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氏亲手毁坏了宪政与民主,最终却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宪政与民主,这也是皮氏的高明和睿智之处,从而让他避免了类似萨达姆、米洛舍维奇或齐奥塞斯库等独裁者的命运,同时也给现在或今后独裁者和平过渡到民主,避免新的流血,促进国家和解与进步提供了一笔丰厚的真正的“皮氏遗产”。
2006年12月10日,曾铁腕统治智利17年,因践踏人权而饱受非议的智利前军政府领导人皮诺切特最终以91岁的高龄安然死在病榻上。对这位生前一身是非的人物在受到审判之前死去,有人庆祝,有人哭泣。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当天分别在首都圣地亚哥举行了游行示威活动并引发了骚乱。
争议的政变
智利是世界上最大的产铜国,通常这样的初级资源国最容易迷恋上社会主义,智利也不例外。在拉美左翼风潮高涨的1960年代,美国情报部门不断提及阿连德的左翼人民团结联盟在智利的崛起。曾三次竞选总统失利的阿连德主张经济社会主义化,没收地主庄园,实行土改,特别是他的工业国有化主张,引起美国人的警觉和尼克松政府的敌意。
当阿连德博士最终在1970年以1.3%的微弱优势击败美国支持的前总统亚历山德里获得执政资格后,美国即密谋操纵智利国会的党派拼盘让亚历山德里以“少数派”身份暂代总统,然后重新举行大选以让即将卸任的总统埃杜阿多•弗雷绕过宪法不允许“连续”担任两届总统的限制再度当选。可是智利国会最终还是选择了曾做过参议院议长的阿连德,条件是他要签署一个“宪法承诺条款”,对其将要进行的社会主义改革进行自我约束。
阿连德当政后,除了深化弗雷时期的土地改革外,还采取了一些更为激进和冒险的举措,如开征“溢利税”,延期偿付外债、对国际贷款人和外国政府的债务不予偿还,此外还数次提高工人工资,同时冻结物价。这些政策导致智利通胀速度惊人,超市商品奇缺,地主、一部分中产阶级、右翼的国家党、罗马天主教会群起反对他,连曾是阿连德左翼盟友的基督教民主党也不能忍受,不久与他分道扬镳,在国会与国家党联手阻挠政府施政。
进入1973年,通过年初与北越签署停战协定而从越战僵局脱身的美国总统尼克松把矛头对准了阿连德。智利的贸易伙伴此时报复阿连德的国有化政策,而国际铜价又快速下跌,使得智利经济于第三季度坠入低谷,整个国家陷入一片混乱。圣地亚哥的街头随处可见街垒——那是古巴所支持的共产主义游击队在和政府军警对抗。与此同时,宪政危机也浮出水面:最高法院公开抱怨政府执行土地法不力,而众议院指责阿连德政府违背宪法,号召军队维持宪法秩序。危难之际,阿连德于8月23日任命皮诺切特为陆军总司令。在任命时,皮诺切特坚定地告诉阿连德:“我不是右翼,我会效忠您,我不能容忍任何动乱。”
但难以置信的是,19天之后,皮诺切特却联手另外3名将领发动了政变。他们利用加强国庆安全之机,向首都大量调兵。大批坦克、装甲车9月11日凌晨出现在首都街头,阿连德与叛军激战,次日饮弹身亡。按照军政府的定论,阿连德是用机关枪自杀的。枪托上嵌有黄金,上刻“致好友萨尔瓦多•阿连德,菲德尔•卡斯特罗赠”。多年来,阿连德的支持者几乎一致认为他是被政变军人杀害的。近些年来,自杀的这一版本开始被接受。
阿连德身亡30多年后依然充满争议。他是一位英雄,为社会主义献身的烈士,美帝国主义的牺牲品,还是要自行发动流血政变或绕过国会建立个人独裁的政客?由于他与卡斯特罗和中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紧密联系,一种普遍的批评认为他试图将智利转变为古巴式的国家。而政变的发生,其实也有他不甘心共产主义在智利失败而放手一搏的大背景。
