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石:顾城杀妻的真相与二十年后的道德反思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2422 次 更新时间:2014-02-14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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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石  

1993年,诗人顾城在新西兰激流岛上举斧杀死妻子谢烨后吊颈而死,那一年,好莱坞推出一部好片:钢琴课。在这部片子里,早期白人移民从纽约迎娶一位无法说话的女性,她酷爱钢琴。由于教授钢琴与她的学生耳鬓厮磨日久生情,被她的丈夫发现后,用斧子剁掉她的几根手指。我无法忘记那个凄风苦雨的场景,伴随着钢琴激扬顿挫的琴声,那把斧子砍向女子的手指,她毅然地接受剁指刑罚,而后绝然坚定地站起来转身而去。血水溅在她的脸上,而她无泪无悔,却有一份刚强的凝重。那个钢琴曲的名字是:HEART ASKS FOR PLEASURE FIRST。翻译过来就是:心灵向往人间的欢愉。这个场景成为电影史上永远震撼人心的一幕,而我,每每想到顾城杀妻的场面,这个钢琴曲就会在大脑中轰鸣而起,我无法忘记顾城举起的斧子,而他却砍死了妻子。谢烨的母亲后来说,那斧子天天在砍我的心。二十年之后反思此事件,我想说,顾城的斧子,最终还是砍向我们中国人的道德之根。

最近,邓晓芒教授写了一篇:中国道德的底线。我一向很敬重邓教授,(有关自我意识问题还要向他请教)但是他的这篇文章写得太“轻”。扯到三纲五常之类也太“远”。其实中国以及全世界都有一个道德底线,简言之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也是法律的基点,这是社会大多数人必须遵循的道德底线。我理解邓教授的意思是,中国人对自己人讲道德,所谓讲孝悌,讲亲情,讲哥们义气,讲自己人的圈子,对“他人”则视为“地狱”,可以不讲道德。可以践踏道德底线。邓教授特别举了张君的例子。邓教授的说法就社会的“表面现象”而言或许不错。但是我们如果深究中国的道德现象,恐怕就没有这样简单了。几年前一个十五岁少女绑架亲舅舅加以杀害,张君也“灭掉”自己的兄弟。当下中国社会的犯罪现象很多都是家庭内部矛盾造成,甚至造成不少血案。这里我们就不提历史上帝王将相之间互相仇杀,也不提文革中象绞肉机一样残酷的“党内”斗争。我想要说的是,顾城杀妻恰恰颠覆了邓教授的说法。对于顾城杀妻事件,记得当年邓教授也写了文章。顾城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他是在任何文明社会都无法“容隐”的凶手。这是早已盖棺论定的事实。严重的问题在于,现在中国社会的某些人,借助著名媒体的平台,要为顾城翻案、要为顾城辩护。例如凤凰网上至今还有“流亡的故城”。顾城的朋友文昕,不仅公开说要为顾城辩护,甚至高调宣扬:谢烨李英就要顾城为自己死。她毫无证据地丑诋无辜死去的谢烨,真是诛心之论。文昕如此信口雌黄诬蔑谢烨,也许彰显了某种朋友义气。我们却要想想,文昕有何证据来证实谢烨要顾城为己死掉?谢烨作为母亲,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失去父亲?杀人犯顾城只因写过一些诗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登上宝座加封牌位被人们顶礼膜拜隆重祭奠吗?纪念顾城就要将他杀死的谢烨踩入污泥浊水加以侮辱吗?顾城地下有知,愿意你们如此践踏他“心里的天”吗?文昕这些人,如今以笔墨杀人,岂不是比顾城的斧子更加血腥更加阴险?如果说顾城一时疯狂丧失理智而杀人,那么如今文昕顾乡(顾城姐姐)等人“深谋远虑”地再次谋杀谢烨,竟然颠倒黑白试图将“杀人犯”的罪名强加给谢烨,而媒体却给他们提供舞台来表演来造谣,这真是匪夷所思难以想象的事。

顾城的诗,在笔者看来只是小孩子玩弄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糖纸而已。顾城竟然在外国学者前面大谈中国的“自然哲学”,也只是无知者无畏的表现。顾城当初进入诗坛,据《诗刊》老编辑王燕生的回忆,也是顾城之父在前开路,顾城居中,其母断后。顾城父母为了能发表顾城的诗作,“打了多少电话”,而且顾工由于是“著名诗人”,还要署名于顾城之前。可见顾城出道还要借助父母的关系。不过有人喜欢顾城的诗句。这也是个人见识不同。笔者在此要深究的是:媒体究竟要引导中国人成就什么样的道德底线。顾城明明杀死无辜的谢烨,为何今天还要大张旗鼓地纪念一个杀人犯?难道因为希特勒画过不错的画作也要为他开个画展吗?我们大谈特谈中国人的道德沉沦,而如今出于为顾城翻案辩护的理由以胡扯的谣言来侮辱“无法说话”的谢烨,这是当今最阴暗的勾当。这是比顾城杀妻更为血腥的罪行。从这里我们看到鲁迅所说的“歪歪斜斜的杀人”。这是对道德底线的严重挑战,谢烨已逝,她在天堂上看着这一幕丑恶的演出而无法辩解。笔者不能不拍案而起为谢烨的无辜与高尚作出辩护。

