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和法学界的“法治三老”处在同一个地位。他们是伟大的思想家，我只是一个跟脚。这30多年我主要是参加一些立法、法律、法规、规章、认证，包括这次在杭州的司法解释，我是搞这些（工作）。他们是从宏观上来讨论这个问题，我是从一些微观上讨论问题。他们是讨论应然的问题，我讨论的是实然的问题。肯定这个应然和实然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先把应然讲了清楚了，我再讲点咱们国家的实际情况，像法律是怎么规定的。这可能也有好处，就是把咱们这个制度怎么往前面推进。
大概讲三个问题：第一，《高等教育法》规定了大学到底有哪些自主权、自治权；第二，中国大学自治到底有什么样的中国特色，这个特色在哪里；第三，新时代大学自治发展是什么样的趋势。我是讲实然的问题，他们讲的主要是应然的问题。他们是思想家，他们提出思想，我是来做跟脚，去实施特他们的（思想）。
首先，《高等教育法》规定的自治权和自主权。我看了一下《高等教育法》，也归纳了一下，有八个方面的自主权：
1、自主调节系科招生比例的频率。但是，到底要招多少人，像北大今年招多少博士生、硕士生，这个还是教育部下这个指标。但是到底法学院招多少，政治系招多少，物理系招多少，你们有自主权，你们去调节。
2、自主设置和调整学科的权利。你们到底设些什么样的学科，设宪法、设行政法，设一级学科、二级学科，你们可以设。但是有一点，你们要依法，依法就是依托法律规定的条件和法律规定的程序，要经过他们审批。你们是自主，但是要报到教育部批一下。像现在好多地方在搞什么党内法规的专业，招博士生、招硕士生。好像北大还没有搞吧，有好多地方都搞起来了，就是你自主。当然那也是党已经指引了，你们最好设一个党内法规的专业。就是上面已经有指引，你们再提自主，你们再往那里报。像我们有一些宪法、行政法，行政法是我们自己慢慢搞起来的，是教育部认可的。
3、自主制定教学计划、写印教材、组织实施教学科目。你可以自己搞教学规划，你自己可以写教材、印教材，怎么实施教学。像教材，过去教育部搞一些规范教材，你们可以去写，有几本可以写。像法学有十几本，像《宪法》、《行政法》我也是首先去印。
4、自助开展科学研究、技术开发和社会服务。就是科研，这是刚才郭老师讲的学术自由，你们可以自己自主进行科学研究、技术开发；也可以进行社会服务，你可以办培训班这些，提供社会服务，提供社会咨询，这个是可以的。
5、可以开展境外高校科技文化交流合作。但是你可以跟美国、英国、俄罗斯搞校际交流合作。但是有一条，要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搞这个交流。
6、自主确定教学、科研、行政职能内部组织机构，甚至人员配备。像北大社科部、研究部，设置很多部，这些机构你们可以自主申请。像我们叫做“部”。所以刚才来的社科部的（领导），他叫做部长。人家叫科长，有的叫区长，北大是部长。这个你们自己定，有的也跟着北大叫做部长了。这个是自主权，这是大学自治。
7、可以自主评定教师职务，确定津贴、工资分配。现在评教授，过去的大学只有几个大学可以自己评，像北大就可以自己评。别人学校要到北京市评审委员会去评，别的大学不行的。现在按照《高等教育法》，每个大学可以自己评教授、评副教授。这是一个自主权。
8、自主管理使用高校主办者提供的财产，国家财政资政拨予的财产。就是国家拨的钱给你，像北大一年拨多少亿。原先是几千万，现在是多少个亿。还有国外捐一笔钱，这个钱怎么分配、怎么用，这个由你们自主权。
我看了《高等教育法》。当然它没有这么写8个方面，我是把《高等教育法》理了一下，大概就是规定大学自治的8个自治权、自主权。这是第一个问题，我就讲完了。我不详细展开了，因为没有时间，一个人只有12分钟。
第二，中国特色。中国特色主要是四条，中国的大学自治是有中国的特色：
1、党的领导。你虽然是自治，但是你不能够不接受党的领导，是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校长是由上面任命的，由组织部门考察；党委书记是你们自己选的，但是选也是上面（要考核）。这个是中国特色。
2、马列主义意识形态。马、列、毛、邓，现在还有习，这些思想要作为指导。刚才讲思想市场，你思想可以自由，但是要受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不能跟这些对着来，他主要是围绕中国意识形态不搞多元化。所以大学如果把大学老师、学生都弄去当部长、当区长，这不行了，中国要保证思想统一。我这讲的实然的问题，我不是讲应然的东西。包括你看我们这次学校必须把十九大，必须把习近平的思想贯彻到，“匀”入到里面，要把它搅匀。不要看到是贴到脚上的一层皮，一撕掉又没有了。他说你们别搞脚上一层皮，你一定要想办法搅到里面去，这是“匀”。我们在教育部开过会，就讨论校长怎么弄。