美国在政变前插手了智利政治,介入的程度仍众说纷纭。早在1962年4月,美国就成立了由白宫、国务院、中央情报局高官司组成的“5412特别小组”,地位仅次于美国政府内阁,专事控制智利大选,挑选自己的代理人。解密的文件显示,美国政府和中央情报局曾试图在1970年阿连德就职之前推翻智利政府,计划代号“福贝尔特”(Project FUBELT),导致当时智利陆军总司令瑞恩•施奈德被暗杀。随着越来越多的机密档案浮出水面,施耐德将军的家人正准备向美国法院控告1970年代美国外交政策的核心人物基辛格。
当国际舆论纷纷指责美国插手政变时,亨利•基辛格在回忆录中还坚持说:“是他(阿连德)在智利制造的反对派发动了1973年的军事政变。在政变的酝酿、计划和执行过程中,我们没有发挥哪怕是最小的作用。”中央情报局是否直接参与了1973年的政变,迄今还没有公开的档案证据。中情局称在政变前两天得到了消息,但其“没有直接参与”政变。皮诺切特掌权后,时任国务卿基辛格向总统尼克松汇报说,美国“没有发动政变”,但是“尽力创造政变的条件”,包括领导经济制裁。一直到1977年,卸任后的尼克松才承认美国卷入了智利政变,他对美国卷入政变的解释是:“对美国的安全来说,智利的右派独裁比左派民主强。”虽然同一时期拉美也发生了多起政变,这场政变仍然是最具争议性的。
争议的经济政策
皮诺切特上台后,他表示自己希望“将智利变成一个企业家的国度,而不是无产者的国度”。他行武出身,并非经济里手,所以他特意起用“芝加哥小伙”(Chicago boys) ——这些曾在1955-1964年间在芝加哥大学经济学系受过训练,深受“货币主义”理论的创立者米尔顿•弗里德曼影响的年轻人,来贯彻他的政策。他取消了贸易壁垒,鼓励出口,私有化国有企业,创建控制利息和汇率的中央银行,大幅度地削减工资和私有化养老金体系。这些新自由主义实验的表面成果让阿根廷政变上台的庇隆将军实行的计划经济道路顿失光彩,“智利模式”在拉美成为新的样板。这也为皮诺切特赢得了勉强的国际赞扬。
这些政策的支持者们感叹于“智利奇迹”:近20年来,智利经济的快速增长在拉美一枝独秀,被国际经济学家誉为经济奇迹。1960-1980年,智利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实际增长了35%。智利已是拉美和加勒比海地区最具竞争力的国家。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公布的2004年度世界各国经济竞争指数,智利处世界第22位,把巴西(第57位)和墨西哥(48位)远远抛在后面。世界经济论坛首席经济学家、此次报告作者之一洛佩斯•克劳克斯说,“智利似乎完全脱离了拉美。其竞争指数比在该地区排名第二的墨西哥高出26点,这是在世界任何一个地区所没有的现象。”智利因此被誉为“美洲豹”,与“东亚四小龙”齐名。所以皮诺切特在1989年告别政坛前夕发表国情咨文时,感慨而又骄傲地向世界宣布:我接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而移交的则是一个具有坚实基础、旺盛未来的国家。
但这些所谓的经济奇迹近年来遭到质疑。社会保障体系的私有化尤其被认为不公正,智利正在调整中。对外国竞争不加节制和分配财富不公使得公众的愤怒日益高涨和普遍化,导致拉美采取类似改革的其它国家左派纷纷上台执政,相关政策也在调整之中。
