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选举很少随着外交政策转向,这次选举尤其如此。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在共和党大会上讲话的时候,没有提到那些在美国投入的最漫长的战争中作战和阵亡的美国年轻人。在民主党大会上,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也仅仅简略提到阿富汗战争——但只是为了强调他很快就会撤出美国军人。
在竞选活动中,世界事务很少被提及。罗姆尼在共和党代表面前,简要而照本宣科地批评了奥巴马总统,称他在对手面前不够强硬,而且忽视了盟国,尤其是以色列。奥巴马对国际事务说得多一些,把美国在太平洋地区重新确立强大存在和击毙奥萨马•本拉登(Osama bin Laden)列为自己主政期间的成就。
前不久美国外交官在利比亚班加西遇害,以及一部嘲笑伊斯兰教的电影引发中东地区针对美国使馆的不断蔓延的暴力事件,使得国际事件再次成为头版头条新闻。美国无法逃避其举世无双的全球影响力所带来的结果。可是大选真正的战场是经济和中产阶级的困境。
未来历史学家们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很可能认为这是美国世界角色重要转变的一个前兆。就在短短几年前,华盛顿的很多人还设想着美国永久霸权地位。为了把民主带到中东,美国打了一些战争、制定了一个世代项目计划。那时,人们谈论着结合软实力和硬实力,以修复和重振战后国际秩序,让东方和南方不断崛起的国家成为负责任的利益攸关者。
不管是是奥巴马还是罗姆尼当选,美国都仍将把自己视为国际舞台上最强大的国家。但美国世界观的焦点和雄心均已收窄。“从后排领导”推翻卡扎菲政权的努力,以及极其不愿出手干预叙利亚事务,都是未来的路标。急于撤出阿富汗和奥巴马向亚洲的“再平衡”,也指明了同样的趋势。
美国自视为全球公共领域永久保护者的形象,正被更加犀利的国家利益评估所取代。建立一个新的国际体系的宏伟说法,正让位于这样一个战略前景:美国将再度置身于一个大国抗衡和结盟的世界的中心。可以这么说,美国正在快速成为一个选择性的超级大国。
在某些方面,这仅仅是一种对事实的认可。世界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国)的崛起速度之快超出所有人的预期。而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惨痛教训之后,美国选民对海外冒险失去了激情。无论如何,国家资产负债表出现严重赤字,说明美国不再能够承受这样的干预。
罗姆尼可能会做出相反的承诺,但国防预算面临着长期的挤压,以应对高赤字和积累的债务。如果海军必须拥有足够舰船以重新确立美国在亚洲的权威,陆军在欧洲和中东能够部署的兵力就不得不缩减。
不过,美国的收缩不太可能仅仅由“需要”驱动。美国的“好运”也为后退提供了强有力的理由。安全的地理位置、丰富的自然资源、一流的大学,先进的技术、经济活力、气候弹性已经赋予美国无可比拟的自给自足。从页岩储藏开发的油气产量飙升,有望让美国实现能源自给自足,并获得其它好处。
在今后很多年里,每天通过霍尔木兹海峡(Hormuz)的1700万桶石油仍将发挥重要作用。但是当美国自身的石油出口与沙特相当时,美国打算付出多少鲜血和财富来保障这一供应链呢?与此形成反差的是,中国一方面被疑心重重的邻国夹在中间,另一方面严重依赖进口资源。不久之后,中国在沙特稳定问题上可能具有最大的利害关系。
这些都是一项美国长期安全前景分析在考虑的问题,11月大选之后,奥巴马或者罗姆尼将得到这份分析。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NIC)正在敲定其最新的、四年一度的未来战略预测。《全球趋势》(Global Trends)报告将为当选的民主党或者共和党政府描绘2030年的世界前景。
本周这份报告的作者们在伦敦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Chatham House)主办的一个会议上对他们的一些初步结论进行了探讨,包括美国能源自给自足对于重塑美国外交政策背后的国内政治格局的重要性。更加宏观的讨论则指向这样一个世界:现有战后秩序慢慢解体,大国竞争卷土重来——尽管受到支离破碎的多边主义的框定。在这样的一个世界,美国或许会继续在那些有明显利益的地区扮演警察角色,但其他地区的和平就要靠其他国家来维持了。
毫无疑问,地缘政治从来不是那么简单。最近对美国外交使节的攻击提醒人们,美国利益范围之广,要求美国在更多情况下存在而不是缺席。就在美国试图减少在中东的“纠缠”之际,与以色列的盟友关系以及伊朗的核武野心都可能把美国拉回来。此时此刻,以色列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正在尽一切努力,胁迫美国再打一场可打可不打的战争。
但在一个美国放弃其国际秩序召集者和担保者角色、转变为一个选择性大国的世界中,一些职责将转移到盟国和潜在对手头上,而这些国家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职责。更多竞争的另一面就是不稳定和不安全性加剧。美国强权之下的世界和平固然有其缺陷,但其评批者或许会哀叹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