大约两年前,李银河博客转载李XX所谓对顾城激流岛事件的解读,这篇误导读者的文章歪曲事实。于是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对谢烨口诛笔伐,甚至狂呼“死有余辜”,这令人十分痛心。谢烨本来是顾城心中的“天”。在他们离世近二十年之后,谢烨成为自己被害事件的“罪魁祸首”而受到人们诅咒辱骂,甚至有人借助社会学家李银河的论坛胡说一通。结果在论坛上被很多人以污言秽语加以侮辱。其实,辱骂谢烨等于践踏顾城的灵魂。这表明我们对“事物”的理解能力以及我们判断是非的价值观确有问题。谢烨是一个近乎圣洁的女子,在当今红尘滚滚的世界里,恐怕很难再找到谢烨这样高尚的女性。而且谢烨毕竟是被害者。记得二十年前顾城事件发生的时候,虽然也引起华人世界的种种评说,那时人们虽然观点不同争论激烈,至少还没有如今这样的“斯文扫地”,以谩骂为光彩。而今天有人再次炒冷饭的时候,竟然在李银河的博客上出现一片网络混混的喧嚣叫骂。这真是我们大家的耻辱。也由此可见,这些年来世风的日下与道德的沦落。笔者注意到,事实上根本没有多少人对“事实真相”感兴趣,很多人只是对妄解顾城杀人事件的奇谈怪论感兴趣,甚至可以说,很多人更感兴趣的是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施加恶毒辱骂诅咒的对象。至于这个对象是谁他们完全不管不顾,只要有的骂,骂得狠就成。怪不得网络上有人故意标新立异以奇谈怪论来吸引大家的眼球,他们拼命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而这种表演正好暴露了这些人内心的无知浅薄与精神上极度荒凉与无聊。这令人想到文革的愚民政策,正是文革造就了这样一批内心阴暗品德低下的群氓。今天,为了谢烨的公道,我们有必要还原这个事件的真相。

有关谢烨的谎言大部来自顾城姐姐顾乡(顾湘)的文章,即“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我们要明白,顾乡作为顾城最“亲近”的亲属以及唯一的旁证者,她写的东西一直深远地影响读者。然而,顾乡在文章里却采用春秋曲笔来贬损陷害谢烨。读者如果仔细品味就能发现,顾乡虽然在表面上描写谢烨的“好”,却暗中埋伏了重重的谎言。在她的文章“最后十四天”中,埋伏了一个顾乡所精心谋划的曲笔,她要使读者相信,谢烨从开始就设计了谋杀顾城的阴谋。在顾乡笔下,谢烨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谢烨心计多端,异常狡狯,虚荣无比,城府极深。顾乡仅凭无人能够佐证的顾城的话来暗示我们:谢烨什么都要,既要诗人夫人的尊贵地位,又要世俗社会的荣华富贵,而正由于谢烨特别“爱恋”顾城,所以谢烨一定要逼死顾城,她们甚至出谋划策让顾城去谋杀李英然后自杀。顾湘暗示读者,谢烨要逼死顾城,等顾城死掉后好享受“顾城遗孀”的诗人名分,然后心安理得地在世俗社会过上物质丰盈的生活。这样,谢烨就成了杀人案件的设计者与真凶。读者若是按照顾乡的指引,在顾乡的表面上一片赞叹谢烨的花言巧语中,一步步地误入顾乡的圈套。这就是传遍世界的“遗孀阴谋”。这个说法虽然与顾城死前的遗书有相似之处,但是我们必须考虑顾城在那时的心理状态——他认为全世界都欺骗自己,这也使得顾城痛恨这个世界。事实上顾城那时已经陷入一种疯狂状态。我们可以由顾城杀人自杀来判断顾城的心理状态。那时他的想法是非常怪异毫无理性的。顾乡作为正常人,完全没有理由继续一个神经病人的思路来演绎一个谢烨欺骗顾城的谎言。然而顾乡所作的比顾城的想象还要厉害。顾乡的文章真正作到了“诬杀天下”!这使人们在痛恨咒骂谢烨的同时,也就原谅了真正的杀人犯——顾城。这样,顾乡利用顾城的诗人桂冠,以及她的“暗示笔法”成功地演出一场“卫冕”之战。不知多少读者因此迁怒于谢烨。在李银河的博客论坛上,对谢烨口诛笔伐甚至喊打喊杀的人不是大有人在吗?这证明顾乡的谎言成功地欺骗了大众。李XX有意无意地拾人牙慧以讹传讹,借助著名的性学大师社会学家李银河的博客“话语权”,使得这个无耻的谎言居然堂而皇之地流传天下,成为构陷谢烨美化顾城的标准版本。于是顾城得到“谎言美容师”的化妆,而谢烨再次遭到人们唾弃与谩骂。顾乡的动机是想以这个谎言来补救顾城杀人犯的形象。我们有责任还原这个血腥事件的真相。我们不容许谢烨再次遭受精神上的谋杀。

