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鄂豫皖苏区及四方面军的浓厚兴趣,不久前我去了趟麻城、红安,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却也颇有收获。这里在1927年秋天发生了中共领导的暴动,史称黄麻暴动。今天,“暴动”成了敏感词,我在红安发微信,写“暴动”都发不出。“黄麻起义”是后来的说法,大概是为了强化其正义性。
这场暴动影响深远,引出了后来的鄂豫皖苏区、红四方面军,在党史、军史上都有重要地位。今天的麻城、红安,有将军大道,有烈士陵园,有纪念馆,还有当年苏维埃的红色遗迹。其中,红安的纪念园堪称大气,园区与纪念馆的建筑都是国家级水平,对党史、军史有兴趣的,值得一看。
一、黄麻暴动的背景
1927年北伐胜利后,国共分裂,标志性事件是上海的4.12,这是由蒋介石率领的北伐军镇压中共领导的工人武装,史称412大屠杀,其实死了100多人,还包括国军士兵。当时武汉政府的汪精卫还同情共产党,与蒋介石分裂。但共产国际给中共发来“五月指示”,要求中共在湖南湖北发动土地革命,动员五万工农建立新军。这份文件被汪精卫得到,于是也与中共翻了脸,这就是7.15武汉政变,汪蒋殊途同归,史称“宁汉合流”。在这个形势下,中共在汉口召开了八七会议,决定了武装暴动的方针。
八七会议是一次紧急会议,不伦不类,连政治局扩大会都算不上,由国际代表罗明那兹操纵,会议罢免了陈独秀,组建了临时中央政治局,确定了土地革命与武装暴动的方针。会议认为,“党的现实最主要的任务是有系统地、有计划地、尽可能地在广大区域内准备农民的总暴动。会议决定调派最积极的、坚强的、有斗争经验的同志,到各主要省区发动和领导农民暴动,组织工农革命军队,建立工农革命政权。”之后的秋收暴动与黄麻暴动,就是这次会议的直接成果。会议召开的时候,南昌暴动已经发生,但南昌暴动是打着国民党左派的旗号,暴动后产生的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也是由邓演达、宋庆龄等人领衔。起义军原计划南下广东建立根据地,以便再次北伐,结果到了潮汕就被打垮,领导人作鸟兽散,朱德、陈毅带着残部几百人上了井冈山。这里边有一位腼腆青年,后来名声了得,他就是林彪。
回到黄麻。黄安、麻城地处大别山,麻城在南麓,有点像西安和秦岭的关系,黄安则在山中。大别山其实就是连绵几百里的低山丘陵,但在交通不便的年代,已足够隔绝文明。这个地方有两个特点,一是贫困,二是民风强悍,这就是最好的革命土壤。北伐时,这里即已成立了农会与工会,甚至拥有武装。农会彻底颠覆了乡村秩序。当时中共控制的报纸《湖南民报》宣称,农会的成立,就宣告了土豪劣绅的死刑。而什么是土豪劣绅?有一个深入人心的口号说,“有土皆豪,无绅不劣”。也就是说,只要是乡村中的有产者,都可以被列为土豪劣绅而剥夺其财产甚至生命。于是打土豪杀地主,成立农民自卫军,一时热闹非凡。在“一切权力归农会”的口号下,农会可以捕人,罢免县长和司法官,动不动召开农友大会,当场就杀几个“土豪劣绅”。这就是暴动之前,黄麻地区的社会背景。
二、黄麻暴动的过程
黄麻暴动由中共黄麻特委组织。之前,省委派郑位三来传达了八七会议精神。1927年11月13日,黄麻特委组织的三万多农民自卫军攻下黄安县城。18日,成立了黄安农民政府和工农革命军鄂东军。仅仅21天,就被国民党军打垮。残部72人逃进了木兰山区打游击,将鄂东军改为“工农革命军第七军”番号。大家注意,中共起义之初的武装,都叫工农革命军,以区别于国民党的国民革命军。打黄安时的三万人,到逃进木兰山时只剩72人,其它人都回家种地去了。这72个人也很难坚持,最困难的时期,曾经埋了长枪,将队伍分散,鼓励队员自谋生路。陈再道领了200大洋去河南贩猪,赔了本,剩下一头猪送了人,又回来找革命队伍。
作为鄂豫皖革命火种的“木兰山72好汉”,后来一人叛变,六人(都是黄麻暴动领导人,如戴克敏、曹学楷等)被张国焘“肃反”杀掉;大部分作战牺牲或被俘杀害,包括早期军队领导人吴光浩等。幸存6人,一人为建国初开封市委书记戴季英,此公在陕北肃反时差点活埋了习仲勋;5人为开国将军:王树声大将,陈再道上将,詹才芳中将,吴世安、肖永正少将。
