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是一个“巨变的时代”,过去大家所熟知、以美国为中心的世界,已一去不返。此外,美国过去称霸全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将持续发酵……
美国过度扩张陷入困境,俄国趁机崛起与其对抗
在单极体系下,国际警察角色的自我膨胀,以及倾向将国家安全利益无限延伸,终于让美国陷入了左支右绌的困境,也就是耶鲁大学肯尼迪(Paul Kennedy)教授与加州大学查莫斯·约翰逊(Chalmers Johnson)教授所说的“帝国过度扩张”(imperial overreach)。美国在全球63个国家设置737个海外军事基地,试图支配所有地区的安全结构与秩序,并对它未来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做严密的围堵与防范,尤其是对俄罗斯和中国进行安全战略围堵。这种无限度的扩张,最后必然导致备多力分,到一个临界点,就会出现捉襟见肘,并引发其战略对手伺机反弹。
现在看来,美国的财政资源与国内政治支持的基础,都不足以支撑这种无止境的全球围堵政策。例如,美国把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逐渐往东扩,把前社会主义国家的中东欧国家都纳进来,而且准备在包括波兰、捷克等国家,布置反导弹防御体系,这就逼近了俄罗斯忍让的极限,导致俄罗斯在军事战略上全面性地反弹,正式与美国摊牌。
2008年8月8日,就在全球政治领袖集聚北京观看奥运之际,俄罗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格鲁吉亚军队逐出南奥塞梯(South Ossetia)地区,而且重创格鲁吉亚的军事力量,重新确立俄罗斯对格鲁吉亚境内亲俄省份的主控权。这个事件是欧洲战略格局的历史转折点,也意味着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即将告别“后冷战时期”。俄罗斯冒着与美国全面翻脸的风险,毅然挥军南下,绝非一时冲动之举,而是经过审慎的战略评估与决断。
这个事件等于是俄罗斯向全世界宣告:经过多年的隐忍,莫斯科已经准备好对美国的战略围堵进行全面的反击。这是俄罗斯启动全球反围堵战略的起身炮。自从苏联瓦解之后,俄罗斯长期陷入经济结构转型的困境,综合国力一落千丈,尽管仍拥有世界最多的核弹头,但过去十几年完全没有能力与美国进行战略对抗。美国也趁着俄罗斯积弱不振之际,大举压缩俄罗斯的战略纵深,这几年美国的战略前进部署已经推进到俄罗斯边境。
美国通过北约组织的东扩,已经将绝大多数东欧国家都收编为华府的军事战略盟友,而且积极在独联体内策动“颜色革命”,推翻亲俄政权。美国还准备在波兰与捷克部署反导弹系统,引发俄罗斯的强烈反弹。
尤其当2008年7月8日美国与捷克签署了建立反导弹雷达预警基地的协议后,俄罗斯更多次发出警告:一旦这个协议正式生效,它绝对会采取反制行动。不过,华府并没有将莫斯科的警告当一回事,反而在伊朗试射导弹后加速了部署反导弹系统的脚步,终于将俄罗斯逼到墙角。
但此时俄罗斯已非叶利钦时代的吴下阿蒙。俄罗斯不但仍拥有强大的传统武力,而且经过十年经济实力的恢复,国库与外汇储备日渐丰厚,并与中国、中亚及中东地区以及拉丁美洲的新兴经济体建立了密切的经贸合作及战略伙伴关系;俄罗斯更是西欧国家所仰赖的天然气供应源头。反观美国,2008年华府正处在一个比较困窘的阶段,美国大军仍深陷伊拉克与阿富汗,国际声望跌落谷底,国内正爆发70多年来所仅见之次贷危机。俄罗斯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美国为何持续衰落?
历史上拿破仑入侵俄国、希特勒入侵苏联,都是从乌克兰平原长驱直入,所以乌克兰可以说是俄罗斯抵制北约东扩的最后屏障,当这个与俄罗斯历史渊源最深的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也开始倒向西欧时,等2014年2月冬季奥运会一结束,普京就毫不犹豫地再度进行反扑,将克里米亚半岛以及东乌克兰的亲俄地区牢牢纳入莫斯科的掌控。
为何普京敢冒险放手一搏?难道他完全不在乎美国与西欧对俄罗斯进行外交报复、经济制裁甚或军事反制吗?最直接的答案是,普京已经摸透美国的底牌,也看穿西欧政客的伪善。
首先,战略拔河两端的意志力是完全不对称的。一边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自己咽喉要塞的普京,另一边是好不容易才从伊拉克与阿富汗这两个泥淖抽身的奥巴马。更何况,美国还要集中精力来应付中国兴起的挑战,所以普京很有把握美军是不敢在自家门前轻举妄动的。
其次,美国本身并没有太多可以立即威胁普京的经济筹码,俄罗斯对美国的经济依赖程度很低。虽然美国手中握有将本国页岩天然气出口到西欧这张重要筹码,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短期内,任何对俄罗斯有效的经济制裁都必须假西欧盟邦之手,可是西欧国家很难下得了这个决心,因为它们都不愿牺牲与俄罗斯的巨额双边贸易,何况它们还仰赖俄罗斯的能源供应。
此外,英国与法国的政客们手上都沾满了俄罗斯资金的铜臭味。英国不愿意切断与俄罗斯的金融往来,因为如果俄罗斯抽走其巨额外汇储备,对伦敦金融产业将是一大打击;伦敦与巴黎的私人银行更长期为俄罗斯大亨与腐败政客提供国际洗钱服务,这种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如何割舍?难怪西欧许多政客面对普京的挑衅,通常都是口头谴责,但背地里却争食甜头。
