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民选政权的突然倒台不啻向“阿拉伯之春”浇了一盆冷水,有分析认为所谓“阿拉伯之春”不过是美式政治话语的精心包装,将中东革命包装为美式民主的新试验场和标杆,但事态的发展很快就突破了美国所建构的概念。埃及的再次动乱不单是其民主尝试的失败,更标志着美国借“阿拉伯之春”宣扬美国民主价值观这种想法的破产。另一方面,阿拉伯世界发生革命浪潮并非是出于西方一厢情愿的“民主冲动”,而基于是突出的民生问题。中东人民需要的并不是“阿拉伯之春”这件华丽的外衣。
埃及国防部长塞西(Abdel Fattah al-Sisi)7月3日晚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宣布埃及总统穆尔西(Mohammed Morsi)已被罢黜,提前举行总统选举,埃及最高宪法法院院长阿德勒?曼苏尔(Adly Mansour)4日宣誓就任该国临时总统。如此一来,一个在“阿拉伯之春”后建立起来民选政权正式宣告终结,穆尔西本人遭到软禁,其支持者也难逃被捕的命运。
借“阿春”推美式民主已破产
在华府政界人士的眼中,尽管存在着萨达姆、哈梅内伊这样“倒行逆施”的强人,但西方的现代性和现代化对中东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席卷中东的“阿拉伯之春”便是最好的例证,尤其是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Hillary Clinton)访问中东、北非等国时经常以“阿拉伯之春”为典范宣扬美国价值观。而政治强人的接连倒台不仅被视为阿拉伯人民对腐朽的权贵阶层的反抗,更昭示着一种内生的渴求民主的冲动。对美国新保守主义而言,打掉萨达姆,在中东建立一个强大的“民主堡垒”,可以用一切借口,可以不惜巨大的战争消耗。
相比之下,阿拉伯世界自发性的革命算给美国送了份大礼。尽管美国在其中并不是主角,运动也绝非美国所能操纵,但希拉里的态度代表了很多美国政客的态度。她曾说:“对新兴阿拉伯民主国家的支持是美国必须进行的一项投资”,而且美国“有资源、有能力、有经验”来帮助这些寻求民主改革的国家。当然,这种投资远比伊战划算多了。不仅如此,美国还给这些革命的国家送上“阿拉伯之春”这件华丽的外衣。
在美式政治话语的精心包装下,全世界或许都对美式民主和政治价值观正在阿拉伯世界开花结果深信不疑。在美国人营造的语境中,革命浪潮席卷的国家正在成为美国民主的新阵地和新标杆,似乎唯有向“阿拉伯之春”看齐,“非民主”国家才有可能在国际舞台上取得话语权和合法性,否则只能是萨达姆统治下那样的“流氓国家”。革命的“茉莉花”将在那些“非民主”的国家中,也即那些没有按照美国的面貌来改造的国家中逐一开放,“暴君”们的阵地将如多米诺骨牌一样逐一倒下。在叙利亚内战的紧张局势中,希拉里还曾警告中国与俄罗斯不要站在“阿拉伯之春”的对立面。
但事态的发展很快就突破了美国所建构的概念。在两年前,当埃及革命将穆巴拉克推翻时,不少人认为这个阿拉伯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将成为这一轮民主革命浪潮的典范。然而就总体情况看,埃及在之后的两年内一直处于动荡的状态,穆尔西上台前后所谓民主进程更是乱象丛生,加之失序的经济结构与各种宗教意识形态的冲突,直到最近积蓄的力量整体爆发,最终民选总统穆尔西下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埃及首次民主革命尝试已经宣告失败,美国以“阿拉伯之春”宣扬美国民主价值观已经破产。
美式民主不是万能灵药
在中东革命渐起后,中国出现了声援“茉莉花革命”的苗头,为美国人构建起来的这套话语系统帮闲。
也许不少人还记得,在2011年2月,美国前驻华大使洪博培(Jon Huntsman)曾亲自“路过”北京王府井大街,为现场参加集会的人群打气助威,似乎是想亲自观摩美式政治价值观如果借“阿拉伯之春”的春风刮入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是最大的“非民主”国家之中。而中国政府在维稳压力下过于谨慎的处置也加深了西方人那种偏执的印象:中国政府害怕了。而意识形态对手的恐惧,则是西式普世价值的胜利。
