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两会上,经济学家厉以宁委员,多次谈到中国发展的红利问题。
“现在流行这么一句话,中国发展到现在,红利已经用完了。”厉以宁认为,这是对红利的一种误读,会让人“产生一种悲观情绪”,“很多企业家老在问,留在中国有没有前途?”
厉以宁直言,“这个观点是不正确的”,在他看来,“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有当时的优势。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原来的优势没有了,但重要的发展优势在于创造。我们要创造新的优势”。
过去30多年来,在改革开放指引下,依靠廉价劳动力、廉价土地等优势,我国经济取得了高速发展,但如今这些“旧红利”正在逐步消失。去年,我国劳动年龄人口比上年减少345万人;去年,全国耕地比上年减少532.7万亩;去年,一次又一次的煤荒、电荒、油荒,人们心中的资源大国正遭遇挑战。
如何保持平稳健康持续发展?中国未来发展的新红利在哪里?连日来科技日报记者采访了多位代表、委员。
改革是最大的红利
《中国即将来临的改革:永别了,计划经济》,对于我国刚刚公布的《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方案》,美国《国际财经日报》称,此轮改革旨在提高运作效率,削弱既得利益。
“放权是这次政府职能转变的最大亮点。”谈及上述方案,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迟福林委员向科技日报记者表示。
曾经多次参与方案的讨论,迟福林坦言,方案重在“三个放权”,“向市场放权,该归市场的逐步归市场;向社会放权,更好地发挥社会组织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向地方放权,着力解决国务院部门管得过多过细的问题”。
在他看来,这些能够继续激发改革红利。
“过去三十多年来,我国取得的成就都离不开改革。”清华大学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主任蔡继明代表认为,“没有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业生产不可能发展;没有农村劳动力资源的释放,农民不可能向乡镇企业、向城市转移;没有土地制度改革,企业、园区聚集发展就没地可用;没有国企改革,就没有重大产业领域的经济腾飞”。
但蔡继明也指出,现在我国改革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深刻复杂的变化,“我们过去的改革是增量改革,对存量触动不够。我们进行的是先易后难的改革。以城镇化为例,表面上看,农民进城涉及教育、医疗、社保和就业等户籍制度改革,但最大障碍还是住房、土地的改革问题。现在,继续释放改革红利,就要找准一些深层次问题,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在他看来,《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进入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全方位的改革,这预示着我国改革正进入攻坚克难阶段。
去年11月21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克强,在“全国综合配套改革试点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改革是中国最大的红利。李克强指出,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到2020年,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这表明我们已经进入决定性阶段,而改革开放就是强大的力量。
在今年的两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汪洋,以“改革实际上就是拿刀割自己的肉”来形容改革的艰巨性,“30多年的发展,形成了新的、系统性的利益格局,有很多影响科学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其中,又有很多正是政府的利益问题。下一步,就要破解这种格局,尤其要破解政府的利益格局”。
当政府机构臃肿、徘徊于“精简、膨胀,再精简、再膨胀”的怪圈时;当审批部门过多、责任分散、行政效率低下时——《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方案》,开启了新一轮改革的序幕。
“要从顶层设计入手,继续优化权力结构,调整转变政府职能。要继续释放改革的红利,这就是今后最大的红利。”中科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副所长王毅代表这样说。
