圖以科學邏輯囊括宇宙人生者,宛如以彼侏儒鞋而欲穿巨人足,豈可能乎!

區別於客觀唯心主義之天道-上帝本原論,主觀唯心主義以為人心為世界唯一根據,世界諸現象既通過感官進入人我思維,思維中諸概念並不在人我思維之外(巴門尼德斯最初言“思維與存在同一”即此意),故如費希特以為自我設定自我進而設定非我(自我而外之世界)進而設定自我與非我之統一,而表像背後究竟有無客觀精神既不可以邏輯證明則當取消之。此迺以唯我論而否定天道-上帝之存在也,此主觀唯心主義之悖謬者,辜負絕對精神者賦予人類之歷史性思維,在其唯我主義一元論目下,仿佛人我憑空擲來而為世界立法。殊不知人我迺宇宙歷史性發展而來,而天地之主者,運化天地人之超越精神者也。人我既感知自我精神存在,豈可不追溯人我精神之自由性、想像力、目的性之所從來乎!

吾人既以反思而明瞭自我精神之存在,則知產生自我精神之宇宙其必為精神者,蓋精神者唯能從精神者中產生而不可能從非精神者中產生。人每見活人與死人之不同、生物與物質物之不同而誤以為二者完全對立,殊不知宇宙中不存在亦不可能存在完全對立之事物,“無”與“有”尚且異名而同謂,而況於生與死、心與物乎!生者,微茫之精神凝結為濃鬱精神之謂也;死者,生物之濃鬱精神大為降低之謂也。心者,自由運動之物也;物者,自由運動之心也。生與死唯存在者其精神量之不同,而心與物同一。吾人言物質物之“精神量”與“精神密度”——實不得已之修辭,其所易生誤解者,仿佛物質物為溶液,而精神為溶質,其實物與心既同一,豈有別乎!唯物質物之不同秩序下其精神量大為不同,故吾人行此易為理解之比喻性概念。同等量之物質物,其為人體則為自覺覺他之高級精神者,其為骨灰則貌似必然性死物。其實骨灰貌似死物而絕非死物者,其精神量與精神密度微小而已。宇宙以其微小精神密度而有巨大之精神量,在乎其體量巨大也。康德、費希特、黑格爾諸人皆不明此,故有種種繁縟謬論,真可一歎也。

貝克萊認為“存在即感知”,就存在之初判而言固然如此,唯須進一步追問感知之何所從來者也。感知所從來者,宇宙大心也。假使有無心之宇宙,則從中不可能有感知者發生,蓋無精神者不可能生發精神者也。故感知實原自存在——即感知能力唯發生於精神性世界中,故人我對於宇宙萬有之感知終究原自於宇宙萬有之運化,即人之感知能力為天賦,即人之感知終為天之自我感知也。王陽明之言山花因觀者而明其存在性,殊不知此觀感迺天人靈感之一應也,太陽明亮天地而使吾人感知諸山花等物象,此看似平常實則非凡者,宇宙漫長歷史運動所成就者也。宇宙中即使百億光年之遙、髮絲億萬分之一之小,總之從廣大而至於精微皆自相洽合,若非客觀精神一以貫之,豈可能乎!故知山花之呈現與人我感知之洽合在於人我之上有宇宙大心統攝焉,若以人我為本原而視山河大地因我感知與否而生滅,則其誤解甚矣夫!

 

原道第九

絕對精神者(天道-上帝)運化宇宙歷史之目的在認識祂自我,故宇宙歷史所湧現之高級具體精神者(人)其目的在認識天道-上帝。宇宙為天道-上帝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人為宇宙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總之人為天道-上帝之非完全全息性影射。此超越性影射關係等同於超越性濃縮-微縮關係,即人體為超越性濃縮之宇宙,人心為超越性微縮之上帝;易言之,宇宙為超越性放大之人體,上帝為無限大之人心。天道-上帝永恆,而宇宙之數無量,而人不斷湧現於宇宙中,天人超循環而上昇之理想者,同一於天道-上帝也。以人同一於上帝進而全知上帝之理想永不可實現,而此理想之為牽引而使人類思維持續發展,故人類認識天道-上帝之歷程便如無盡奔湧之大川流。人認識天道-上帝其要在認識自我與宇宙,認識自我即認識上帝,認識宇宙即認識天道,舍人我與宇宙不可能認識天道-上帝也,蓋精神唯一,所謂不同精神者唯其精神量與精神密度不同耳。人何以認識自我乎?其途有二:一者,反思自我;二者,認識人體結構及其運動。人於反思自我中不難見人我意識流複雜之極——其層層交織而迴旋往復宛如江河湖海之湧,而此湧動非如客體之可靜觀者,其雖一以貫之而變動不居,且吾人反思之為思維之一縷亦在其中而擾動之,而此種複雜性迺為宇宙歷史之時-空-物流之濃縮性抽象呈現也。人以其處於世界(自然世界與人類類世界)中而時刻與之交通,世界諸意象以人之感官而進入人之思維,故人我意識流為動態立體意象流也。人身之長成迺超越性重演地球生物世界進而人類世界之進化史,故其受精卵蘊涵長成人之時間性與空間性之程式,而此程式非如人造機械程式者,在乎其涵歷史性而有想像力萌發,此人類進化之所在也。人類之有性生殖之方式使個體維繫於人類整體——個體基因處在人類基因海中。人類個體之理性思維活動與其生物性活動作為人類世界整體活動之有機體構成者而為宇宙超越性生命體歷史運動中之一分子,人以其高精神密度與精神量之洽合而有認識自我與世界之能力,人於認識世界中認識自我,復在認識自我中認識世界,而一切認識終歸於對天道-上帝之認識也。即使某行星人滅絕,以宇宙之精神性本質而可謂靈魂不朽,故其他行星人亦會發生;即使一重宇宙在其超循環運動中淪於寂滅,而其他宇宙依然會有高級具體精神者發生。故超越地球人之廣義人類世界永在認識天道-上帝之歷史過程中。人類個體與整體之關係迺超越性影射地球人世界與廣義人類世界(吾人所居宇宙中人類世界及至全部宇宙集合中之人類世界)之關係。宛如瀑布之為動態水幕反射-折射陽光而形成相對靜態彩虹,上帝觀念持續呈現於廣義動態人類世界思維中。