在顾乡的“十四天”里,顾乡编造的“顾城遗孀”这个谎言存在自相矛盾之处。她的谎言里最大的破绽在于:按照顾乡的描述,谢烨认为梵高那样的天才必须有一个金钱富足的弟弟才能“支住天才”。而谢烨知道自己在经济上一贫如洗,在德国谢烨有了一个追求者“大鱼”。那时谢烨考虑与大鱼的结合,却又纠结于顾城的夫妻感情。因此谢烨那时曾天真地设想,在与大鱼安顿好生活以后,她也可以在经济上“支住顾城”。这样可以继续在经济上支持顾城以避免天才诗人陨落的命运。这是顾乡说的。这样一个“反例”就足以证明,谢烨根本没有想要逼死顾城然后坐享“诗人遗孀”的这种卑劣心思。何况在九十年代初已经到了商品经济大潮席卷中华大地的时候,所谓的“诗人桂冠”早已黯然褪色,遑论什么“诗人遗孀”!顾城本人都说:“这本书(英儿)卖不了钱”,他甚至想到炒作自己,顾城想以“作者自杀”来“哄起来”这本书。由此可见,诗人遗孀在那个时代并没有了不起的价值使得谢烨来“坐等顾城之死”。顾城他们这些诗人是八十年代中“哄起来”的,那些诗作其实与“伤痕文学”的水准一样,根本谈不上“传世之作”。到了九十年代初,这些诗人已经成为精神上的漂泊者,再也找不到精神贵族的优越感。所谓“诗人遗孀”的地位,绝非顾城自己在精神错乱的臆想中那样“高贵”。顾城那时处于狂乱的心理状态,他虚构“遗孀阴谋”来给自己找到杀人的理由,对此我们或许可以谅解。但是顾乡在精神上是正常的,她为何一定要沿袭精神病人的思路来发扬构造这个“诗人遗孀”的谎言呢?

谢烨最为欣赏顾城的才华,虽然《英儿》彻底伤害了谢烨的感情,谢烨岂不是高度评价《英儿》说:“真是盖了!”这句话说明谢烨对顾城的极度欣赏,近乎到了盲目的程度。另一方面,谢烨毕竟要操持他们日常的生活,而顾城极为窘迫的经济状况以及他出于骄傲不愿加以改善的态度,也是谢烨不能不考虑离开顾城的原因之一。顾乡的描述虽然扑朔迷离令人迷惑。但是,冥冥之中自有昭昭天意,就在她自己的笔下,留下一个揭穿自己的漏洞。这个“反例”足以证明谢烨绝无杀死顾城的动机与设想。也足以证明顾乡编造的谎言是无法立足的,谢烨在极度贫困与顾城乖张跋扈的情形下忍受照顾顾城长达十年,她终于想过正常的人间生活,这时谢烨有了男朋友。这在道德上是无可厚非的,而同时,谢烨仍然以她一贯的“高尚”,设想着她今后如何在金钱上“支住顾城”。对谢烨来说,这绝不是一句空话,因为她在与顾城十年婚姻中就是如此一贯地“支住顾城”,也就是毫无回报地为顾城作出牺牲与付出。深知内情的顾乡在顾城杀人自杀事件两天后与友人的电话记录中,她分明说过:谢烨当然是无辜的。这才是一句真话,因为那时候她还来不及编造任何谎言。

本人已经说过,谢烨作为母亲,绝对不愿自己的儿子失去父亲,何况顾城在最后时刻特别地显露他的“父爱”。这是普世的天理人伦。在这样的根本人性前,顾乡那些谎言是经不起推敲的。

顾乡暗示给读者的主题是:“谢烨想要顾城死掉再作诗人遗孀”。无论顾城先杀英儿再自杀抑或干脆自行了断,总之要“坐等顾城之死”。这与文昕的说法一致。然而顾乡的书里岂不是描绘了一个“世事洞明”的顾城吗?用俗话说:“他心里明镜儿似的”。顾城再单纯也知道杀人的后果。顾城难道那么容易就会在别人唆使下去行凶杀人?谢烨与顾城朝夕相处十年,她非常了解顾城的脾性,所以谢烨一直说“顾城死不了”。现在居然有很多人相信这样一个荒唐的谣言,即谢烨与大鱼甚至为顾城买了杀人凶器,好让顾城去谋杀李英然后自杀。这个谎言生灵活现,其实这只不过是近乎玩笑的臆想。了解内情的人解说:刀子是谢烨和大鱼为顾城准备的,因为英儿走掉,顾城天天闹自杀,谢烨像哄小孩一样哄顾城说:给你买刀子去,找到该死的英儿你杀了她,之后你还想死的话再死。这样的解释才是真实合理的。世事洞明的顾城当然知道杀人是后果极其严重的事情。即使不提顾城,那位动辄从法律角度考虑问题的大鱼难道不明白“教唆杀人”的法律责任吗?自以为了解顾城的谢烨根本没有“坐等顾城之死”的念头,谢烨是胸怀坦荡毫无计谋的,故此谢烨一直说“顾城死不了”。当然谢烨没有明白,顾城在自己的私人女儿国的崩塌之后是无法生存的,顾城在一片绝望中内心充满疯狂与错乱。既然顾城的“天”要蹋了,那就不妨在天崩地裂中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顾城在最后两小时内写了四封遗书,却居然没有给谢烨的遗书。仅此一端即可明证顾城确实蓄意要杀死谢烨。