低成本技工带来的“新人口红利”
对于旧有人口红利的逐步消失,波司登董事长高德康代表感受颇深。
“十多年前,中国纺织业凭借大量低成本的劳动者,从欧美等国获得大量订单,成为世界服装加工厂。如今,随着劳动力成本上升,旧有人口红利日渐式微,一些企业开始向越南、缅甸等更有劳动力成本优势的国家迁移。”
迟福林则以一组数字说明人口红利拐点到来。“2012年末,我国15—59岁劳动年龄人口为93727万人,比上年末减少345万人,这是相当长时期以来劳动年龄人口绝对数量的首次下降。”
一方面,劳动力总数逐步减少;一方面,劳动力成本大幅上升。在旧有人口红利逐渐消失时,能否找到新的红利,不仅影响着企业的生死兴衰,更关乎经济社会的转型成败。
在一些企业家“向东南亚转移吧”的犹疑中,厉以宁坦言,人口红利消失的“观点是不正确的”,“中国应该看到,廉价劳动力时代的结束,就是技工时代的开始;技工时代,就是我们下一步要走的”。根据他的分析,大量低成本技工,成为中国的“新人口红利”。
对于厉以宁的观点,蔡继明表示赞同:“过去的人口红利是廉价的劳动力。随着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大量的体力劳动逐步会被技术进步所取代。这也宣告了技工时代的到来。”
在蔡继明看来,低成本技工正是我国新人口红利的源头之一,“通过提升劳动者的教育程度、专业素质,培育出具有专业技术才能、知识的熟练劳动力,我们的人口红利还可以继续发挥作用”。
在过去30多年里,中国经济飞速发展,义务教育、高等教育不断普及和拓展,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的毕业生激增,劳动者的素质在不断提升,这为低成本职业技工及技术人才群体的形成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为中国发展高端制造业、服务业等提供了可能。
根据数据统计:去年,我国高校毕业生达到680万,今年这个数字将突破699万。兰州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周绪红代表认为,改革高校教育理念、发展民办教育,面向市场需求培育专业人才,新的人口红利将由此产生。
玉柴船舶动力董事余天亮代表,以广东珠海一家劳动密集型企业为例加以说明。“通过技术升级、自动化,传统人力资源作用在减小。去年,该企业8万人实现产值1000亿元;前年9万人,却只有800多亿。”
为了形成“新人口红利”,奥克斯集团董事长郑坚江代表认为,“目前的大学毕业生,一部分不适应企业发展需求,一部分往国外跑,向公务员、事业单位挤”,这些都不利于新的人口红利的形成,“必须大力发展现代职业教育,注重面向企业培养人才。”
用科技创新释放“新资源红利”
“新的资源红利在哪里?就在于科学技术,就在于加大科学技术的创造。”在厉以宁看来,“海水淡化了,水资源就可以充足起来;沙漠改造了,也可以创造新的资源优势。”
厉以宁讲述了自己在内蒙古考察时的见闻,“那么大的牧场,草的质量不行,牛吃了以后奶的蛋白质含量低。通过改良草种,现在,牛吃了这种草,奶水蛋白质含量高了。他们除了草场以外,还为城市花园提供草。国外买进的草,把一些弊病带到国内来。我们的技术不需要大量浇水,草的生长周期很长。这就是新的科学技术创造的资源”。
依靠科技创新,创造新资源红利。这是中国经济社会转型的基础条件之一。
2012年,中国GDP总量达50万亿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国土资源部的一项调查显示:去年全国耕地减少532.7万亩,受资源枯竭、环境恶化等因素影响,旧有粗放式增长模式已难以为继。
“我们现在的GDP增长,更多依靠土地、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投入,大量知识产权、核心技术掌握在国外。”在蔡继明看来,面对全球化竞争,中国新的资源红利,要靠科技创新来释放。
在过去多年发展中,一大批企业特别是科技型企业,在市场经济的丛林中拼杀出来。一项来自工信部的调查显示:中小企业提供了全国80%以上的新产品开发,已成为我国科技进步的主体和主力军;而从高技术产业占本国制造业比例来看,中国已和日本、欧盟处在同一个水平线。
对于进一步激发科技企业的创新活力,余天亮认为,“要实行资源集约化发展,在技术上实现突破,将工业化提到更高水平”。
“当前,我国的石油对外依存度达到了57%,预计2020年将达68%到72%。”中石化湖南石油分公司总经理潘桂妹代表说,“初步估算全国页岩气资源潜力为25万亿立方米。依靠科技创新,加大页岩气的开发利用支持力度,这是我国改善能源消费结构、摆脱能源资源缺乏的最大机遇。”
未来经济社会如何发展?中国未来发展的新红利在哪里?对于这些问题,李克强曾经说过,我们身上肩负着两副担子:发展和改革。30多年的改革,经济建设是中心,这个巨大成就是靠改革来实现的。
中国正站在新的历史的十字路口上。中国向何处去,中国怎么走,这些都是“新红利”需要回答的。
来源:中国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