宇宙萬有雖紛紜複雜,而其本質迺為一系列層層連屬之超循環運動結構——其動力為陰陽對立統一體之內在驅動,以人類之繁衍方式洞察之,其實為陰陽交媾之廣義性活動也,故《禮記》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吾人以此觀太陽照射地球實為太陽放射“精液”(光芒)而使大地母親受孕從而生毓出繁盛之生物世界與人類世界。而吾人所居宇宙之全部高級具體精神者(類地球人)其發生皆不出此種交媾之生育方式;進而全部宇宙集合之任一重宇宙中高級具體精神存在者之發生亦當不出此種交媾生育方式也。而其妊娠條件為水——行星上之原始海洋乃是陰陽交媾活動之受孕子宮。何以知之乎?吾人反思吾人思維而知思維一以貫之,超越性影射吾人思維之上帝思維必也一以貫之。以思維與存在之同一,全部宇宙集合之為絕對精神之表達亦當一以貫之,諸現實宇宙其基本常數(普朗克恒量、引力常數、絕對零度、光速)可以有所不同,而全部宇宙之結構當統一,故其生生不息之發展方式皆不出陰陽交媾之生毓方式也。

人類夫婦之生育活動中雖然當初彼此選擇為配偶時有理性思維參與,而無論其性交或受孕及至嬰兒之長成皆屬於宇宙自組織活動。而人類理性思維指引下之一般生產勞作則並不屬於宇宙陰陽交媾而生毓之自組織活動,如人類之工農業中物理學活動、化學活動、生物學活動雖為宇宙陰陽交媾性活動之後果,而如人造機器之機械運動層次則不關乎廣義性活動,是為非性活動。人類理性思維試圖參與宇宙陰陽性活動中而對世界有所改造,然而須知人類任何活動皆不在天道籠絡之外也。

人類認識世界固須靜觀玄覽,而以人類世界為宇宙生命體之一有機分子而時刻活動於其中,故非如吾人於美術館中之靜觀也,人生存於世界中而總是對其中存在物有所改變。如大禹治水,於自然形成之河道疏導之外,亦有河道之改變;至於今日,更有大型水庫之建設,故使暴躁性格之河流變為深沉溫和,宛如吾人為河流“腸道”增加一“胃臓”也,此對於地表生態固然具建設性,而其他更多則未必甚而具破壞性。如人類雖非如傳說中愚公移山而改變地表之地理結構,而移動土石之活動不斷發生;再如商品流通則是人類貿易造成地球物質物之位移運動也。而人造他組織結構如機械電器之建造,其所需材料固然在物質物世界汲取,而其機械運動有對局部物質物世界之更強力改變,機器本身之他組織結構性及其機械運動性使其不能於世界精神有絲毫增益,而其對於地球生態自組織活動之影響則為消極。總之此等物質物位移運動與機械運動皆為人類生產勞動所造成之物理學運動,此對於人類所生存世界擾動較小,以其並未深入物質物結構故也。

人類理性思維不甘於他組織活動,而欲參與自然世界之自組織活動,如合成有機高分子(如蛋白質分子)雖依靠物質物之自組織性,而足見人類理性已觸及自然理性之精微矣,示此自然力所衍生之人力僅就地球世界而言已然成為可比擬自然力本身者也。且人類理性思維更伸向生物世界,當其發現生物基因組雙螺旋結構之後,便有對生物基因組之編輯活動。人類此種化學與生物學活動(化工生產、熱核反應、生物基因工程)對於世界擾動較大,以其深入物質物與生物內部結構也。