我们可以再举一个例子说明顾乡的暗示如何误导读者。在大鱼来岛之前,谢烨在小屋做了一锅米饭和半锅炖肉之类,在顾乡的文章里这锅米饭被直接暗示为:大鱼和谢烨要在“小屋”同居。这是顾城所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要杀谢烨。因为顾城认为他们的小屋是一座爱情圣殿。顾乡给我们的暗示是谢烨把事情作绝了,谢烨要在这里与别人同居可就真地逼死了顾城。然而,按照顾乡的描述,谢烨不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出去为大鱼寻找住处吗?这证明谢烨根本没有请大鱼到顾城小屋里同居的意向。这一锅米饭为何不可能是谢烨为自己准备的晚饭?而谢烨开车回来就被顾城杀死了。事实是,谢烨与大鱼约好在星期六晚上在谢烨弟弟处见面,那根本不在岛上。这更加证实谢烨完全没有与大鱼在“小屋”同居的意思。顾乡确实不愧作家出身(顾湘),这样一锅米饭居然被顾乡的妙笔描写成谢烨逼死顾城的铁证。事实上,顾乡的书处处以这样似是而非的“细节”来暗示顾城是被谢烨逼死的。通过这种“草蛇灰线”式的春秋笔法,读者被误导出一个结论:谢烨之死乃是“死有余辜”。顾乡无法在道德上为顾城辩解。如果说顾城因为谢烨有了男友因此杀了谢烨,这在道德上是站不住的。因为顾城首先大张旗鼓地为自己有了“第三者”而炫耀,顾城在感情上损害了谢烨。顾城是“始作俑者”。他甚至在儿子不到两岁时将儿子一脚从沙发上踢到地面。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顾乡巧妙地闪避这个要害,代之以曲笔来描述顾城如何被谢烨“欺骗”以致被逼死的结局。这是顾乡极其精明的地方。

顾城谢烨在人间的最后两个小时,是最关键的两个小时。谢烨开车出去为大鱼安排住处。在这两个小时内,顾城在读书、写家信或者在思考自杀以及谋杀谢烨。这些我们不得而知,顾乡也完全不知道。她只看见顾城在看书以及在纸上写什么,然而顾乡的文章却强烈暗示说,在这段时间里谢烨一定说了什么来激怒顾城导致顾城挥斧杀人。她暗示这个惨案与谢烨对顾城的挑激有着直接因果关系。这样一来谢烨就成为自己被谋杀的“真凶”。顾乡故意将读者的思路引导向谢烨才是导致惨案发生的直接原因,这就完全排除了顾城很可能是在冷静思考以后决定要杀死谢烨的可能性。其实这是比顾乡所推测的“可能”更大的一种“可能”。原因是顾城留下四份遗书,其中却没有留给谢烨的遗书。这表明顾城很可能在内心里已经决定要杀死谢烨。远为合理的推想是,顾城在听说谢烨的男朋友要来岛上的消息,感觉自己的“女儿国”真正面临崩塌,他这个女儿国的皇帝也将没人搭理奉承。这导致他的心理错乱。顾城这种心理上的狂乱情形在顾乡与顾城友人的电话记录里表露无遗。事实是,顾城在最后的“两小时”里已经清醒地盘算了自杀,故此他留下四封遗书。这表明顾城在那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尘世。至于顾城是否冷静地决定要杀掉谢烨来殉葬自己,这其实也是非常可能的事情。在顾城心目中,他作为女儿国的帝王,认为在自己死亡时必须要人殉葬乃是天经地义的“礼节”。我宁愿相信,极度骄傲与虚荣的顾城在精神错乱下举起利斧,杀了谢烨。 这确实表明顾城的极度自私与乖张。而这恰恰正是那个时代“诗人”的通病。我们知道,在八十年代“玩诗”的诗人比今天的亿万富翁的风采可要风光百倍。也正是那个文革刚结束百废俱兴而又弊端重重的时代,造就了一些精神上严重变态的所谓诗人。

顾城事件的读者必须了解顾谢之间的“对话语境”。如果我们熟悉顾城与谢烨的“对话语境”,就会透彻地看穿顾乡编造的那些谎言。什么“写完《英儿》就死”之类也是在那种夫妻之间即吵闹又爱恋的氛围中念叨念叨而已。而这一切在顾乡的笔下,竟然演变成一个真实而血腥的阴谋。从顾乡的文章来看,在那个最后的十四天内,顾城谢烨之间那些疯疯癫癫的对话,虽然也有认真的抱怨、对抗,其实不过就是夫妻之间日常的吵架功课。任何具有婚姻经验的人们谁没有说过或听过诸如:“你该死”、“千刀万剐的”之类的话?顾乡的本事在于将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摩擦、爱恨交加的互相抱怨等等,演绎成“基督山恩仇记”一样的阴谋情节,以侦探推理小说的逻辑给谢烨披上“阴谋家”的黑袍。她甚至想盖棺论定左右舆论。顾乡也许忘记了,在事件的第三天,在她与顾城友人的电话记录中,她亲口讲过:谢烨当然是无辜的。这在当时是可信的,因为她还没有时间编造一个“诬杀天下”的故事。这个电话记录发表在香港的报刊上。

顾乡极力要表白的是:顾城并非故意杀死谢烨,这是误伤。于是什么顾城说“打了谢烨”而不是“打死谢烨”,什么斧子上面没有血迹,警方没有找到杀人凶器等等的细节都被写出来,想以这些细节来引导读者认为这确实是“误伤谢烨”,按照顾乡的说法,既然顾城如此心疼谢烨,顾城绝对不是蓄意谋杀谢烨。而这也正是顾乡的谎言。我们试问,除了顾城写了四份遗书却没有给谢烨的遗书之外,如果一个人在激怒时误伤了自己的亲人,那么他一定会下意识地抢救亲人,而不是急急忙忙上吊自杀。你看到自己的亲人或朋友躺在血泊里,你一定会全力挽救,而不是首先想到自杀。顾城在打了谢烨以后的自杀行为,恰恰证实顾城是蓄意杀死谢烨。至于使用什么凶器,哪怕只是一个石头,又有什么关系?顾城说“打了谢烨”还是说“打死谢烨”实际上也无关紧要。在这些细节上面大做文章试图误导读者的顾乡,你的居心何在?

