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20国集团(G20)财长会聚巴黎,探讨欧洲债务危机,尤其是希腊危机的出路,算是为11月将在法国戛纳举行的G20峰会打头阵。然而,我们不会轻信法德能在戛纳峰会前让欧洲债务危机即使不能做到药到病除也能止血稳定的承诺。种种迹象显示,志大的法国萨科齐政府,想利用今年的G20峰会连选连任并同时提升法国在全球治理中的根本地位的大平台计划将要打折扣。
G20这一年:目标与现实的差距
去年11月,在首尔接下G20峰会主席国接力棒的法国,似乎充满抱负,欲开发利用G20主席国的机会,作为法国今年最重要的大国外交和全球外交舞台。巴黎重申,“只有G20有权力、权威和决策能力”在解决当今的主要经济问题上发挥关键作用。为此,法国在今年5月草草应付了G8峰会,而把精力集中到如何办好G20上来。
与其他成员国磋商后,法国定下G20在2011年的行动“优先事项”:第一,改革国际货币体制(IMS);第二,加强金融监管;第三,对付商品(尤其是食品)价格波动; 第四,支持就业和强化全球化的社会方面;第五,反腐败;第六,发展问题,即国际“扶贫”。
显然,在这几个目标中,对法国而言,前三个最为重要;第四个目标次之,至于“全球化的社会方面”,是大话与空谈;后两个则更是附带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系列危机打乱了G20的进程。
先是剧烈的阿拉伯世界危机,尤其是利比亚事件;接着是日本大地震引发的核危机;再后来是欧洲和美国愈演愈烈的主权债务和财政危机,尤其是欧元区的危机,都严重影响了法国的G20日程。
法国在非洲有着长期的巨大目标、利益和影响,因此,法国试图加强G20日程中非洲问题的重要性。从一开始,法国就主张不仅要求非盟轮值主席国继续参加G20,而且邀请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轮值主席国也参加。利比亚危机后,由于德国的立场暂时不同于法英,法国不得不协调与德国在利比亚问题上的差异。一方面,法国试图让G20加大对“革命”冲突后的非洲的援助,主导对利比亚等国家进行国际援助;另一方面,希望在其中有着重大利益的中国等国家以“负责的利害攸关方”的模式,加入法国和西方领导的援助中东北非国家的计划。
G20法国峰会,原本不打算专门讨论全球能源危机。但在突发的日本核危机下,全球都在反思核能。G8已经触及了核能安全问题,G20似乎也不得不讨论核能问题。然而,法国是核能生产和出口大国,与在日本核危机后明确宣布要“退出”核能的德国不同,不会主张终结核能。
3月底,在帮助利比亚反对派进攻卡扎菲政权的同时,法国全力以赴推动G20的优先事项,尤其是改革国际货币体系。与中国协调显然是法国的重点。3月,法国总统萨科齐出席了由中国在南京主办的“国际货币体系改革”高级研讨会。与时任国际货币基金总裁的卡恩一起呼呼加快改革目前的国际货币体系。不仅如此,这位法国总统于8月再次访华,谈论人民币进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希望中国在解决欧元区债务危机中尽力。
今年5月,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卡恩突然“出事”后,萨科齐政府为了维护欧洲人主导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传统,力主其财政部长拉加德出马竞选新的IMF总裁。结果,法国为此不得不展开艰苦的“金融外交”,大力游说有关国家,尤其是“新兴经济”。结果,最终达成了国际媒体所说的“法国—美国—中国交易”,即美国继续默认欧洲人掌控IMF,换取欧洲人对美国人掌控世界银行的继续支持;但法国承诺继续增加“新兴经济”在IMF中的代表性,换取包括中国等在内的大力支持,且提拔中国的代表、同时也是美国人能够接受的人选出任IMF的一位副总裁。这是中国人首次担任这个重要职务。结果,旧的国际货币秩序只是稍稍地受到震动,并未发生根本改变。
IFM总裁继续由法国人担任,使G20主席国避免了新的不确定性,IMF在协助欧元区走出债务和银行危机中的关键作用得到确认。
拯救欧元区:G20的目标难实现
法国去年从韩国手中接过G20主席国时,并没有想到欧元区的债务危机在2011年居然演变到几乎不可收拾的地步,更没有想到G20信誓旦旦的“危机后”声明(2010年首尔《联合声明》和今年初的G20财长和行长会议,都有所谓“危机后”或者“后危机”的字眼),居然成为盲目乐观的代名词。2008年正式开始的“全球金融危机”并未进入所谓“后危机”时期,而是进入了更加严峻的危机新阶段。