广为流传的说法,红安出了200多位将军。据说修建京广高铁时,原方案不过红安,因绕红安要增加250亿投资,经济效益不大。李先念夫人林佳楣忿忿说,难道红安200多个将军还不值250亿吗?铁道部只好改方案。实际上授衔的红安籍将军是61人,这已经是全国之最。还有红安籍担任地方工作的副省级以上干部,像董必武、李先念、郑位三等,也有一百多个。这就是200多个将军的来源。如果算“大别山走出的开国将军”,也就是整个鄂豫皖出身的将军,那就有317位,占到开国将帅总数的五分之一。
三、张国焘与鄂豫皖苏区
1928年,国民党军撤离,红七军返回黄麻,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一军三十一师,这时也就不到百人。“红军”是1928年5月之后,中共武装统一使用的名称,据说连番号都是共产国际给的。
黄麻根据地建立后,1929年中共又发动了商南暴动、六霍暴动,开辟了豫东南根据地和皖西根据地,各自都建立了苏区政府与红军。1930年2月,中共中央决定成立鄂豫皖边特别区,建立中共鄂豫皖边特委,同时将红三十一师(黄麻)、三十二师(商南)、三十三师(六霍)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许继慎受中央军委委派,任红一军军长,前一年已到黄麻任三十一师师长的徐向前任副军长。成立了鄂豫皖边区苏维埃政府,鄂豫皖根据地正式形成。此时张国焘还没有到鄂豫皖。
1931年5月,张国焘受王明委派,带着陈昌浩等从苏联回国来到鄂豫皖。此行从上海经武汉,由顾顺章护送,结果完成任务后,顾顺章在武汉表演魔术,被叛徒认出被捕,立即叛变,由此引发了上海中央被破坏,周恩来、博古等“洋马列”到中央苏区,架空毛泽东等一系列变化。
张国焘之前从未领导过军事工作,也没有开辟根据地的经验,他能在短时间内成为鄂豫皖的核心,一是靠苏联的国际背景,这在当时的土共眼里,就是金光灿灿的活神仙;二是党内绝对权威地位,中央为他量身订作了鄂豫皖中央局,他任书记,是鄂豫皖的最高领导人,同时担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副主席,成为“副国级”。第三条最关键,就是下车伊始,就大规模肃反。黄麻暴动和红一军的领导人,鄂豫皖苏区早期领导,大部分被他杀掉。连一军军长许继慎和四方军总指挥徐向前的妻子程训宣都不能幸免。
四、血腥肃反
许继慎是周恩来派去鄂豫皖负责军事的。八十年代中共认定了36位军事家,其中就有许继慎,可见他的历史地位。而张国焘认为他反党,抓起来严刑拷打,两腿都打断了,许继慎仍不低头,遂被张国焘下令拴在马后,活活拖死在河滩。
程训宣是黄安的妇女干部,泼辣俊俏,19岁嫁给29岁的徐向前。她被政治保卫局关押拷打,为的是挖出徐向前的“反党”材料。这个女子到死都不招认,保护了徐向前。直至最后处决,作为四方面军总指挥的徐向前,连问都不敢问一声。多年后在延安,徐向前问当年的政治保卫局局长周纯全,为什么把我老婆抓去杀了?周说,就是为了挖你的材料嘛。这位不知杀了多少自己人的保卫局长,建国后授了上将军衔。相比面瓜徐向前,林彪血性得多,老婆叶群在延安整风时被审查,林彪公开大骂“他妈的,老子在前方流血打仗,你们在后方整我老婆!”叶群本来做过国民党的电台播音员,但从此以后再没人敢查她的历史问题。林彪平时蔫里巴叽的,关键时刻才是真男人。可怜程训宣兄妹四人参加革命,三位烈士,两位都是肃反错杀。可见当年党内军内斗争的惨烈。
徐向前回忆,“将近三个月的肃反,肃掉了两千五百名以上的红军指战员。”而当时红四军总共才有1.5万人。这个血腥肃反,肇始于中央苏区。毛泽东打AB团,逼出了富田事变,红20军排以上军官全被杀害。这是1930年的事情,这为之后鄂豫皖、洪湖、陕北等苏区肃反,提供了经验。贺龙开辟的洪湖苏区,在中央分局书记夏曦的主持下肃反,杀害了一万多人,包括后来中共认定的三十六位军事家之一的军长段德昌。杀段时,贺龙曾向夏曦求情,说给我留个能打仗的吧,关向应拍案质问贺龙: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夏曦书记是代表中央的,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吓得贺龙只好同意。
五、四方面军和鄂豫皖的结局
张国焘对鄂豫皖苏区的发展是有贡献的。全盛时期包括20余县,拥有约350万人口,主力红军达4.5万多人,地方武装、民兵20多万。1932年10月,在国军第四次围剿下,四方面军主力撤出根据地,向西转移,放弃了鄂豫皖苏区。
