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至6日在圣彼得堡参加G20国峰会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既是最受注意的领袖,又是与峰会气氛不调和的“孤立者”。这是因为他想利用全球重要领袖这次集会,争取国际支持他“采取行动”惩罚叙利亚阿萨德政权。
9月5日晚上,根据俄罗斯总统普京建议,G20国峰会的宴会变成领袖们探讨叙利亚问题的对话,大家吃饭、喝酒、讨论长达四个小时。9月6日,本来宣布拒不与普京一对一会谈的奥巴马,却坐下来和普京单独谈了20分钟。6日下午6时,奥巴马又在会场举行记者招待会,专门谈他如何对待叙利亚(主要是和美国记者对话,演给美国观众看的)。
叙利亚人民遭受毒气杀害的报道是8月21日发出的,白宫在相对沉寂以后,突然于8月30日由国务卿克里发表强硬声明,公布了美国情报机关蒐集的信息,肯定叙利亚政府军使用毒气屠杀1400余平民(包括400余儿童),强调“不采取行动的风险”(包括鼓励伊朗、朝鲜转“核”),美国不会受他国(如英国国会否决军事干涉)及联合国态度影响等等。
8月31日,奥巴马由副总统拜登陪同,在白宫玫瑰园郑重宣布美国已经做出对叙利亚采取惩罚行动的决定,但先要等待9月9日国会复会后讨论授权。这以后,总统府、国务院与五角大楼就加班加点,一方面制定惩罚叙利亚的具体方案,另一方面尽情争取国会参众两院的两党议员授权总统采取军事行动。
奥巴马一直把国会当作绊脚石,尽量采取行政措施回避国会干扰,这次却在总统有权先斩后奏(已有里根、老布什、克林顿总统多次先采取军事行动,再在一个月之内报告国会的先例)的情况下,故意先让国会讨论取得共识再动手。这种反常行为使人感到迷惑。
9月1日,众多专家,包括卡特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著名开明政论家布热津斯基,在美国CNN电视台“全球公众广场”(Global Public Square)国际时事节目上分析,认为奥巴马在应对叙利亚内战上一错再错、前后矛盾、作茧自缚。美籍印裔节目主持人扎卡里亚(Fareed Zakaria)9月4日在《时代》杂志发表文章,批评了奥巴马在叙利亚问题上的不成熟外交态度,指出奥巴马一方面坚持动武不符合美国利益,另一方面又认为有必要回应阿萨德政权残杀平民的暴行,自相矛盾。
扎卡里亚与许多评论家都批评奥巴马“采取行动”意志坚定,“如何行动”却心中无数。《华盛顿邮报》9月6日透露,在奥巴马决定“采取行动”以后的一周之内,五角大楼制定的行动计划已被修改50次。许多军事专家觉得白宫对军事行动指挥思想混乱。
毒气是反政府军放的?
曾在国防部军事政策部门工作18年的帕维尔(Barry Pavel)说,奥巴马心目中的“行动”旨在制止阿萨德今后使用化学武器,既不想摧残叙利亚空军与火箭发射能力,更不愿意在叙利亚建立“空中禁区”,是一种“政治军事行动”(political military operation)。他说,奥巴马先喊再打是违反了兵家“威慑”时间与目的上让对手摸不透的原则。
奥巴马和克里都强调“行动”将不是“无止境的”(open ended),保证“军靴不着陆”。许多美国政界人士(包括民主党人物)认为在决定动武前必须充分估计后果,不能只着眼于两三天内巡航导弹对地面目标的攻击。许多政界与军界人士的共识是:巡航导弹作用不大,避免“高价值目标”(例如击毙阿萨德)更非兵家常规。
9月6日,在G20国会场的记者招待会上,记者问奥巴马如果这次惩罚以后阿萨德军力并不受损,再过一阵子又使用化学武器怎么办,这种惩罚能解决问题吗?奥巴马无言以对。看来,他只是为了面子,为“行动”而行动。
既然是惩罚,必须确认毒气是谁放的。以俄罗斯为首的国际评论认为是反叛政府势力所为,以此栽赃于阿萨德政权。9月4日,普京评论美国国务卿克里在参议院的作证时,甚至公开斥责克里是在“撒谎”。根据包括美联社在内的一些西方媒体记者的报道,是叛军行动不慎而使毒气扩散。《华尔街日报》驻联合国记者劳里亚(Joe Lauria)确信这是反政府势力故意干的。
奥巴马也像国际观察家普遍感到叙利亚的“内战”是复杂的国际战争而不愿卷入,却在两年前就冒昧发表阿萨德政权应该被推翻的言论,这就自相矛盾了。行家认为,两年多来,在美国干涉叙利亚的最好时机时,奥巴马迟疑观望,现在再来采取行动是“太轻太迟”(too little too late),也有人觉得他对阿萨德政权划定“红线”愚蠢被动,自讨苦吃。
霍普金斯大学著名中东专家纳赛尔(Vali Nasr)教授批评奥巴马总统从来就想减轻美国在阿拉伯世界的介入程度,对中东局势“被动应付”,纳赛尔甚至借古讽今:过去是英国舍弃中东被美国取代,将来美国舍弃中东,中国会来填补统治势力的真空。
当前美国政界言论似乎颠倒过来,奥巴马这只“和平鸽”现在似乎披着“鹰毛”,一贯呼吁反战最强烈的众议院前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现在积极动员同事授权总统对叙利亚采取“行动”。但很多民主党国会议员却采取反对态度,民主党众议员格雷逊(Alan Grayson)更设立“别打叙利亚”(don’t attack Syria)网站,极受欢迎。
奥巴马立意对叙利亚行动在国际上孤立(普京说只有法国与加拿大支持奥巴马),在国内民间更遭到越来越强烈的反对。他将于9月9日国会复会后的次日向全国直播说明他的具体打算,看来不会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