即使是制造智利奇迹的主导力量“芝加哥小伙”的精神导师弗里德曼也指出,在智利,“在以皮诺切特将军为首的军政府的庇护与支持之下,自由市场经济政策得以推行”,但由此引出“只有独裁政权才能成功地实施自由市场经济政策”是荒谬的!他并预言,“经济自由迟早将会屈从于军队的独裁,而且这种局面可能很快到来”。所幸的是,智利“军事独裁政权已由民选政府所替代”。这也说明了所谓的奇迹并不是皮氏独裁的贡献。
据弗里德曼回忆:政变前,“芝加哥小伙”曾经开始“鼓吹自由市场经济,作为摆脱智利经济停滞不前状态的一种办法”。到政变发生时,他们制定恢复经济的计划已经完成了189页的初稿,其中既有调查分析也有解决方案,他们将这个计划交给了皮氏。但皮氏拖了一年半才去执行。这也说明,执行新自由主义路线只不过是皮诺切特亲美英的手段与方法,而非初衷,血淋淋的“智利奇迹”只不过是其亲美英过程中歪打正着的结果。
更值得关注的是,政变后,智利出现了自拉美有记录以来最急剧的工资下滑和失业飙升。工人的社会条件只能与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的普遍情况相比。1974到1975年,失业率从9.1%翻番到18.7%。到1983年,智利经济进入快速增长期,失业率却几乎达到35%。悲惨的工作状况激起了新一波、好几万次的罢工浪潮,却无一例外地遭到镇压。
根据智利政府统计,目前超过20%的智利人口生活在贫困状态。但官方的统计还不包括退休工人和依靠微薄的补助金艰难生活的残疾人;许多人认为真实的贫困率接近40%。智利是当今世界贫富最分化的国家之一,这也是皮诺切特政权亲寡头集团政策的真实遗产。在1980到1989年经济蛋糕膨胀期间,占智利10%最富有的人占国民收入的比例从36.5%上升到46.8%。同时,占人口50%的底层民众的获利却从20.4%垂直下降到16.8%。更有数据表明,皮氏统治时期的社会财富向寡头集团的转移是以最残酷的形式进行的。到他放弃总统的时候,40%最穷的人的每天饮食摄入量已平均从2019卡路里下降到只有1629。同时没有足够住房的智利人从27%上升到40%。”
如此说来,所谓的“智利奇迹”也只属于最富裕的那部分社会阶层,尤其是皮氏政治军事上的亲信。整个私有化是在毫无规章和监督的情况下进行的,等于是大规模地掠夺社会财富。在这个腐败过程中,皮诺切特个人以海外秘密账户形式分享了2700万美元财富已成为人所共知。高失业率、低工资、高利息和在枪的威胁下强迫劳动,意味着国内外资本的超额利润,而代价是数以百万计人的饥饿与贫困。更何况,经济的发展有利于独裁的巩固,或者说是其执政合法性的借口。因此,所谓的“智利奇迹”很难说是皮氏的遗产。
争议的审判
相对于经济政策,受到更大争议的是军政府打压政敌的铁血统治手段。1974年6月,皮诺切特自任总统,他的军衔也提升到“大元帅”,之前只有殖民政府首脑和智利开国元勋得到过这一军阶。1974年12月至1981年3月,皮诺切特任总统兼执政委员会主席,之后任立宪总统直到1990年卸任,期间皮诺切特掌握智利军政大权长达17年。
皮诺切特在当权期间解散了国民议会,取消了工会权利,禁止各类政治活动,长期实行全国宵禁。他曾宣称:“如果没有我的允许,这个国家的一片叶子也不能动。”他最受攻击的决定是展开了针对前政府支持者、共产党人和左翼人士的“大清洗”。皮诺切特私下曾辩解说:“对付靠暴力和花言巧语弄选票上台的左派,你必须采用同样的手段才能让他们感到老实。”但在白色恐怖高峰期,军队经常随意入户抓人,数千人遭监禁和酷刑,至少3197人因政治原因被杀,超过1000人失踪,这完全是逆历史和时代潮流而动。当事后调查人员发现许多装着两具尸体的棺材时,皮诺切特称“这是节省空间的埋葬方式”。