四方面军在四川巴中落脚,建立了川陕根据地。在这里张国焘再度辉煌,部队扩大到五个军,八万人,苏区有500万人口。而不到三年,1935年初,张国焘突然决定放弃川陕根据地,西渡嘉陵江,表面理由是策应中央红军转移,但细分析起来,保持一个稳定的川陕根据地迎接中央红军,难道不比陕北强百倍?所以张国焘为何要主动放弃川陕,至今还是扑朔迷离。
四方面军与中央红军会师后,又出现分裂,毛率一、三军团单独北上,张和四方面军又南下,后来与二方面军贺龙部会师,再北上实现三大主力会师,而此时的张国焘,丢失了根据地,失去了国际支持,没有了政治本钱。四方面军主力二万多人,按央军委命令组成西路军,在河西走廊全军覆没。没有参加西征的部队改编为八路军129师,归刘伯承统帅。原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从河西化装逃回延安,当了129师副师长。张国焘在延安受到清算,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故于1938年借祭黄陵之机投奔了国民党。
鄂豫皖苏区自从四方面军长征后,即不复存在。只有少数游击队在大别山活动。最大的一支是高敬亭,抗日战争爆发后,高部改编加入新四军,后来叶挺嫌高抗命,将高杀了。1939年李先念受延安派遣,回大别山拉队伍。李先念原先是四方面军主力三十军的政委,1937年3月三十军在河西走廊全军覆没,李先念带着400人逃到新疆。后来回到延安,但没有了队伍,改编八路军时也没有位置。党让他回老家拉队伍,也算是人尽其用。李先念在大别山聚拢了各路游击队,很快又发展起来一支队伍,编为新四军五师,后来成立了中原军区、中原根据地,俨然一方实力派。可惜1946年内战爆发,国军首先打击中原军区。李先念组织中原突围,结果几乎是西路军命运重演,向东佯动的皮旅,7000人毫发无损到了江苏,而向西突围的五万人,基本上又是全军覆没。建国后李先念离开军队,不授军衔,与他是败军之将不无关系。
六、“丰豫仓”的启示
黄麻暴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过去受到的教育说,是为了推翻旧社会,让穷人翻身。可是,80多年过去了,这里仍然贫困。县委县政府最大的政绩,是争取到了国家级贫困县。1981年韩先楚回红安,见到一个老哥们儿披棉袄穿草鞋,打趣说“你咋搞的,几十年了还是这个球样!”老汉说,“你这大官咋当的,50年了还让我这样穷。”这老汉说出了问题的本质,你倒是当了大官,可是50年了,我们还是这个球样。当年据说仅黄安就牺牲了14万人,但并没有改变黄麻的贫穷,更没有换来社会公正与人的尊严。暴动只能毁灭秩序,消灭富人,但不能让穷人富裕起来,也不可能建设起一个更合理的社会。如果贫穷就是造反的理由,那么今天造反的理由岂不是更加充分?今天我们谈现实,说稳定压倒一切,谈历史,又说造反有理,这岂不是严重自相矛盾?
在纪念馆看到一个“丰豫仓”的故事,意义深长。1879年,县衙征谷2.6万担,在县城、七里坪、八里湾设立义仓,农民青黄不接时,向义仓借粮,借八斗,秋后还一担,这在今天来看,也是合理的利率,是解决农民饥荒的有效措施。1927年大革命后,农会会员持大刀梭标砸开了丰豫仓,抢光了粮食。纪念馆的说明文字说“夺回了自己的血汗粮”。
丰豫仓是旧制度的象征,它承认贫富差距,正视饥荒的存在,它是在维护财产秩序的基础上,济危解困的有效方案,是具有可持续性的解决方案。而砸仓抢粮象征着革命,这个办法是最简单、最痛快的,但也是最不可持续的。红军在所有的根据地都坚持不下去,国军的军事围剿是一个因素,经济原因才是根本性的。红军的主要收入靠打土豪,就如同打猎捕鱼,一旦苏区土豪打完,就陷入经济危机。各地苏区都发行过货币,这是变相抢劫,小小的苏区怎么能供养几万大军和革命干部?涸泽而渔之后,就是经济崩溃。丰豫仓这样的好制度,可能需要几年几十年的探索和实践才能形成,但破坏它只要一天。由此就看出暴力革命对中国社会只有巨大破坏作用,而谈不到建设与发展。