顾乡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现在这个谎言流传天下,成为构陷谢烨美化顾城的标准版本。于是顾城死后得到姐姐的美容与化妆,而谢烨则被人起于地下遭到侮辱与谩骂。这样一个纯情高尚的谢烨不但倒在顾城的斧下,竟然在二十年后遭遇了人们疯狂的诅咒与詈骂。顾乡的谎言简直比顾城的斧子更加血腥阴森。谢烨因此遭到第二度谋杀。了解这个故事的人不能不极度同情谢烨,也不能不痛感人间的是非不分与昏暗丑恶。如今文昕之类利用纪念顾城的机会为顾城辩护,竟然以极其阴险恶毒的语言再次侮辱无法说话的谢烨。我想质问文昕,即使谢烨“想”让顾城为自己死,这就能够成为顾城挥斧杀人的“正当理由”吗?你在二十年后利用媒体为顾城辩护的动机是什么?你说谢烨要顾城为自己死,谢烨究竟采取什么实际行动来实施这个“阴谋”?请你拿出证据来公示于天下!

谢烨极其疼爱儿子。顾城毕竟是木耳的父亲,何况顾城在生命的最后还特意显露对小木耳的父爱。那也是人间自然情感的流露。谢烨愿意让自己儿子失去父亲吗?所谓谢烨太爱顾城以至于不能容许顾城的生存,必须要顾城死后再作诗人遗孀的说法,完全是违反基本人伦天性的荒唐推理。其目的无非要诬陷谢烨而美化顾城。其实顾乡编造的这个谎言不但侮辱了谢烨,也践踏了顾城,顾城如果在世,绝对不愿别人如此侮辱他心中的“天”。顾乡根本没有必要编造这个谎言来“欺世”。顾城如果真地在精神错乱下杀人,或许也可以原宥。

我在内心里同情顾城与谢烨,他们的悲剧是在一个特殊的背景下造成的。我们今天面对的是:中国人的道德底线在什么地方?文革中红卫兵真正的杀人者至今无人忏悔。而出面道歉者也只是表面文章惺惺作态。他们借此辩白自己洗白自己。如今于光远的女儿们终于站出来为母亲追究凶手。当年北京女三中打死沙坪校长,迫害很多老师以致孙历生女士自杀。据我所知这件事与一位著名的女红卫兵头目有关。此人当年在北京红卫兵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本人了解不少关于她的事情。女三中副校长当年也差一点被打死,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这位“红大队长”。我希望这位红卫兵名人站出来忏悔而不要老谈所谓受到江青迫害之类的。既然是著名的心理学家,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当年挥舞皮鞭抽打老师的罪孽作出心理分析呢?这个问题其实是对全体国人良心的拷问。如果我们确立一个良好的道德底线,我们都要经受这个良心与良知的拷问,都要在内心中忏悔。如此,则文革绝对不会重演。顾城谢烨的悲剧也不会重演。这是笔者所祈祷盼望的。

附载:

顾乡(顾城姐姐)在顾城事件两天后与友人的电话记录

博主:顾城事件最重要的是事实真相。顾城事件发生后,人们只是互相争论,至今还有人写文章,而那么多人就只会谩骂谢烨,却对事实本身毫无兴趣。我真不懂我们这个社会怎么了?现在提供顾乡(顾城姐姐)在顾城杀妻两天后与友人的电话记录,当时她说的比较真实,(还来不及编造什么)。现在转载于此,供关注此事愿意弄清真相的朋友参考。这里有几个要点须要关注:

1.顾:在这个事情上,人家谢烨当然无辜了,人家--不过顾城呢,我也没有办法,

2.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然后在树上一套--

顾:就在那棵树上,就在那片地的树上。我没有办法拦他。我当然要拦他。但我怎么拦他。我没有办法,他把什么都做(准备)好了,然后跑到那里一套。我没有办法。

3.顾: 后来,就是这个时候大鱼要来了。这一下闹得他......他表面非常镇静。现在想他内心是非常紧张的。

博主:请大家注意顾乡的话,她当时认为“谢烨当然是无辜的”。顾城在自杀前做好一切准备。这是很重要的细节,顾乡后来在书里断定谢烨一定说了什么话刺激顾城造成血案。这暗示读者谢烨才是肇事者。既然顾城将什么都准备好,谢烨说什么根本不重要。事件发生后顾乡甚至不想救顾城,这里顾乡必有难言之隐。最后,顾城当时的精神状态是“疯狂的”。这是顾乡不想救顾城的原因之一。顾乡很怕顾城,这在顾乡的书与通话中表露无遗。电话里说的这些情形与她书中所描述的情形并不一致。这个电话记录非常重要,这是顾乡在当时说的“真话”。

就常理而言,人即使在激怒的情形下误伤亲人,一旦看到亲人倒在血泊里,人们总是下意识地首先要抢救亲人,而顾城并未想要抢救谢烨,这表明顾城确实有意要杀死谢烨后再自杀。我们知道,顾城死前写了四份遗书,独独没有给谢烨的遗书。这个事实本身告诉我们,顾城蓄意杀死谢烨是无法辩解的事实。

附录:

顾城和谢烨最后的日子

--独家采访目击惨剧现场的顾城姐姐顾乡

时间:1993年10月10日,星期天。格林威治时间凌晨两点。地点:英国伦敦、顾乡纽西兰家中。

【】死前在写他俩的儿子

刘:喂,顾乡,你好。我是伦敦的刘洪彬。

顾:知道;知道......