皮诺切特残暴的独裁统治还迫使10多万人流亡国外。即便如此,他们也难逃被追杀的命运。1974年,智利前任陆军总司令卡洛斯•普拉茨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遇刺身亡。1976年,前智利驻美国大使、阿连德政府内阁成员奥兰多•勒特里尔在美国华盛顿特区遭汽车炸弹袭击身亡。他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采访时还说:“人权?那只是马克思主义的发明。”皮氏的残暴导致了他逐渐的失势和国际上陷入空前孤立。
1988年10月,智利在民主运动冲击下举行公民复决投票,多数选民否决皮氏连任,皮氏被迫还政给文官政府。智利旋于次年12月举行开放式总统及国会选举。皮氏在那次大选中失利,基督教民主党人帕特里西奥•艾尔文(Patricio Aylwin)获胜。艾尔文于1990年就任总统,在政治运作方面逐渐摆脱军政府时代的阴影,在经济方面亦带领智利走向快速发展。皮诺切特卸任后仍保留军队总司令一职,1998年才转任终身参议员。
1998年10月16日,皮诺切特赴伦敦治病时,西班牙方面指控他在军事独裁期间涉嫌杀害西班牙人和西班牙人后裔,对他发出了逮捕令。英国当局应西班牙法官的引渡请求将其扣留,但是围绕他是否应被引渡的争论在英国引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风波:先是英国高等法院裁定皮氏“作为前国家元首享有免于英国法院民事和刑事诉讼程序的豁免权”,不到一个月,英国上议院又推翻高等法院裁定,认为皮诺切特不享有豁免权。当英内政大臣斯特劳决定启动引渡皮的程序时,皮的律师又指控英上院有大法官与大赦国际有联系而裁决不公,迫使英上院接受重审,1999年3月,英上院以6票赞成、1票反对再次通过裁决,皮氏不享有豁免权。4月,斯特劳宣布重新授权启动引渡程序。然而由于皮的健康原因,引渡一再推迟。英国内政部2000年3月最终决定终止引渡程序,并允许皮氏返回智利。至此,这场长达16个月之久的跨国司法纠纷宣告结束,但是审判与制裁他的呼声依然此起彼伏。
引渡案一波三折,很大原因是撒切尔夫人挺身而出,为皮氏声援辩护。她抨击工党政府的做法是“冷酷而不公平地对待曾在福克兰群岛冲突中帮助拯救英国士兵生命的一位令人尊敬的朋友”——“尽管我不愿冗述细节,但我要告诉议会,没有皮诺切特在1982年福克兰岛战争中所给予的实质性的帮助,我们将有更多的军人客死他乡。因此,整个英国都欠着他一大笔恩情。”此外,她还激烈指责拘捕皮诺切特违反了法律程序,“英国的名誉对现政府来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因为我们的名誉维系着我们的利益。但皮诺切特案玷污了(英国的)名声”。她还以皮氏身体欠安为理由,建议解除对他的羁押。之所以撒切尔夫人对皮氏如此“厚爱”,原来是撒切尔夫人当政时期,英国与阿根廷在1982年爆发了规模浩大的福克兰群岛战争,当时的整个拉丁美洲反英情绪高涨,惟有皮氏统治的智利坚定地站到英国一边。皮氏的亲美英外交,使得遭扣留达503天之久的皮氏虎口终得以逃生。
回国后,智利已不再是皮诺切特的避风港。负责审理皮诺切特案的古斯曼法官在第三天就签署了决议,要求圣地亚哥上诉法院取消皮诺切特终身参议员的司法豁免特权。上诉法院激辩两个月后通过了取消皮氏特权的裁决,并决定对其立案审判。自此之后,皮诺切特先后受到300多次起诉和调查,一再被剥夺作为前总统和终身参议员的豁免权,多次被软禁。但由于他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和轻度老年痴呆等疾病,对其案件的审理被一推再推。直到他死,无论是要求引渡他的西班牙、瑞士、德国、法国和美国等国,还是惨遭皮氏打压的智利左派,都没能将他送到法庭审判,而由此引发的有关国际人权法的争论也绵延不绝。
