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乏力的世界经济和极端的气候变化，以及以俄乌冲突为典型代表的地缘政治与安全矛盾，当前世界进入了一个无比需要但又极其缺少多边主义的时代。要设计一个要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平等参与的治理机制目前仍然是不可能的，但只有建构一个把世界主要力量都包括进去的问题管理与解决平台，本质上仍然是无政府状态的国际政治才有可能避免自身的脆弱，推动人类社会继续在安全、稳定、和平和繁荣的轨道上行进。但遗憾的是，美国把自身的霸权看得比国际社会的福祉更加重要，把世界事务的重要参与者——中国作为其首要竞争者，进行全面打压，从而使得多边主义步履维艰，全球治理面临严峻挑战。
讽刺的是，美国的这一切恰恰是在多边主义的旗号下进行的。相较于特朗普政府明确的单边主义外交不同，拜登当选后就强调重视同盟和国际规则，号称“回归多边主义”。但与国际社会所期待的相反，拜登政府所谓的多边主义恰恰与真正多边主义的需求背道而驰。主要体现在：
第一，以挑战中国而非应对全球挑战为目的。真正的多边主义必须致力于解决全球性问题，而不是服务于一个国家的私利。但拜登政府任期近半，其外交政策的最大指向被证明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付中国，而不是管理世界各地的麻烦问题，哪怕这些问题是它自己引起的。正基于如此，即使是仓皇撤退给阿富汗与地区安全留下了巨大的不确定性，拜登仍坚决把军队撤出了这个它开启战端的国家，以便把战略力量更多地投向东方。当然，长袖善舞的美国一方面处心积虑地应对所谓中国对其权力地位造成的“挑战”，另一方面却极力把中国的发展包装成“对自由世界秩序的威胁”，这既掩饰了其打压中国是为了捍卫自身霸权的私心，又借此动员更多的其他国家加入到其反华阵营中来。在这方面，美国对意识形态外交的鼓吹可以说是极其不负责任，因为意识形态冲突往往是壁垒分明、不可调和的。苏联与美国之间的竞争之所以构成持续半个世纪的冷战，就在于当时有着强烈的价值观竞争，后来以苏联解体而告终。今天的美国，明知已不再可能也完全没有动机向其他国家输出意识形态，但它出于拉帮结派的目的大肆渲染中国在价值观上的威胁，就是不顾世界和平与发展的需要，试图把世界重新拉入到冷战状态之中，并再次复制美国不战而胜的结果。但在这个过程中，可能造成世界分裂、发展停滞甚至是武装冲突等，在美国一心维护霸权的自私考虑下，都成了退居其次的考虑因素。
第二，建立封闭的小圈子，而非打造开放的治理架构。真正的多边主义必须是一个开放的平台，至少容纳能够代表世界上主要地区、文明且有一定力量的国家。只有这样，才可能建构一个能够较平衡地关注世界主要挑战并有能力加以应对的平台。但自拜登执政以来，其真正重视的国际平台都带有浓厚的小圈子色彩。一个意味深长的信号是，2021年9月，拜登在联合国大会发表的演讲中，也泛泛地提到了要强化如联合国这样的多边制度合作，但把强化盟友与伙伴的关系放在更加优先的位置。所以，拜登政府与特朗普政府的区别不是单边主义与多边主义，而是重视还是不重视盟友。特别要指出的是，为了对付中国，拜登除了继续强化北约这一冷战时代的同盟工具外，还大力在印太地区搞小圈子，而且动作频频：一是继承原有框架，提升四方安全对话的层级，于2021年9月首次在美国召开峰会；二是开创新的核心伙伴关系，以签署《海军核动力信息交换协议》为标志，与英国、澳大利亚建立奥库斯安全同盟（AUKUS）；三是在经济战线新建小圈子，宣布成立印太经济新框架，以及极力推动组织包括美、日、韩和中国台湾在内的“芯片联盟”。尤其是最后这一动作，完全改变了美国原来自吹的不干预市场的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是公然逆全球化潮流而动，试图人为改变全球与地区价值链分工的行为。显然，这只能进一步破坏全球与地区治理，产生而非解决更多问题。
上述情况表明，美国不但不是多边主义的践行者，反而是真正多边主义的最大挑战者、挑衅者。要解决全球共同面临的诸多挑战，推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就必须挫败美国的伪多边主义，打破美国霸权对多边主义的挟持，以下方面尤其关键：
首先，要做强真正的多边主义平台。缺乏强大的真正的多边主义平台，伪多边主义就会大行其道。当前乃至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世界上最有代表的多边主义平台就是联合国，正如习近平主席所指出的那样：“世界只有一个体系，就是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只有一个秩序，就是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只有一套规则，就是以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为基础的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不必否认，联合国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但在当前条件下，唯有联合国是最有代表性、最具权威的多边国际机构。除联合国之外，那些能把世界主要力量，特别是既包括发达国家又包括发展中国家的平台，也是真正多边主义的真正补充，其典型是20国集团。只有让尽可能多的大国重视这些践行多边主义的平台，让发展中国家更好地在这些平台上发声，推动这些平台在全球治理中发挥出更多的效能，真正多边主义才有持久发展的稳定基础。
其次，要对伪多边主义进有针对性的反击。对于美国拉小圈子、破坏国际产供链行为的反多边主义本质，既要旗帜鲜明地揭露，也要进行有针对性的反击。我们不应该搞两个对抗的小圈子，但应该以开放的、真正的多边主义反击封闭的、虚伪的多边主义。例如，在美国强化亚太双边同盟体系、强化北约等背景下，中国提出了全球安全倡议。以构建安全共同体为目标，强调人类安全不可分割的全球安全倡议，从理念上为打破美国的伪多边主义指明了方向，接下来的关键是如何付诸实践，使更多国家感受到全球安全倡议的成果。另外，对于美国组建印太经济新框架和芯片联盟的行为，我们也不能只是被动接招。进行反制既是基于自身利益打破美国围堵的需要，更是基于世界与地区共同利益推进真正多边主义的需要。在亚太，本来已有亚太经合组织、东盟以及区域全面经济合作伙伴关系（RCEP）等平台，如何推动这些平台出台能牵制美国、团结其他国家的举措，应成为我们的重点考虑方向。
最后，要继续改革开放，做强中国这一多边主义的中流砥柱。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通过坚定地融入全球多边体系、顺应并捍卫全球化与贸易自由化原则、捍卫多数国家的共同利益，已成为世界上重要的多边主义支柱。可以想见，美国不会轻易放弃利用所谓国际规则、盟友体系遏制中国的想法。真伪多边主义将是一场长期的较量，但只要我们坚持改革开放的基本方针不动摇，继续坚定不移地支持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发挥作用，推进和捍卫全球化潮流，坚守贸易自由化等国际主流规则，就是对美国伪多边主义的有力反击。多边主义不是一个国家能够完成的任务，但以发展起来的中国的体量和以坚持开放的中国的容量，就一定能够为发展真正多边主义提供持续的正能量。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