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国经济要经历一个调整过程
今年以来,我国经济增速放缓,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关注。根据经济运行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中央进一步采取了“稳增长”的措施,及时加强预调微调,5月份、6月份呈现出“缓中趋稳”态势。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形势总体上是好的,但经济运行面临的困难和风险仍不可低估,需要引起高度警惕。
对于我国经济走势判断,我认为,今年到明年,甚至延续到2014年,我国经济要经历一个调整过程,原因包括:这几年经济稳定增长面临一些深层次障碍,新的增长点和新竞争优势的形成也需要一个过程,等等。需要强调的是,这次调整虽然会比较艰难,但并非坏事,它可以促使我们真正下决心推进转型和改革。因为经济增速放缓,社会各界可能更容易达成加快转型和改革的共识。因此,明年、后年转型和改革的力度可能会加大。也只有这样做,才能为我国中长期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创造好的条件,奠定好的基础。
我国经济增长正从过去的高速增长阶段向中速增长阶段转换。分析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我国过去30多年来连续保持了10%左右的高速增长,从国际经验来看,这种高速增长是不多的,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从转方式、调结构的需要来看,也到了该适当降低速度的时候了。更重要的是,在过去30多年的高速增长中,我国积累了许多矛盾和问题,这都需要通过适当降低经济增长速度来化解。
第二,我国潜在经济增长率趋于下降,使我国进入“中速增长阶段”。潜在经济增长率是各种资源环境和生产要素能够支持的最优增长率。过去由于资源环境约束不是太大,加上制度变革释放的生产率较多,故可以保持那么长时间的高速增长。但现在资源环境约束不断加大,制度变革释放生产率的空间也相对缩小了,因此潜在经济增长率也下降了。
第三,我国开始进入到一个“高成本时代”。过去我们主要利用低成本竞争优势,使中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具有明显的竞争力。但是现在开始进入到“高成本时代”,包括土地高成本、原材料高成本、能源高成本、环保高成本、物流高成本、交易高成本等。“高成本时代”到来意味着企业和产业发展面临的约束越来越大,使高速增长受到了限制。
第四,从工业化发展阶段来看,我国目前已经进入了工业化的中后期阶段。这个阶段的主要表现是重化工业快速发展。重化工业阶段又可分为上半阶段和下半阶段,目前正处于上半阶段向下半阶段转折的阶段。重化工业阶段上半阶段是量的扩张阶段,对GDP贡献较大,下半阶段则是质的提高阶段,对GDP的贡献相对下降了。
第五,从城镇化发展阶段来看,我国城镇化正处于加速阶段。根据国际经验,城镇化水平达到30%至70%时属于加速阶段。2011年我国的城镇化率已超过50%,未来10多年,我们的城镇化仍处于加速阶段,直到70%之后才逐步稳定下来。但是未来的10多年和过去的10多年相比,我国城镇化的速度可能有所下降。因为城镇化加速阶段的前半段是量的扩张阶段,后半段是质的提高阶段,城镇化虽然还将继续向前推进,但是速度会有所下降,这也会影响我国经济增长的速度。
第六,从国际环境来看,外需受到的影响比较大。受国际经济形势还将持续低迷、国际贸易保护主义甚嚣尘上等因素影响,我国出口面临很大压力,这也会制约我国经济增长。
二、转型和改革是应对挑战的关键
回顾我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的历程,制度变革是我国过去经济高速增长的主要驱动力。大家都知道,在经济增长动力中,需求侧有“三驾马车”,即出口、投资和消费。另外,还有供给侧的“三大发动机”,即制度变革、要素升级和结构优化。我国过去30多年经济高速增长可以用这“三大发动机”来解释。具体说来:一是制度变革,也就是体制机制改革。我们通过30多年的市场化改革,调动了每个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形成了经济增长的驱动力。二是要素升级,也就是技术进步、人力资本增加和信息化等。所有的要素升级都能直接提高经济效益,促进经济增长。改革开放30多年来,随着制度的优化,技术、人力资本、信息等生产要素都得到了明显的提升,促进了经济的快速增长。三是结构优化,也就是工业化、产业结构升级、城镇化、区域经济一体化等。结构优化能带来资源配置的优化,提升生产率。比如城镇化,改革开放初期城镇化率不到20%,2011年已超过50%。在城镇化过程中,农村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从农村向城市转移,这是一个效率提升的过程,其劳动效率和收入水平可大大提高。所以,结构优化实际上是效率提高的一个重要源泉,是经济增长的动力源之一。
当前,我国经济“中速增长阶段”到来是一种趋势性的现象,抱怨和视而不见都不是可取的态度,顺势而为、积极应对方为上策。在我看来,应对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带来的挑战最根本的措施还是转型和改革。
转型就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按照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的要求,尽快将工作重心转到“转方式”和“调结构”上来,扩大内需,自主创新,产业升级,绿色发展,努力培育可持续的竞争力,实现由“粗放增长”向“优质发展”的转变。改革就是包括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在内的全方位改革,继续以改革总揽全局,为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创造良好的制度环境。
从政策层面来看,应对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短期比较见效的政策是消费、投资、出口等需求政策。当然这些都要通过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等来实施。而长期的根本性对策是供给政策,即经济增长的“三大发动机”——制度变革、要素升级、结构优化。其中,制度变革又是最关键的举措。
制度变革主要是要推进政府的职能转型和机构精简,要加快推进要素市场改革,如,加快推进资源能源价格改革。此外,还要加快企业改革,如,加快国有企业改革,继续深入推进国有经济的战略性调整,大力发展中小企业,鼓励创业,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总之,要提高各种主体对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承受力,比如,政府要加快从“经济增长主导型政府”向“公共服务主导型政府”转型,企业要加快从“速度效益型企业”向“质量效益型企业”转型等。
要素升级就是要实实在在地通过“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加快技术进步,大大提升国家的人力资本,为我们发展高附加值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或者推进经济结构的战略性调整提供良好的基础,通过要素的升级提高我国的整体竞争力。
结构优化就是要继续推进工业化、城镇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推进工业化最重要的是推进品牌型工业化,一定要发展品牌产业、品牌企业、品牌产品,通过品牌来提高附加值,通过品牌来提高竞争力。同时要推进新型城镇化,最重要的是解决农民进城的问题。还要继续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深化不同地区之间的分工协作,提升区域的整体竞争力。
三、与时俱进推进改革要有新策略
现在的改革与过去30多年的改革有很大不同,外部环境、技术环境、改革对象、改革范围、改革目标都不一样了。在这些新的背景下,我国未来改革将面临如下挑战:资源能源紧张、环境保护压力加大使改革面临新的约束;国际上“中国威胁论”等为改革带来了外部“紧约束”;城乡和地区收入差距扩大、就业压力加大、“老龄化社会”提前到来等为改革带来了内部“紧约束”;政治体制改革等改革“硬骨头”也将挑战我们的智慧等。其中,最大的挑战是既得利益的阻挠。我国过去30多年的改革主要表现为经济体制改革,其他非经济改革相对滞后。不管是政治体制,还是文化体制,或是社会体制,虽然都在过去进行过一些小的改革,但都未触及深层次问题。新的改革将触及既得利益阶层的权益,触及社会的主要矛盾。因此,改革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提高,社会阻力加大,难度和风险增加。
在新的挑战面前,我们一方面必须坚定不移地继续高扬改革的旗帜;另一方面必须在对过去30多年改革进行认真总结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改革的科学性和公正性,与时俱进制定新的改革战略,包括明确改革新目标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