以暴力改变社会面貌,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农会可以任意捕人、杀人,甚至捕杀县长法官,这对当时刚刚建立的法制秩序,是极大的破坏。且看当时的一篇报道“【咸宁农友铲除了五个土豪劣绅】本月五日,咸宁县党部、县农民协会,开会追悼死难的农工领袖,到了五万多农友,个个手拿土枪,大枪、锄头、镰刀等,开会的时候,各放土枪一响,枪声震天,农友大呼,打倒土豪劣绅!打倒一切反革命派!当主席报告到阳新土豪劣绅烧死农友九人的时候,全场的农友,个个都激愤的了不得,大呼誓为阳新死难烈士报仇!杀尽土豪劣绅!就把捉来的土豪劣绅朱道素、朱惠友、李德胜、雷世盛、雷益山等五人,一起当场杀死了,农友们好不叫快呀!”打下黄安后,俘虏了县长等19名官吏,这些人如何处置了,没有交代。从当时的一贯做法看,肯定全数遭杀害。在这样一种无法无天的环境下,没有人是安全的。暴动的领导人后来纷纷死于肃反,就是报应。中共建政之后的滥杀无辜、文革中的无法无天,这与当年农会杀人、苏区肃反,可谓一脉相承。
七、苏维埃的性质
最早打出苏维埃招牌的是彭湃。1927年11月,他随南昌起义后的残部到达潮汕海陆丰地区,发动暴动,建立了海陆丰苏维埃政府。1930年6月,鄂豫皖特区苏维埃政府成立。1931年11月7日,这天是苏联的国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瑞金成立,毛泽东任主席。1949年之前,毛被称“主席”,就是指这个主席。一直到延安,国共合作抗日,才收起了这个招牌,改称陕甘宁特区。
苏维埃是苏联的国号,“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就是尊奉苏联为老大,在中国建立的国中之国。当时的口号就是以苏联为祖国,武装保卫苏联。这与同期在东北建立的满洲国,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今天,当局一天捕风捉影寻地找境外敌对势力,而当年的中国革命,是由苏联一手操纵,早已铁证如山。苏共通过第三国际,在中国找了两个徒弟,国民党是老大,共产党是老二。苏联一边支持国民党北伐,推翻北京政府,一边支持共产党武装暴动,发动土地革命。它才是唯恐中国不乱。党对军队的领导,枪杆子里出政权,其实都是苏联传授的,国民党早年也是这一套。唯有中共得其真传,并且把苏式专政与中式专治相结合,发展到了极致。
八、暴动能创造新世界吗?
那个时代的暴动,还有秋收暴动、平江暴动、湘西暴动、潮汕暴动、广州暴动,发生在北方的,似乎只有一个渭华暴动。这些暴动全部失败了,不像俄罗斯,工人武装一造反,占领冬宫,政权就到手了。这些暴动留下的,是断壁残垣与累累尸骨,是残破的社会,破败的经济。另一方面,造成了大量暴民,如木兰山72好汉,他们成为中共夺取政权的骨干力量。在正常的社会里,像许世友、李先念、韩先楚、陈再道、陈锡联这些深山中的底层人民,根本不可能成为将军、国家领导人,是暴力革命造成的天翻地覆,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但对那些被他们杀掉的“土豪劣绅”、政府官吏来说,难道不是天塌地陷,万劫不复?那些人的悲剧,直到今天都很少人关注,仿佛他们就不是生命,而是在革命的活剧中被打碎的一件道具。即使是在“革命”阵营,也是无数尸骨堆起了少数人的将军梦。他们连大别山的贫困都改变不了,怎么能推动中国的进步?
今天,红安、麻城依然贫困,贫富更加悬殊,但以暴动解决社会矛盾的可能性已经不复存在。原因在于,当年的造反者,执政之后总结出了如何防范暴动、如何将不稳定因素扼杀于萌芽状态的一整套方法。今天没有了农民运动讲习所,没有了农会,不准在农村建立任何秘密组织,更不准农民武装起来。今天的当政者,最警惕的就是当年他爹那样的人,这是多大的讽刺。他们一方面把老一辈供在神坛,鼓吹“两把菜刀闹革命”,以此作为政权合法性的来源,另一方面,又实行菜刀购买实名制,大肆抓捕“饭醉团伙”,聊个天都能定颠覆国家政权罪,这让当年闹革命的老一辈,情何以堪!倘若他们再世,除了俯首就擒,还能有啥作为。
我在红安、麻城的县城里,看到了洋气的商品房,看到了巨大的商业综合体,看到了沃尔玛、桑拿、KTV。但城市管理水平很差,街道上电动自行车乱窜,人行道瓷砖都被汽车压碎,垃圾箱散发着恶臭。我忽然想到,九十年前的富足繁华之地,今天仍然富足繁华,而那时贫困落后之地,今天仍然贫困落后,这九十年改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