如今,G20中的欧美英日,全部陷入债务危机,长期经济增长前景黯淡。美、英、日是统一的国家,有着连贯和协调的财政和货币政策,可以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交替使用缓和和对付危机。日本是所谓“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发明者,日本中央银行大量印刷日元和发行国债,支持日本政府的扩张性刺激财政政策。美联储“量化宽松”政策在过去3年一直在进行,又由于美国经济前景黯淡,目前有扩大的势头。英国也搞“量化宽松”,增发货币。但是,欧元区不是单一国家,欧洲中央银行不是传统的国家央行,其货币政策受到各个成员国的制约,加上没有欧元区统一的财政政策,集体行动迟缓,欧元的主权债务尽管事实上不如美日严重,但后果即债务危机却比美日要重得多。
法国和德国似乎想在G20戛纳峰会前拿出拯救欧元区的一套全面可行的方案。否则,元气不足的法国在G20戛纳峰会上难以推动其G20目标,有意介入帮助欧元区的经济体,如“金砖国家”,也难以前进。
如果各方(包括金融市场、美国、其他G20国家)对法德的解决欧元区债务危机的方案不买账和不背书,法国在戛纳峰会上就别想在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问题上施加更多的欧洲影响和欧洲意志。若如此,戛纳峰会关于国际货币体制的改革将毫无实质进展。不仅如此,由于欧元遭到严重危机,美元地位反而获得加强。在美元霸权加强的情况下,势必导致其他国家更加不得不“靠拢”和“依赖”美元。欧元本来是美元主导下的国际货币旧秩序的一个挑战者。
欧元的命运将决定未来的国际货币体系的命运。
欧元区加深的危机正在削弱法德,甚至削弱整个欧元区在改革国际货币体系中重要性的分量。从长远看,这一危机局面严重不符合欧元区,尤其是法德的全球经济利益。所以,法德将再次合作力保欧元。
近一年来,G20轮值主席国的法国,就是这样不平凡地一路走来。
G20的前途:徘徊在十字路口
跳出法国来看G20的前途。法国之后的G20轮值主席国是墨西哥。墨西哥尽管是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成员国,人均GDP高过任何一个“金砖国家”,却仍然是地道的“新兴经济”;在大的国际政治方面,仍然是“发展中世界”的一员。
墨西哥今年推出候选人竞争IMF总裁一职,与法国人拉加德竞争。在一个仍然以权力为主导的国际体系,墨西哥候选人不仅没有得到欧洲的支持,而且也注定没有获得其同类“新兴国家”的有力支持。考虑到与欧盟的利害关系仍然大大高过与墨西哥的关系,中国和印度不可能也没有打算支持墨西哥人担任IMF总裁。墨西哥在西半球的竞争对手巴西更是不点头,尽管墨西哥候选人获得了加拿大的支持。墨西哥担任G20轮值主席国,这是G20在金融危机中首次由一个典型的“新兴经济”来领导。但这个新兴经济的领导力是弱的,面临许多根本性的制约和不利因素。美国肯定不会受墨西哥领导,如上所述,其他“新兴经济”也不会简单地同意墨西哥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方案。
这让人想到2010年由墨西哥坎昆领导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之前丹麦在2009年举办哥本哈根大会时,世界领导人云集,而墨西哥气候大会却没有几位重量级的国家领导出席。当然,这是因为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决定在哥本哈根会议后,不再举行最高政治领导人的气候峰会。但由此也折射出,诸如墨西哥这样的“中等大国”要在全球多边事务中发挥某种独特的作用,是困难的。
G20目前并无秘书处,只确立了轮值主席国担任领导,前任(韩国)和后任(墨西哥)G20轮值主席国协助主席国进行国际协调的“三驾马车”制度。
为了减少国际上普遍对G20的所谓缺少“国际正当性”的指责,G20每年的峰会都“邀请”有关地区组织(地区制度)、其他全球性的论坛和机构的代表国家的首脑出席峰会。明年墨西哥轮值主席时,可能会邀请加勒比(中美洲)和拉美地区组织的代表国家参加G20峰会。
总之,戛纳峰会之后,G20仍然处在关键的十字路口,也许将会失去2008—2009年期间那样“同舟共济”共同应对金融危机的势头。
来源:《中国报道》201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