刘:刚听到顾城的消息,那是真的吗?

顾:是真的......

刘:木耳怎样?木耳好吗?

顾:他很好。还没让他知道呢。

刘:我心里很难受。刚才我一个人一直在喝酒。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顾。唉,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他们也真可怜。其实本来什么都不会发生。顾城最后和谢烨每天写孩子。写到最后,就是星期四晚上,他就受不了了,他觉得伤心的受不了。然后他就说他再也不写了,就停止了,就不写这个东西了。

刘;他们俩是写孩子吗?

顾;就是顾城说,谢烨给他打(电脑打字)。他就是说的感觉特别好,你知道吧,说得进入一个气氛......然后就是特别可怜,然后星期四晚上之后,他就觉得不行了,他太伤心了!好像又都回去了,本来他以为他能把什么都度过去,结果有度不过去的感觉。他就不写了,他说写东西太可恶了,走火入魔了,他说......

刘:是不是?那么他到底因为什么原因......?

顾:什么原因呵(苦笑)。就是因为一直有一个事情,就是谢烨有一个朋友。今天已经到了。他(指顾城)就特别紧张。顾城就想他能度过去。然后他就想他怎么才能够度过去。他觉得他跟谢烨那么习惯,就好像最后一个晚上(指星期四晚上),他觉得谢烨又全回去了觉得到?喹都是谢烨。然后--这又加上了我的一些想法。其实--就是......他就想呵,离婚,他说办离婚,离婚之后,他就觉得谢烨就离开他了。他说这样心理上好像也有一个支持,好像自己也能鼓励自己一下,就能把这个事情度过去。可是这个离婚,他们一直在办。就说办离婚,谢烨的感情也特别摇晃,她一会儿觉得写东西、说话的时候就特别好,但是一到具体生活中间,就又受不了。她也摇晃。谢烨倒不觉得非得离婚。谢烨不太想离婚。反正,那当然顾城就觉得不离婚他受不了。

【】第三者--"大鱼"的出现

刘:我也考虑谢烨她不会。如果真离婚,她也受不了。

顾:她也觉得有点受不了。但是,你知道,后来,就是最后两天,突然间就是一下,顾城知道这个叫"大鱼"的马上就要来了,而且马上,马上--

刘:这个"大鱼"是什么人?

顾:已经来了。可能今天已经到了。

刘:是大陆的,还是哪儿的?

顾:是德国的,在德国呆了八年的大陆人。

刘:是一个学生是不是?

顾: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

刘:他是学什么专业的?顾:学理工的。他们在德国认识的。

刘:就是去年他俩接受德国DAAD交流奖学金,在柏林的时候认识的,是不是?

顾:对,对。我就不多说了。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后来顾城就特别紧张。我觉得,尤其是最后一个晚上,他觉得又都回去了。就是星期四,他说再也不写了。然后,星期天他们还好了一场,就是那种--

刘:你说这个回去是什么意思?

顾:哎呀,就是他又回到--原来他以为他能够度过去这件事情,他也就不伤心了。他觉得他能够接受这个事情,就是谢烨离开他。但是;他那天特别伤心。为什么伤心,其实,我也不知道。最后,我看他那个文字,我才知道,写那个东西,写写写为什么那么伤心:全回去了。然后,这样星期五上午,他说他好了。然后他就说他要学驾驶。然后他不是已经开始驾驶了吗?他说学驾驶,等到离婚以后,他就可以不见谢烨,自己开车去接孩子。过去他都不做这些事,全是谢烨给他做。他做的都不是具体的事,具体的事他都不做。完了以后,他要开始做具体的事。像学开车,学了几天还可以。然后星期五上午他就读交通规则,想去考执照。就这样,然后他在读交通规则。那天下午,就出事了。其实那个时候(指星期五下午),顾城肯定读交通规则就是想怎么能把自己的那个恶念给排开。谁知道?谢烨和大鱼已经约好星期六晚上见面了,在谢烨弟弟的地方。结果所以顾城,不知道顾城知道不知道。这个具体什么时间、估计顾城不知道。他只是感觉迫近......迫近,然后离婚又离不了,起码一下子离不了,感情上。本来前两天他突然觉得谢烨是外人了。他说是外人他就感到特别轻松。但是突然间,那个星期四晚上又觉得全在谢烨里头,整个就出不来。然后他星期五早上就使劲说要离婚,也不是特别使劲,就是说怎么要把东西从他家里搬出来,说大鱼要是去,他不能让自己的东西在那儿。当然他没有说他的东西在那儿,大鱼不能去。可是......

刘:这个大鱼他姓禹吗?

顾:我不知道,这个鱼不是姓禹的禹,是Fish的那个鱼。最后,这个事特别迫近,他就极端了。顾城就吊死了,先把谢烨给打了,最后送到医院也没有抢救过来。

刘:是怎么?她吊死了?然后顾城呢?

顾:就顾城吊死了。

刘:那么谢烨是怎么死的?是顾城--

顾:把她打了。

刘:把她打死的?

顾:没打死。就打了,打了--顾城就吊死了,吊死了。谢烨送到医院救也没救成。我们这里太偏僻了,然后直升飞机又运到城里去。折腾得太久了。

顾城自杀前说:"我现在去死,别拦我。"

刘:顾乡,那顾城临去世时候,他没有什么话?

顾:他的什么话,他的话就是:我现在去死,别拦我。然后我说:怎么了?然后他就说:我把谢烨打了,我自己就去死。

刘:他打得很狠吗?