皮诺切特的遗产
对于皮诺切特的功过是非,智利国内一直存在争议,他的支持者与反对者也始终旗鼓相当。反对者指皮氏发动军事政变,颠覆早已久存的智利民主体制,更钳制舆论毁坏司法草菅人命;支持者则说,皮氏的政变将这个国家从阿连德的扼杀经济活力的计划经济体制和革命所引发的骚乱中拯救了出来,或许他的铁腕统治杀害了几千条人命,但却拯救了数十万计的生命。类似这种争论在国外看来更是雾里看花,以至有人认为皮诺切特死了盖棺仍难以定论。应该说,这里既有皮诺切特的狡黠之处,也有跟随国际媒体人云亦云的结果。
首先,亲美英的外交及经济政策为其独裁统治争取到了最大的国际生存空间。据克林顿政府已部分解密的文件透露,美国政府不仅完全知道1973年9月11日的政变及随后的杀戮、虐待,而且给予无保留支持。政变 3个星期前,美国暗中提供了100万美元的资助。更要命的是,尼克松及福特政府甚至还试图寻求平息对皮诺切特政权的国际批评声。所以时至今日,还有人认为皮诺切特是美英的代理人、冷战时代的英雄。而由于英阿马岛战争,撒切尔夫人对其去世表示万分悲痛也就可以理解了。这些冷战思维以及与皮氏有关联的基辛格等极具影响力的人士的存在,仍在深刻影响着各自国内及国际舆论对皮氏的定论。
其次,皮诺切特为自己未来的命运作了渐进式的安排。在1980年皮诺切特政府制定的新宪法中规定,军队是“制度的保障”,模糊地表示让军队发挥政治的仲裁者的作用。后来又明文规定:皮诺切特如在1989年总统大选中失败,他将继续担任陆军总司令之职,即使从这一职位卸去也将立即宣誓就任终身参议员。有了这道护身符,皮诺切特就终身受到宪法保护而免遭任何起诉。在安排他自己及他的高级军官特赦后,他才放弃控制。
随着民主过渡进程深入,即使他的支持者也希望他能更安分点。但他在败选和担当总司令后,常发动未经宣布的军事调遣,或者将他的军队提升到警戒状态,以发出他不会容忍试图起诉他那个时代违反人权者的信息。他在1991年警告说:“哪一天谁碰了我的人,哪天法治就结束了。”皮诺切特对民主过渡进程的种种限制使得他得以苟延残喘。
最后,和平过渡使得皮诺切特在智利的国内外影响还在。政变后,他安排军官到智利全国城市和乡镇去当市长,退休的军事人员去当大学的校长,然后对怀疑是左派或自由主义者的成员进行大规模地清洗。由于皮诺切特选择了和平过渡的方式,使得皮诺切特时代的反动势力及大量的既得利益者没有受到任何清洗而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拥有这样的权力基础,他放弃原来的铁拳统治后,即使是对左翼的民选政府,他也仍能发挥相当大的影响。换句话说,他的铁杆支持者的存在才是皮氏成为争议人物的真正原因。
由于皮氏最终选择了民主与宪政,即使是智利真相委员会及其它的调查揭露出皮氏统治的内幕,即使是与他有杀父之仇、其母亲和本人亦曾受到虐待的现任总统巴切莱特对皮氏亦没有办法将其在死之前送审,死之后仍不得不以相应的军人礼遇为皮诺切特举行葬礼,并要求军事单位降半旗。对于巴切莱特来说,作为智利总统,送审甚至处决皮氏在民主体制是一个不容易的决定。一个受伤的国家如再次被撕裂的话,修复会将是何等困难!
皮氏亲手毁坏了宪政与民主,最终却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宪政与民主,这也是皮氏的高明和睿智之处,从而让他避免了类似萨达姆、米洛舍维奇或齐奥塞斯库等独裁者的命运,同时也给现在或今后独裁者和平过渡到民主,避免新的流血,促进国家和解与进步提供了一笔丰厚的真正的“皮氏遗产”。
(原文发表于《南风窗》2007年1月上,作者授权天益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