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历史,顿足于那涓涓细流却又难以割舍友情,我仔细地琢磨,到底用什么样的一个恰如其分的辞藻来形容我们和周阿姨的相遇、交往和友谊。我冥思苦想之后,在片刻的一刹那间,突然想到可用“天涯若比邻”来表达和修饰“我们”,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甚至是一种刚刚好,又不脱俗的小形容。
何以如此?又如何谈起?每当有人和我对话时谈起周阿姨,她的笑容和对我们的宽慰,犹如昨日的历历往事,浮于眼前。如今,虽我们客身于外,却不往不在“邻里之间”,就像当初一样——我们时而在她的住处对谈,我们也在人文讲座的现场交往,我们又在马路上会聊,我们还在武大的校园里面见,哪怕只是很短的时光,我们也彼此珍惜和慎用,只怕这时光一晃就没了!
我们有太多可以叙述和值得咀嚼的有趣,我们又无法用三言两语来表达;我们有太多可以过目不忘的话语,我们又无法用只言片语来抒发。因为,我们只怕说多,那么记忆里就变得少了。可,这又怎能止住我们所想表达的那份恩情?用这些简单地、复杂的、希望的、低沉的、美丽的、奥秘的、可耐的、友情的语言,它们最好不过,它们又显得繁多。有时候,形容一些东西,其实心里就那么一句话,大概就能懂这交情有多重,有多沉。但是,有时候不说多,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不是么?
其实,要说初识周阿姨,那还是在2007年左右,人文学社刚起步,对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情,除了她对我们《沉淀》的无私支持之外,就是慷慨地拿出一箱书——《二十四史》,价值不菲。她执意要送给我们学社,以便启发和方便后人来欣赏、阅读、饱览和品味,却因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给了我足够的反思,我何时可以因一种理想主义的情怀而把最爱的“拥有”之一奉献出去?如此无私又富有爱心的表达性行为,让我们值得体会。
除了这种慷慨又富有热情的相助之外,她对《沉淀》的褒奖难免引起我的“羞愧”,也正是在她的这种不断地鼓励和支持下,我们才有信念和信心去挑战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才有耐心和追求去达成我们所希望实现的理想和主义。甚至,我们如果没有周阿姨地鼓励,我们无法做到当初那么“向上”,那么生机勃勃,那么勇往直前,那么一如既往。也大约是为了这羞涩地回报,或是对这种美丽的支持以“吝啬性感恩”,于是每次我们都会将蕴有油印味的《沉淀》拿一份给她送去,她都会一一读之,并推荐给了其他学生。在我看来,当初这份小报的知名度,也大约是与周阿姨“不断宣传”也有些干系吧?
当然,说来惭愧,当初我们也只能用文字和一张张看起来并不精美却富含一些想法的报纸来表达我们的反馈,这大抵上是属于她最好的礼物之一,我猜如此。
此外,她对于人文讲座的热情和学习知识的渴望让我们这辈人又肃然起敬,甚至自我不安,真是晚辈不足,与前人无法企及。为此,我们只能蹒跚地去奋进和阅读,只怕是追赶不上在前面“带路”的她,怕掉队,又不能忘却那个一直在前行的身影,尤其是在讲座现场的周阿姨,她——或是坐在小板凳上倾听学者的言说,或是站在课桌前的小椅上大胆提问。声音轩昂,气宇之间透出的是一种对“真理”的问题性追踪,此种精神如雨果一般的“渴望”,又如别尔嘉耶夫一般的“思考”。但是,她还是她,她是周阿姨,那个在全校乃至全国都“闻名不已”的听讲座阿姨。为此,前华中科技大学校长根叔更是每每谈起,对阿姨此种好学赞叹不已,曰之吾辈之榜样。
可,“白驹过隙”,时光难以回流,于2011年,我们随后分别,一个在武汉,一个在外地;一些在外地,一个在武汉。她如一个精神的堡垒在华中这片富有知识性的土地上矗立不倒,一个活生生的精神坐标,为此,我每次从外地回汉,都专门抽出时间去探望之,乃或者是拜学之。我自当惭愧的是,不能给予更好的作品来回报。那些过往的两三本小书,虽我著,却不敢攀及她书柜里的大雅之作。且,她还专门留心《华中科技大学周报》,因我那段时间经常撰点小文抒发情感,她每次但凡见到我的小文都给我一次长途电话,而后专门给我留下样刊,只等我回去取之,可谓是有心之人。或是风雨,或是天晴,我大约记不得我去了多少次她在13栋的那个宿舍,我们安然而富有灵魂性悦动地交谈,真诚而美丽的对话,一次次,一次次,一次次,久久无法忘却,而后却不再有,只因为她退休后去外地居住,离开了那个工作已久且还会写点黑板报的地方。周阿姨,你可曾想过后面的孩子,他们没法再和阿姨于楼栋间相应,这是对爱心多么残忍的“隔离”!
再后来,我去了境外念书,回去的日子就更少了,想念也更多了——那个经常拿水果、书、报纸、还有照片的您。历史学家杨奎松曾说有一种情愫是“忍不住的关怀”,而我看是“忍不住的回忆”,如被爱包裹的“小孩”——我们——越来越少与您交谈,您身体可好?习惯没有热闹又饱满春风的学生吗?
我至今还记得,在我于境外之时,有一次回汉,刚好是武汉大学樱花羡艳旁人的日子,您和我约好,而后我说我还有2个博士生朋友,要不一起?您起初在麦当劳见面时有些羞涩,却很快就熟了起来。我们四人,一起在樱花的海洋里陶醉、拍照、嬉笑,还有如花蕾般地开放与从容。而您为了让我这个外人能近距离的闻许樱花,则拿出一个很陈旧的小牌,“说”我是武大“校友”,这个方法居然还真管用,所以才有了那段美好的四人时光,四人梦璃,四人醉香,四人交往。或许正是我们的笑声扰醒了樱花的鲍蕾,那天它们开的特别鲜艳;也或许是我们的到来侵扰到了她们,她们沉醉又不乏醒来的“笑影”至今无法遗忘。挥手道别,看似洋洋洒洒,却是“泪两行”——·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这,日子又过了些,时光也流了些,人啊,也被推着往前走了些,老了些,坦然了些,而想念浓了些,友情如酒也香了些。其实说来也是没办法,古有“大雁东南飞”,而今又是“天涯若比邻”。这叫人如何对此不泪垂?(白居易)。
说到底,要怪就怪这11年的交情吧,谁让我们和您在喻家山下进行了昆德拉的“相遇”,谁又拦得住这如尼采般的“不合时宜的沉思”?是回味也好,游走也罢,是过往也好,现在也罢,都不是这些话能说个完整的。它不属于任何人,只能在指尖的敲打处留下那些不会被时间抹平的痕迹,这也许就是最牢固的友情吧,这也许就是最昨日的“邻里”吧。
2018年4月24日
原载《浠语徽音》微信公号,2018-4-29。作者系高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