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人们视为公知之后,挨骂的几率陡然增高。好些人骂街,除了问候你的父母之外,是要杀你,剁你,甚至火烧油炸。还有一个西奴网,把我和若干他们讨厌的人的头像,直接挂上绞索,脸上打上红叉。这骂声和情景,我都熟悉。经过文革的人,谁不熟悉呢?只是,今天人家只是喊喊而已,当年,是真的动手的。如果我当年能有今天这样的嚣张,估计早就被人砸烂狗头,踏上千万只脚了。
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其实是文革中暴力行动的指南。这篇收入毛选之后,已经有相当幅度的删节,大大减少了其暴力鼓吹的成分之后,其暴力的烈度,依然可以点燃文革普遍暴力,可见其深入人心,威力巨大。
当然,1949年之后,历次政治运动还有平时的革命行动中,社会上普遍存在的暴力和暴力倾向,绝非毛一两篇文章所能奏其功。这个要拜托整个的教育和宣传,以及暴力革命精神对文学艺术的改造。别的不讲,但电影,战争片就占了绝大多数。那时节的少年,包括我在内,最喜欢也最兴奋的事儿,就是打仗。1969年中苏关系紧张,处于战争边缘。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成天盼的就是早日开战,好让我们像小兵张嘎一样,投入战场去打苏修鬼子。
然而,实际上,对于万恶的外部敌人,无论是美国人、苏联人还是台湾的国民党人,能打一下的人都不多,持续最长的朝鲜战争,也不过就三年。人们深入骨髓的暴力情结,最终都释放在自己同胞身上。当然,这些人都是阶级敌人,但阶级敌人并不是个固定的人群,它会不断地扩张,扩张到文革时期,好些根正苗红的人,甚至老革命,都变成了这个群体的一员。每次运动,都团结95%的人,打击5%,但那5%却总是在蚕食那95%,所以,今天的施暴者,兴许明天就变成了被施暴者。
回过头来看,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我们对自己同胞施加的酷刑,已经远远超过了经过我们渲染过的渣滓洞和白公馆。对暴力的提倡,让人的兽性得到了空前的膨胀。每个施暴者,都不约而同而且自觉地把暴力扩展到极致。对于很多人来说,暴力,已经成为他们的最爱。一旦没有了这种肆无忌惮施暴的条件,他们就浑身难受。
网上的暴力喧嚣,实际上是一种发泄。无论观点左还是右,其实发泄的欲望是一样的。显然,这样的发泄,肯定不过瘾,只要有了机会,他们肯定会在现实中发泄的。
一个自称在建设法治的国家,在革命暴力问题上,至今含混不清,一个以捍卫毛泽东为借口,当街打人的大学教授,不仅在网上有人叫好,他所服务的大学,也采取了默许的姿态。这样的国家,暴力的潜流,早晚会汇成地面上的洪流。到了那个时候,虽有智者,恐怕也难以善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