但如今看来,埃及局势更凸显了美国人热情颂扬的“阿拉伯之春”是种讽刺。从根源上讲,民生问题是中东革命动乱的源头。在率先发难的突尼斯,其根源绝非是西方一厢情愿的“民主冲动”,而是突尼斯年轻人高达52%的失业率。在这种经济严重失序的情况下,不管是何种民主政体,恐怕也难挡经济崩溃造成的社会洪流。
而在埃及,当推翻穆巴拉克时,人们都希望民主、自由之风吹遍埃及。革命后,政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然而埃及百姓,尤其是作为推翻穆巴拉克政府的主力军的年轻人,他们的生存状况却没有丝毫改变。在这两年多的时间中,不少年轻人经历了从失业大学生,到开罗解放广场的示威者,再到如今的小摊贩的过程。由此看来,中东国家最需要的是实现经济繁荣和社会稳定,这远比美国鼓吹的“一人一票”的制度化民主要重要得多。
再看中国,中国前领导人邓小平很早就提出了经济发展、民生改善与国内政治稳定之间的关系,这也成为后来领导人方针的准绳。中国社会的发展当然不是十全十美,但如果贸然照搬美国内生并鼓吹的价值观,一旦社会出现动荡,其恶劣后果远非数千万人的埃及所能比拟。埃及人民渴望民主,但等到的却是一个骨子里并不民主的政权,以及只要拿着枪杆子就可以任意废立的乱局。这样看来,洪博培等人的行为更是一种讽刺。
奥巴马对埃政策为埃及再乱埋伏笔
目前为止,奥巴马政府对埃及军方的举措似乎犹豫不决:一方面呼吁军方不要罢黜穆尔西,将政权交换给民选政府;另一方面,奥巴马又拒绝将穆尔西的倒台归结为军事政变,如果这中定性一旦明确,按照美国法律,美方将不得向通过军事政变颠覆民选领袖的政府提供军事或经济援助。而就在两个月前,美国国务卿克里批准向埃及提供13亿美元的军事援助。
奥巴马的犹豫很可能是出于对穆斯林兄弟会的狐疑。作为一个西方人眼里较激进的派别,穆斯林兄弟会是很多美国政客的眼中钉。美国众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罗伊斯(Ed Royce,R-CA)3日的声明很具代表性。他说:“穆尔西是埃及宪政民主的障碍,他被罢黜为埃及的未来重新开辟了道路。他希望埃及军政各方在民主机制的基础上进行合作开始新的选举。”他还指责穆尔西一年来执政无方,专事为穆斯林兄弟会揽权,并忽视民众要求早日进行选举的呼声。
在穆巴拉克倒台后,美国并未对埃及组织国际经济援助,而是采取了观望态度;对穆尔西的上台也只是表示了谨慎的欢迎。有分析指出,美国政府对穆尔西政权的政策是建立在“恐惧”之上,唯恐失去与埃及在安全领域的合作,因此并未对穆尔西的那些触怒反对派的不民主手腕提出异议和谴责。另一方面,美国却并没有为埃及转向民主的进程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援助,不管是经济上还是在道义上。
在一些美国政客看来,奥巴马对穆尔西是纵容和隐忍,而在埃及的世俗派反对者眼里,美国政府算是彻底押宝在穆尔西身上,正如他们此前对待穆巴拉克一样。正是这样的原因,反对派再次揭竿而起,开始了埃及“二次革命”。
早在一年前穆斯林兄弟会上台之际,就有人喊出了“阿拉伯之春”已破产的说法,埃及民众当时所选择的主流党派中,并没有曾在2011年活动推翻穆巴拉克的那批人,包括穆兄会在内的穆斯林政党的兴起便飞快的填补了政权更迭时留下的空间。但客观上将,不管是哪派执政,根源是必须解决解决民生问题,而民生问题又绝非只是穆尔西政府的责任,而是前任政府推行全面私有化后累计而成的恶果。片面地强调民主进程和政治改革,反而掩盖了埃及存在的真正难题和解决路径。因此,只有专心扎实的搞好经济改革和发展,谋求民生问题的解决才是中东国家走出的困境的必由之路,美国如果真心希望提供帮助,需要的是切实的经济支持,而不只是送上“阿拉伯之春”这件华丽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