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苹果网站上看到史蒂夫·乔布斯去世的消息,我流着眼泪在YouTube上找到了我多年前看过的他在斯坦福大学的演讲,然后任由泪水把自己吞没。
我的英雄永远地离开了。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里,刚刚放弃了轻生想法的我,在YouTube上看到了乔布斯的这个演讲。我当时是留着眼泪看完的。
“生活有时就像一块砖头,狠狠的砸在你的脑门上,但是不要绝望。”是的,那块砖头是我母亲的突然早逝。在英国餐馆打工的时候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因为惧怕种族歧视的老板炒我鱿鱼而强忍住。完工后,我躲进员工厕所开始痛哭起来,脑袋撞着墙。回家后,我站在附近的一条小河边,思想着跳进去。母亲的死对我来说就等于家没了。自己想打工挣够钱供自己读书也没什么指望。活着真的是毫无留恋。
当乔布斯说他这一辈子之所以拼命工作,是想让抛弃他的父母后悔,我能够读懂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我父亲不爱我的母亲,觉得她没文化,常说她给他生了我这么个傻儿子。父亲爱打我,夏天的时候,我怕穿白色衬衣,因为我身上的鞭痕有时会把衬衣染红。母亲常帮我挡住父亲暴风骤雨般的鞭子,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哭。我这一辈子都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可我在他眼里永远是那么的没出息,永远比不上别人的孩子。母亲没了,我才发现那个家我再也回不去了。
听着乔布斯的演讲,我仿佛看到了他的童年也一定有许多和我一样苦涩无助的泪水。是的,我们都是父亲不要或者不想要的儿子,永远也不能得到父亲的认可。我很崇拜乔布斯的坚强,这样痛苦的成长经历下,他居然能干出那么多了不起的事情,相比之下,我的痛苦是多么微不足道。
回国以后的第一个春节,听着父亲为了讨好后妈说着亵渎母亲的话,我把他们两个骂了一通。父亲惊愕了,他没想到一直鄙视的儿子居然有勇气如此鄙视他,他的女人抓狂了,说有我这个儿子就没有她。大年三十晚上,我无家可归,但心里却洋溢着从未有的快乐,我再也不需要父亲的认可而自豪地活下去了。
“找一个你自己钟爱的事业,那是你的心会矢志不渝追随的方向。如果你相信自己的事业足够伟大的话,那么再多的苦,你也会心甘情愿和快乐。爱一个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在国外的时候,我发现当世界要了解中国经济的时候,他们听的是保罗·克鲁格曼和马丁·伍尔夫们的意见,一个中国经济学家的声音都没有,《华尔街日报》和《金融时报》充斥着对中国的偏颇不公正的评价,我发誓要打破这种局面,要为中国经济学奉献自己的生命。
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在班上成绩并不好,但我不在乎,缺陷不能阻止我。后来回中国应聘经济教师的时候,对方告知不缺经济教师,让我教英语,我恳请去当工资要少一半的经济学助教。贫穷也不能阻止我的梦想。后来我知道爱一个人真的也是一样的道理。我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票子,没有个子,但这一切都没有阻止我去追求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我现在的未婚妻。
乔布斯还让我看到了不走精英路线、体制内路线也有成功的可能。乔布斯读的是没有排名的社区大学,并且没有毕业。没有黄金求职敲门砖的他,在父母的车库里捣鼓出了苹果。当人们告诉我,在中国当经济学家要有美国名校博士学位,并且要有贵人赏识,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穷教师,喜欢在自己狭小的宿舍里,研究货币经济学和国际经济学,期待有一天能有机会报效国家。
当我在《华尔街日报》评论中美汇率,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发表中美经济的演讲,在剑桥的俱乐部里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彼得·戴蒙德(Peter Diamond)教授聊劳动经济学,成为美国《赫芬顿邮报》和《福布斯》的专栏作家,被邀请参加今年11月于西班牙举办的世界中国经济峰会,就中国经济泡沫问题发表演讲的时候,我知道我当初没有听从父亲,去新东方追求教英语挣大钱的选择是对的。
乔布斯说,当他做不了决定的时候,他就问自己,假如自己只有最后一天活了,自己会怎么选。是的,我连死都不怕,我是不会让贫穷阻止我对梦想的追求的。乔布斯死了,我们的英雄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来自人生最低谷的英雄。当生活像砖头一样砸在你的脑门上,不要绝望,记住你自己的梦想,记住你也许只有最后一天活着,不要让贫穷,地位,机会等等阻止你对自己所爱的追求。
作者是从事财经研究的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