顾:当然很狠了,不狠怎么最后就没救过来呢?

刘:他用什么打的?

顾:我不知道。用武器,我看,一个铁器。

刘:顾城的资料,他的一些作品,现在都在吧?

顾:当然都在了,不会不在的。他德国以前的都在家里,德国以后的都在我这里,因为他回来以后就住在我这儿。

刘:德国以前的在哪里?都在柏林吗?

顾:不是,都在家里,都在他那边的房子里。因为他从德国回来以后,就基本上住在我这里。他跟谢烨分开住的,因为为了让谢烨精神松弛一下。谢烨跟他在一起精神紧张。

刘:精神紧张?那么在很大程度上,这个事上你是比较同情谢烨了,是不是?

顾:在这个事情上,人家谢烨当然无辜了,人家--不过顾城呢,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同情哪一个,我真的说不上来。因为顾城他从小我就知道他。他那个人,他要的那个,他说他想的那个东西,就能把你说得你啊--简直就想替他去--怎么着都愿意替他把它弄到。他说得那个、那个故事或者说的他想的那个世界,甭管什么,说得那个好,你简直是......谢烨也是特别迷这个,谢烨也是跟他说话或者一起工作时,觉得特别好,感觉特别好。具体生活中间--要是谢烨和那个朋友,要是具体生活的话,会非常好的,大概。但是,当然精神方面,那个世界她就进不去了。她是挺摇晃的,但是顾城那个人,是彻底,他说有一天他觉得他不认识谢烨了。他感觉谢烨是外人似的,他说这事就好办了,就都过去了。然后最后一个晚上呢,闹得就回去了,又觉得到处是谢烨,又出不来了。

刘:你说当他们俩在写东西、打东西,是不是就是写给木耳的一些东西上网。

顾:最后是写给木耳,其实也不是为了给木耳。木耳能看得懂吗?

【】他们在办理离婚

刘:也就是在他们离婚以后--

顾:还没离婚。他们一直在办。要是离了婚,就不会出这事了。顾城就是说要在大鱼到来之前离婚,结果大鱼来得太快了,又正好在他感情又回去了,又掉回到记忆里头去了。反正那最后一两天,他是非常紧张的,因为他知道大鱼要来,他就一直想说怎么离婚。其实他是自己在那儿挣扎。我估计那时候他有这些念头了。只是他觉得这些念头他一定要把它们排开。所以,表面上看,他是非常、非常镇定的。然后他说他还要工作,要学开车。最后的上午他读交通规则肯定也是想为了排开脑子里的东西。

刘:顾城是什么时候死的?

顾:星期五下午。

刘:但是当顾城来跟你说他打了谢烨的时候呢,你应该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一些比较极端的......

顾:不是,他告诉我他去死啊。他说不要拦他呀—

刘:天哪!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然后在树上一套--

顾:就在那棵树上,就在那片地的树上。我没有办法拦他。我当然要拦他。但我怎么拦他。我没有办法,他把什么都做(准备)好了,然后跑到那里一套。我没有办法。我当时就是想谢烨在回。我看着他那样,我是没有办法,我把他闹起来怎么办?他还得......他就疯了。然后我当然没有办法。他站在我的对面,他说让我走。你说我那个时候怎么办?我推他?我能怎么办?没有办法,我当时就全傻了,整个。后来,我突然间想起谢烨来了;然后,他一直站在那边草地上,然后我就一直往那边跑,后来跑了几步,也没看见谢烨。然后我就不知道这边已经怎么样了。过来一看,他已吊在上面了。我就使劲抱他,抱不动,然后回去拿剪子,给他剪下来了。你知道拿剪子时间很长,其实也是很快,给他剪下来了。我看他的嘴还在动,我就赶快去打电话......

刘:你给他人工呼吸吗?

顾:我给他人工呼吸干什么?我想如果他自己活过来也罢,要活不下来呢--我第一不会人工呼吸,而且我给他活过来他怎么办?他没有办法,他已经是--你想他都吊死了--你给他闹下来.他不疯了?他怎么办?那太残酷了!我觉得把他救过来太残酷了。然后我就去--我也救不了--当然,谁知道啊?--我真是觉得太残酷了--就是有一线--我当时真是简直没有办法。我紧张得啊!哎呀,急也急死了。我到处打电话,我赶快打电话,因为我想着谢烨应该活.他是--都到了这份上了,他特别--而且过去.你知道,谢烨手上破个口,他都心、疼得不得了。他自己把谢烨给打了,他还能活啊?我想别说打成那个样子,就是打一巴掌他也没法活啊。他怎么可能还活啊?我当时一想,我没法救他。然后我就回去打电话,然后打完了,我就冲出来找谢烨。他不说在那边吗?我就找着去了。

刘:谢烨是在家里是不是?

顾:在外头,就是在家外头的地方,有点空地--我们这地方离邻居比较远。外头,当然是外头了!我在家里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我看看不对劲,进来他就突然间给我说了这么一句。

刘:啊,那么你爸爸现在知道了吗?

顾:不知道。你把这个电话告诉我了。你们谁也不要跟他们说。让我跟他们说,就这样他们一说,我妈妈肯定受不了,我估计我妈妈肯定过不去,肯定过不去。

刘:那当时你见到谢烨的时候她还活着吗?

顾:活着啊。她大声地呻吟和呼吸。然后,我等那个救护车来了,那个医生就说,She should be all right,she should be all right(她会好的)。我就真觉得,因为我觉得谢烨那么有生命力,走时,我就想:不会吧,不会吧......到了晚上,过了多少个小时,大概七小时以后,消息说:没了,没了......