更重要的是,美国与西欧已经不具备支配全球经济的实力。40年前,任何国家一旦与西方国家切断经济关系,就等同于与世界经济切断关系。但是,如今非西方世界已经全面崛起,以购买力平价来计算,美国与西欧占全球经济活动的比重已经从51%,下降到不足40%。如果俄罗斯被迫退出西欧市场,还有中亚、中东、南亚、东亚、非洲与拉丁美洲这些日益兴旺的贸易伙伴。总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美国人说了算。
美国最愚蠢的决定:出兵伊拉克致中东血腥冲突不断升级
伊拉克战争给美国国际领导地位造成的损伤是难以补救的。在美国的“地狱十年”期间,由于小布什总统执政团队中鹰派当道,天下也难太平。“911”这场空前的恐怖主义攻击事件,给了这批鹰派分子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推动酝酿已久的“中东战略版图改造计划”。
如惊弓之鸟的美国民众,愿意接受新保守主义阵营所开列的任何国家安全政策处方。该处方的核心主张就是先发制人、变更政权以及“民主帝国主义”(democratic imperialism)愿景。通过伪造的萨达姆拥有毁灭性武器的情报与蓄意欺骗,他们为战争合理性编织了足够的借口。
一个只有短短两百多年历史的国家,向一个拥有几千年古老文明的国家发动了一场不对称的战争。2003年3月20日,英美联军启动对伊拉克强人萨达姆的“斩首行动”。美国巡航导弹与隐形轰炸机奔袭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早已在巴格达某处秘密地点架设好摄影机,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报道战争的现场全程实况转播。
当时以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为首的鹰派狂妄自大,他们相信应该利用美国无与伦比的军事力量,依照自己的意志彻底改造中东区域政治。在美国部队顺利击败伊拉克政府军之后,目空一切的小布什国家安全团队,决定彻底摧毁以逊尼派为主体的国家体制与机构,他们不但要铲除萨达姆领导的阿拉伯复兴社会党,还就地解散伊拉克政府的武装部队、警察、司法与整个行政体系。
他们天真地以为美国有此神力在废墟之上重建一切:一方面扶持人口占多数的什叶派组织政权、制定宪法并举行选举;另一方面在一切归零的真空状态中,重新建构国家体制、政府机构与军队。
事后证明,这是一项极为愚蠢的决定。国家体制、统治机构与法律秩序的从头建构谈何容易,更何况伊拉克本来就是一个宗派与部落认同四分五裂的国度。一旦国家机器解体了,各种境外基于宗派信仰与利益的政治势力长驱直入,各自扶持激进武装力量抢夺地盘。血腥的冲突又强化效忠部族或宗派的凝聚力,并激化压制异族与血债血偿的原始冲动。
伊拉克战争的社会与经济成本极为惊人。战争期间4500名美军官兵死亡;伊拉克无辜平民的死亡人数,最保守的估计是超过10万人。伊战也严重拖垮了美国的财政。斯蒂格利茨以及哈佛大学教授比尔姆斯(Linda J Bilmes)于2008年出版新书,书名是《三万亿美元的战争》,在书中他们为伊战的直接与间接经济成本提出了详尽与精细的估算。根据估计,美国为伊拉克战争所需付出的经济成本,远远超过朝鲜战争与越战的总和,伊战成为美国历史上成本第二高的战争,仅次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ISIS组织为何越来越嚣张?
用2006年的币值计算,美国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付出的代价约为31万亿美元;而伊战的最终成本可能趋近于30万亿美元,直追二次世界大战。其主要原因是,今日战争的经济代价远高于60年前。以今日的币值计算,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投入战场的每一个士兵每年的成本是5万美元,而伊拉克驻军每人每年的花费为40万美元。伊战的开销不仅来自官兵的薪饷、武器、弹药、补给与后勤,伤亡官兵的抚恤、终生的医疗照顾与伤残补助也是天文数字。
老布什总统在1990年进行海湾战争时,战争仅仅历时一个月,美国前后共调动70万部队投入战场,这70万官兵中有高达40%的人需要政府提供长期的医疗照顾与额外津贴。而伊战前后历时至少6年,轮流投入战场的官兵人数高达200万人。战争开始以后,从前线陆续送回美国军医院的伤兵已有26万人,需要心理治疗的人数还难以统计,战争的后续开销将十分可怕。
伊战不但严重拖累了美国财政,而且明显排挤了教育、医疗与社会福利支出。从小布什总统发动战争到他2008年卸任,美国的国债已经增加了25万亿美元,其中有1万亿美元是因为伊战而举的新债。伊拉克战争造成近十年的账面直接开支,包括军费、使馆开支、重建及援助等,总计达7670亿美元,再加上遗族抚恤以及退役伤员官兵的长期医疗照料与生活补助,长期总支出将高达30万亿美元。
这场战争的借口是捏造的,而战争带来的社会与经济代价惊人,在全球激发强烈反美情绪,并让美国深陷中东泥淖。但是,美国的“民主”并没有让任何关键决策者为他们的蓄意蒙骗国会与选民负起政治责任。2004年小布什总统依旧连任过关,切尼、拉姆斯菲尔德、赖斯等这些主战大将依旧大权在握。
时至今日,西方文明发源地之一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流域烽火遍地,伊拉克很快就会像南斯拉夫一样,成为历史名词。伊拉克北边的库尔德族在占据重要石油生产基地之后,必然更积极朝向建立“大库尔德斯坦国”的百年之梦推进。ISIS组织,或“伊斯兰国”,将长期盘踞伊拉克西部及叙利亚东部的逊尼派教徒聚集地区;由美国扶持的什叶派宗教政党政权,迟早会寻求伊朗的军事保护伞以求苟且偷生。美国改造中东政治版图的谋略终成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