此三種活動(物理學活動、化學與生物學活動)尤其化學與生物學活動既顯現出人類理性思維之強大作用力,是否意味著人類僭越本分而覬覦上帝而一朝取而代之乎?曰非也,不可能也。人類活動能力既為宇宙歷史理性所賦予,則人類意志自由之伸張無論何其張狂而不在天道-上帝之外。物理學活動者,不變易物質物分子結構,唯變更其時空位置與分佈形態而已;化學活動與生物學活動者,變易分子結構或原子結構乃至原子核結構也。前者(物理學活動)之為他組織活動而遺有人類理性痕跡,如人類建造房屋、製造工具或機器、雕鏤鑄造器物、書寫文本等,一望而知其蘊理性之巧思。而後者(化學與生物學活動)作為人參與之宇宙自組織活動則了無人類理性思維之痕跡,如人類設置之化學反應(如一般化學反應乃至核裂變或核聚變反應)其生成物之與自然物並無二致。而編輯生物基因組——如將動物基因片段植入植物基因組或將植物基因片段植入動物基因組——此確為宇宙歷史之前所未有者,然其所利用者依然為生物(自組織結構)之自組織性,而人類理性亦無絲毫痕跡遺存其中。故所謂人類參與自組織活動其實不過為自組織活動提供條件而已,即人類理性唯能順應物性而不可能更改之也,蓋人類理性迺物性之發展耳。

天道-上帝運化宇宙歷史其想像力萌發之所以極具保守性者,以其綜合平衡而其道中庸,個體萌發想像力基於整體、整體萌發想像力原乎諸個體想像力之有機和,其所造成之歷史性進化十分穩健——非萬全之策而不為,即“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之謂也;然而人類理性對於自組織結構之干預如對生物基因組結構之編輯則往往從自身一時利益出發,如解決自身疾病、提高農作物抗蟲害能力進而提高其產量,而是否有利於地球生物圈整體進而對於人類生存於宇宙中有久遠之價值,則以人類遠不可企及天道-上帝之高瞻遠矚而了無所知。更有無知狂徒以基因編輯技術改變人類基因組片段,此迺貪小利而取大禍之途也。然則何以上帝允許人類理性窺探神器乎?廣義人類既並不限於吾地球人,吾人唯為廣義人類世界中之極微一份子而已,其生滅迺廣義人類生死超循環中之微小環節,則吾人理性之伸張無論何等深遠(貌似覬覦上帝)而於全部宇宙集合運動之大體而言其作用微乎其微,且吾地球人之滅絕既在所難免,則吾人順天命可也。人類滅絕方式即使並非人類為增強自身能力而更改人類遺傳基因組活動所致,很可能為人類其他窺探神器之智力活動所致,蓋人類知識之增長之於其生存而言實為雙刃劍也。

天道-上帝之三維理性(思辨理性、實踐理性、審美理性)高度契合,人類天賦三維理性亦自洽合,然以人類精神量遠小於天道-上帝之故,人類於其自我理性思維之運用則往往失之偏頗。如嚴刑峻法時代,實踐理性過也;緋靡時代,審美理性過也;科技時代,思辨理性過也。過猶不及,而中庸時代罕有,故人類認識天道-上帝過程中每因誤會而有所誤行。吾人所謂以天地為師者,人當師法天道-上帝三維理性之高度契合也。目前人類自然科學之發達表明其思辨理性之開發趨於深入,然而其實踐理性之伸張則有所不逮,如人造核武器時有毀滅人類之危險,而人類對此竟束手無策。人類若不能以道德理性立法限制其思辨理性之任意伸張,則可能使人類誤入歧途而加速滅亡,蓋如基因組編輯技術若使地球生物圈以人類意志而改變則有不可預知之後果。吾地球人固然遲早歸於毀滅,然若人類於認識天道-上帝中順應天命,則不至於中途夭折,且有蔓延至宇宙其他行星之可能,如此盡其天年則不辜負其所賦天道-上帝之使命也。又人類審美理性與其思辨理性亦有不諧者,嘗見幻想文學描述外星人,言其智力高於地球人,而其長相則奇形怪狀而有頗似青蛙者,可見其未曉天道-上帝之三維理性之統一性也,宇宙中高度智慧居民其長相反映天道-上帝之審美理性,以三維理性之統一,彼既智慧勝我,則其表像焉能遜我地球人乎!或曰天道-上帝審美理性既超越人類,焉知其不以醜為美乎?曰非也。吾人作為宇宙中精神密度極高之存在者,其審美當與上帝之審美一致而絕非相反也,故人之審美萬有實乃代天審美,人自身之五官四肢之匹配顯明其為生物世界蘊涵天道審美理性之最高級者,故人類自由活動中所外顯之飄逸風度為宇宙中最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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