刘:谢烨没跟你解释为什么,是不是?

顾:谢烨怎么解释?

刘:她没跟你说什么话?

【】谢烨昏迷了,大声呻吟

顾;她说什么呀?!她昏迷了。她就是大声地呻吟和呼吸。我叫她,她也没有反应,就是大声地呻吟和呼吸。我也不能在那里穷叫嚷。我得赶快去打,那个--叫救护车啊。救护车,我想想顾城是怎么样--然后--sorry--打完电话我去看他一下--我得赶快等救护车去--因为你知道那救护车,我们这个地方的路还挺麻烦,人家救护车找不着......

刘:救护车,然后再通过直升飞机运出岛?

顾:对。

刘:所以说这样的话也就耽误了时间?

顾:那是肯定的,送出岛运到城里边很远的--反正救护车,来时大约得4点,那个事大概出在3点55分。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根本就没记时间,糊里糊涂的,谁会记时间啊?反正晚上l0点半,他们来说,没了......没了......

刘:我觉得顾城很长时间以来就有这种预感,或是这种想法?因为这半年来,在海内外的很多媒体,就是很多报刊,杂志吧!

顾:他一直想的是自杀,但是从来没有想伤谢烨。

【】顾城一直想自杀

刘:哎,是这样。(肯定语气)

顾:本来他就这样说他那本书完了以后说好就要自杀,本来就说这样就可以把这本书哄起来......

刘:你说的这本书就是他在柏林写的那本小说是不是?

顾:本来就想这本书......他们说还没写完呢。现在还没写完呢,--还有--还有--就是剩下的部分都在电脑里。剩下的部分也没写完呢。本来回来说,他们走后的这一年的这边的情况,我来写,因为有很多事情顾城不知道。不敢告诉他,跟他想得不一样。回来以后他觉得好像是万事都能不在意了。然后就跟他讲,后来说......他刚刚写了一点点,他觉得没法--就出了这个事了。他们那.书自己也没写完。

刘:那就是说他当时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跟你说过吗?

顾:嗯?

刘:他当时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跟你透露过吗?

顾:他跟谢烨说过,他写完。那在德国,我怎么能听说呢。

刘:对。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顾:知道什么呀?他们回来说的呀。说实在的这个大鱼要晚来一个月,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就是让顾城和谢烨平平静静地把这个离婚手续办好,顾城就不见--顾城说:我要是受不了,我就不见你。你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就完了。然后在这之前呢,他们不是现在想把这本书弄完吗,就弄这个书,顾城说:只有你能帮我。因为这个书,谢烨在边上,给他打得就是这个气氛,就感觉有个场似的,因为定的是他们俩,就是这个事情就能进入。别人呢,你说我帮他?要是其他事,其他的事或其他的东西,就不必要这样做了。他就跟谢烨说,给l0天的时间差不多。这10天的时间还没到,就开始写两天两个晚上,然后......

刘:还是写那本书对不对?

顾:还是写木耳。他说这本书不卖钱。他说,但是后来谢烨每打多少,弄完一段,谢烨就特别激动,就说顾城什么事都记得,把她的罪行都记得;然后顾城说:这挺好,我说一段之后你就补充一段,然后就可以恶狠狠地骂我,说这样你可以骂得很痛快,这本书也就有了读者,你也就出气了,我最后给你一本书让你出气。(笑)后来,就是这个时候大鱼要来了。这一下闹得他......他表面非常镇静。现在想他内心是非常紧张的。因为在这之前他做不完事,甚至于这本木耳的书都写不完,也不可能办完离婚手续。然后他就觉得特别受不了,尤其是星期四晚上,他觉得......星期三他们还好了一场,然后星期四晚上,他就真觉得他又回去了,然后就想着大鱼马上要来。反正,我估计,他这个念头就那个时候就生出来了。但是星期五上午他就说读别的,就说读那个交通规则。噢,星期五上午还跟谢烨谈了很长时间的话,电话里。然后,谢烨跟着就来了。大家也说话,说得挺好的。因为最后这一阵子,谢烨是住在那边,他住这边。但是谢烨每天早晨过来,晚上回去。但是那个星期五是顾城先打的电话,顾城说在电话里讲话非常好。看不见,就可以讲得自如些,这种感觉。然后他们感觉都非常好。打完电话,谢烨过来,后来还说今后打电话好。然后我就说这是个好主意,等到将来大鱼来了,你们就光打电话,如果受得了的话打电话,要是打电话也受不了,就算了。我说他可以根本就不闻不问。他说能受得了就问,受不了就不问......(笑)后来还这么瞎说呢。然后我们还说什么离婚,那么现在应该找律师,律师已经找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然后一说起来谢烨好像似乎挺懂一样,其实不懂......我就觉得,最后,他肯定觉得谢烨还是他的。但是大鱼马上要来,他就晕了。如果大鱼晚来一个月,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顾城应该很看得开的,他那篇《我不能想得太多》中的最后一句就是:当我们忘记死亡和爱情的时候......

顾:自我鼓励嘛。他是自我鼓励嘛。你知道他爱得忒深了。他整个是自我鼓励。

刘:这篇文章你看过没有?

顾:我没看过,但我知道。

(笔者附记:本文是电话的原始记录。)

作者是顾城、谢烨生前的朋友,大陆年青诗人,现在伦敦大学读博士学位。

刘洪彬 (香港《明报月刊》)1993年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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