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朝鲜劳动党政治局扩大会议召开，金正恩的姑父张成泽落马，朝中社的新闻稿详细列举了张成泽的各种罪名，另外，张成泽被从会场带走的图片，以及现任内阁总理朴凤柱等朝鲜高官竞相批判张成泽的画面也公之于众。无论张成泽是否会被处决，他的政治生命已经彻底终结了，持续近两年的朝鲜过渡体制也政治完成了，金正恩将挡在面前的最后一根稻草给拔掉了。

在过去两年中，金正恩不断地充实自己的权力基础，前朝忠臣被逐一清洗，所谓的权力过渡实质就是清除异己，建立听命于自己的政治派别。张成泽被清除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不听话了，甚至不听从最高司令官的命令，建立自己的小圈子，阻碍尽力劳动党唯一的领导体制等等。归根到底，张成泽已经成为金正恩的绊脚石，只有踢开张成泽，金正恩的"唯一"地位才能名副其实。

为金正日扶灵的"辅政大臣"几乎被清洗殆尽，除了两位年过八十的老臣之外，四名军方将领已经被清除出权力中心，张成泽是唯一还有牙齿的老虎了。因此，拔掉张成泽的牙齿甚至彻底打虎就是金正恩的必然选择。与清洗李英浩等人不同，张成泽的落马不再是"宫廷"之事，而成为全国性的政治运动，以劳动党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形式给张成泽的政治生命判了死刑，以朝鲜劳动党的政治动员能力，可以预见全国性的批判活动将会继续。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将张成泽拉下马呢？

首先，张成泽的身份非常特殊，他算得上是金正恩家族的成员，张成泽是金日成的女婿、金正日的妹夫、金正恩的姑父，多重的血缘（拟制）身份赋予了张成泽更顽强的政治生命，尤其是金正恩的姑姑金敬姬还健在。以劳动党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名义审判张成泽，以党的权威来遏制张成泽所具有的"血统"权力，此外，在张成泽的罪名中尤其加了一条"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对于一般干部来说这只是生活作风问题，而对张成泽来说，则是背叛了血统。双管齐下，才能将张成泽这只大老虎关到牢笼之中。

其次，张成泽是真正的二号人物，与李英浩等军方人物不同，张成泽的权力遍布于党务、经济等多个领域，军队相对而言是个比较封闭的领域，作为最高司令官的金正恩可以撤换任何将领。张成泽的权力更具有弥散性，只有彻底毁掉张成泽的"名声"，才能将其罪名坐实。将张成泽的权力从朝鲜政治生活中清除出去，仅仅撤职并不能解决问题，还需要政治批判运动来改变朝鲜人的"思想"。

张成泽在朝鲜政治舞台的落幕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既是朝鲜权力从金正日向金正恩的交接完成；也是权力的代际更迭的完成，在过去两年中近一半的朝鲜军政高官易人，干部年轻化成为对抗老人政治的有效武器。金正恩召开连级干部大会、人民军保卫者工作大会既是金正恩的"登基"大典，更是干部的更新，建立拥护金正恩的干部队伍。

干部和意识形态是朝鲜"革命事业"的两大支柱，张成泽落马意味着干部队伍已经有了新鲜血液。在意识形态领域则确立了"白头山"血统论，想必接下来的工作是在批判张成泽这个"革命罪人"的同时，进一步确立金正恩统治的血统论。更为重要的是，张成泽的"落马"意味着任何张成泽"党羽"都会被清洗，因为连张成泽这样的权势人物都被干掉，何况其他的"鼠辈"呢？

从权力交接与巩固的角度而言，金正恩体制已经确立起来，但是这个体制现在还缺少核心执政理念，金正恩是否还继续"先军政治"呢？从目前的态势来看，未必如此，朝鲜在各道设立经济开发区的举措意味着会进行类似中国的改革开放。主管经济事务的朴凤柱将是朝鲜经济改革的一个风向标，此公与张成泽关系比较密切，如果在未来的清洗中朴凤柱岿然不动，说明金正恩可能下定决心推动改革。

张成泽落马的消息曾使韩国股市下跌，说明市场对金正恩的信心不足，但金正恩未必会重演去年的一套核大棒的把戏。巩固权力之后，金正恩需要打破外交僵局，因为内部没有挑战者并不意味着江山永固。核武器在此之前还扮演着整合军队的作用，现在军队已经掌控在金正恩手中，下一步金正恩需要审视核武器的外交角色，在当今国际政治中，核武器并非杀人武器，而是战略平衡的杠杆，金正恩只有让核武器进入"不能使用"的轨道，才会撬动朝鲜"四面埋伏"的窘境。

过去两年中，世人对金正恩的期望已经降至冰点，未来金正恩可能送出一点儿惊喜，但是叠加暴力、利益与意识形态的体制，其演化速度有时会令人气馁。未来对金正恩主要的挑战不再是权力的获得问题，而是权力使用的伦理，将权力等同于暴力会大大缩短权力的韧性与生命。

作者任职于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