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各国以及各国内部不同阶层在全球化中获得的利益不均等，近年来，国际经贸由效率逻辑转向政治逻辑，具体表现是民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兴起，全球化进程受到很大的影响。其中，中美战略竞争成为核心主题，对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产生重要影响。2017年以来，美国将中国列为战略对手，从政治、经济等各方面对中国进行遏制，试图对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进行堵截。而当前全球价值链呈现为中美欧三足鼎立的态势，欧盟由此成为影响中美战略竞争最终结果的核心主体。加强中国与欧盟的产业链合作，是保证中美战略竞争结果偏向中国的关键要素。但欧盟对华政治和经济交往受到美国全球政策的重要影响，因此，如何推动与欧盟的全球价值链合作，成为中国当前亟须考虑的重大问题。

加强中欧产业链合作，不仅要加强双边经济往来，更需要加强中欧的政治交往，提升中欧政治交往的层级，以政治互信来促进产业链合作。因此，本文使用2000-2016年EORA数据、联合国投票数据和世界发展指标数据等，实证考察双边政治关系改善能否推动中欧全球价值链合作。文章研究发现，中欧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合作远低于中美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合作，而前者相对于后者而言，对双边政治关系的敏感性要大得多，因此，中欧全球价值链存在巨大的合作空间。

根据EORA数据计算得到出口—目的国—产业出口增加值数据，根据出口—目的国—产业出口增加值数据计算得到国家—产业—价值链合作数据，通过进一步的实证研究，本文发现，双边政治关系改善有助于加强贸易伙伴国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合作，特别是有助于发挥中欧在彼此具有比较优势行业上的全球价值链的合作。文章进一步分产业识别了中国和欧盟在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产业上的出口竞争力、进口依赖性，以甄别在货物和服务贸易哪些行业具有合作空间。

第一，中欧在货物贸易上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合作潜力巨大。一方面，中国和欧盟在各部门出口的国际竞争力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其出口优势产业竞争性不强，具备一定的产业合作的可能性。其一，双方出口优势部门没有发生重合。中国的出口优势产业有“主要按原料分类的制成品”“机械及运输设备”和“杂项制品”三个制成品部门，但欧盟的优势产业则是“未另列明的化学品和有关产品”与“饮料及烟草”部门。其二，中国当前的出口竞争劣势部门，包括所有的初级产品部门、“未另列明的化学品和有关产品”“其他商品和交易”部门，其RCA指数均低于欧盟，表明这些部门的国际竞争力弱于欧盟。中国可以结合自身需求，借鉴欧盟的先进经验来谋求上述部门的发展。因此，出口优势产业上的完全差异化，降低了中国和欧盟在国际市场上出现的恶性竞争的可能性，增加了产业合作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中国和欧盟在一些部门的出口优势和进口依赖性恰好形成对接，为产业的长期合作提供了保障。例如，欧盟在“杂项制品”部门的进口依赖度较高，存在大量的进口需求，而该部门恰好是中国的出口优势部门。而对于中国具备较强出口竞争力同时也具有较强进口依赖性的“机械及运输设备”部门，欧盟也具有一定的出口竞争力，中欧双方可据此加强该部门的产业内贸易。

第二，中欧服务贸易方面也有巨大的合作空间。中国与欧盟在“对他人拥有的有形投入进行的制造服务”和“别处未包括的保养和维修服务”上具有极大的合作潜力。就“对他人拥有的有形投入进行的制造服务”部门而言，尽管欧盟在该行业上也具有较强的竞争力，但其竞争力显著弱于中国。而对于“别处未包括的保养和维修服务”来说，中国具有较强的出口竞争力，欧盟则仅有一定的竞争力。并且，欧盟在这两个部门均具有较强的进口依赖性。也就是说，中国与欧盟在这两个服务业部门中具有极强的互补性，具备很大的产业合作潜力。中国与欧盟在“电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和“其他商业服务”两个部门具有一定的合作潜力。双方均具有一定的出口竞争力，且竞争力水平较为接近，但欧盟在这两个部门的进口依赖度远远强于中国。基于此，中国可以进一步挖掘与欧盟在上述两个部门开展产业合作的机会。在“旅行服务”部门，中国与欧盟的产业合作有较强的上升空间。中国庞大的人口规模和快速提升的经济水平创造了巨大的旅游服务的消费市场。因此，尽管中国在“旅行服务”部门的出口竞争力略高于欧盟，但结合在该部门表现出的高度进口依赖特性，中国与欧盟在该部门的产业合作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总体而言，中欧可以根据双方产业的竞争互补性，充分发挥比较优势，使经济关系适应政治关系，通过提升政治关系层级，促进全球价值链合作。

孙楚仁，中国欧洲学会理事，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经济贸易学院副院长、欧洲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本文为作者在“中国欧洲学会2022年年会”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