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学者,不仅要拼谁水平高,还要拼谁活得久。这话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认真。
1998年12月19日,钱钟书先生离开我们的时候,享年88岁。88岁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可望而不可即的寿命了,但在人文学的大师或准大师中间,却算是比较短暂的。
白寿彝2000年仙逝,享年91岁;吴小如2014年仙逝,享年92岁;启功2005年仙逝,任继愈2009年仙逝,享年均为93岁;吕叔湘1998年仙逝,南怀瑾2012年仙逝,享年均为94岁;费孝通2005年仙逝,梁漱溟1988年仙逝,享年均为95岁;钱穆1990年仙逝,享年96岁;饶宗颐1917年8月9日出生,已经度过97岁生日,依然吃得香,睡得好,身手矫健,思维敏捷;季羡林2009年仙逝,享年98岁;钟敬文2002年仙逝,享年99岁……
当然,比他们更“厉害”的是刘绪贻,1913年生,已经庆祝完101岁的生日。比刘绪贻更“厉害”的是,2014年7月17日,杨绛度过了103岁的寿诞。
人文学是最讲究生命阅历和体验的,活得久,阅历自然广,体验自然深,写出的东西自然更自然和通透,这也是长寿者更可能成为大师的内因。长寿者更可能成为大师的外因在于,大师说到底也是一种外部的社会评价,不少事实已经证明,学界存在着一种“隔代认同”的现象,即长辈很容易对晚辈的成绩不吝溢美之词,反过来,晚辈也很容易认同长辈,尤其是那些见证了历史或即将成为历史的长辈的成就,这意味着一个学者活得越久,就越能与当下保持一种审美的距离,就越有可能成为一种文化符号,进而获得当下更多的赞誉。说得具体一点,一个50岁的学者可以发自内心地敬佩、颂扬一个已经过世,或者没有过世但已经鲐背之年的学者,但对另一个50岁的学者往往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哪怕这个同龄人的水平其实已经远胜于他。
从这个角度上说,要想在同代学者中脱颖而出,比他们多活个三五十年,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但如何才能活得更久呢?老一辈人文学者高寿者如此众多,又是何故?因为热爱体育锻炼?目前还没听说当中有哪一位是运动健将;因为周边的自然环境好?他们大多生活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水和空气能很好吗?因为有长寿基因?没有可靠的证据之前,这只能算是一个无厘头的答案。那是因为什么呢?或许杨绛先生翻译的兰德的小诗《生与死》算是最好的解释:“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我们这一代人文学者,天天争论文、争课题、争奖励、争荣誉、争官位,争得头破血流、争得面红心跳、争得怒目圆睁、争得心胸郁结、争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有几人能活到耄耋之年吗?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