3、我们还是国家高校，国家主办为主，社会力量办校，民办大学还是有，但是不能够为主，为辅。现在主要是以国家主办。
4、政府（教育行政部门）在高校管理的权力比任何西方国家都要大。教育部的权力很大，像你要搞项目，教育部不批，像我们有一些老师申请的项目就没有，那个钱也没有了，100多万还是80万、50万，（教育部）没有批，那不行。什么建立学科教育部卡掉，基地那些都是教育部（批）。
这是我讲的四个特色，不知道归纳的对不对。
第三个问题是趋势。趋势有四个：
1、放管服。高校领域放管服的改革进一步推进，大概有几个方面：一个是硕士点、博士点审批，现在基本上教育部不管了，就是自己搞了；再一个职称评定，现在有高校自己搞了；重点学科，像我们北大宪法、行政法是重点学科，一年国家给多少钱，现在钱也不给了，也取消了，现在教育部不管那个重点学科。但是基地一年还给我们拨几十万，基地还有。
2、去行政化。原先的副部级校长现在还是有，本来这一点是改革的一个措施，但是人民大学纪宝成教授说没有副部级了，我坐飞机让我坐经济舱，就不能坐头等舱；我到教育部去跟他们讨论问题，我找个区长，他还是区长，我不是副部级，我跟他怎么谈。所以好些人反对，所以这个事情就算了。本来要把副部级（取消），校长现在还是副部级，校长领导他有副部级，他要打个括弧，你不是司部级，是副部级。在各种各样的考核、评比、打分，这个也是在减少。我们这个基地经常有危机感，你要考核打分，要中央领导批一个，我们写个文件写个什么报告批一下，那就有4分；你让谁批有5分，或者部长批有2分。我们每次那个分值，我们这个报告没有人帮我申报上去，也没有批。这些评比太多了，现在都在改革，都在减少。但是现在还有。
第一个放管服：“放”就是把权力放到高校来；“管”就是还管你，不是减去审批；“服”就是服务。这个放管服好像是李克强提出来的。
第二个就是大学章程慢慢的要成为学校自主管理的政策规范。过去大学讲的很少，现在有多少比例？咱们高校50%有了吗？
湛中乐：100%，张司长知道。
姜明安：100%有了吗？
湛中乐：形式上。
姜明安：没有吧。有的大学还没有，哪些这么快。
湛中乐：现在是章程的指标问题，不是数量问题。
姜明安：大学章程今天成为一个自主管理的政策规范，这是一个趋势。但是现在正在做。
3、学术自由环境进一步宽松。这个宽松与社会科学、人文科学、自然科学是有差别的。像西湖大学是搞自然科学，这个很宽松。但是咱们搞法律、搞经济的还不能太宽松了，你要发文章，你要写诗。我有些书人家要给我出版，你不（符合）人家就不给我出了。像有本书出了，在社会科学自然出版社出了。本来已经出了，后来说那个不行，所以又把它删掉。他没有给我说就删掉了，还告诉我姜明安你那个已经删掉了。尤其你现在出东西，真的审查很严格。当然有一定的必要性，咱们保障意识形态（一致），马列主义作为意识形态，现在审查很严格。但自然科学比较宽松一些。
4、大学内部民主化管理建议加强。像法学院院长这类人可能不一定要校内任免了，可能今天是由你们自己或者是教代会形式产生或者是采用聘任。但是现在还早，现在北大还是基本上征求民意，大学内部投个票，但是那个（投票结果）不公开，把那个票送到（上面）。当然如果大学都反对，肯定也还是取消不了。但是不是以你们的意见作为最终意见，但是作为一个参考。至于校长，校长现在基本上是任免制，那是教育部任命的，他是副部级，或者教育部或者国务院（任命）。像副部级的，那是国务院任命的，像北大的校长是国务院（任命）的。
5、在学校内部，校级委员会的评定以及监事会的评定职能在加强。现在可能正在搞这些文件，像学校哪些事是院长管，哪些事由校级委员会管，像评职称、评奖这些，还有出现校区规范、抄袭等审查追究责任，可能现在都由消极委员会来管。再一个，监事会到底有些什么事？当然有些地方有监事会，有的地方没有。像今天要举荐个人，比是由你院长一个人说了算，可能监事会也讨论下，这个人发个什么文件，讲过什么话，水平怎么样。因为有的院长不是同一个学科，他不知道，那个教授知道哪个家伙太厉害了，是个怪才，或者那个家伙不行，那个家伙你别荐他，他捣乱。
大学自治，刚才他们讲的是很高深的理论，这个其实很好。我讲的这些东西是现实运作的东西。我就讲这些，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