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一日,京城内数十位旧日的大学同学,因为个什么由头,在某酒店举行Party,酒过三巡之后,当年的白面书生们,脸上渐渐有些串皮见红,热门话题自然而然就顺延到了买卖和生意上,股票、地产、钢材,个个嘴上顿时全无遮
拦,当然还有更不示弱者就说到黑海上正漂着几只俄国旧军舰,可以倒来办个拆船公司,或弄一批美国淘汰的旧飞机,等等。
正说到一个热火朝天的高潮,京城某大报一女记者,忽然举杯向老同学们郑重宣布,她受深圳一位外商正式委托,要从国内高价购进一批当今国际上走俏的热货,现在所有批文外汇资金及应备手续已一应俱全,只是货源实在难寻,如有能人可找到所需货源,即可坐收一笔数目可观的美金。因她平时一向沉稳少言办事严谨,在场的人立刻中止七嘴八舌,连忙向她询问外商到底要的是什么货,她卖关子似地啜饮了两口葡萄酒,然后缓缓说道:“人家就要两吨猫胡子。”
“出口猫胡子,要这玩艺干啥?”“开发研制一种特异功能刷子。”女记者不紧不慢地说。“真是美元付款吗”?重赏之下已有勇夫凑到她近前。“我什么时候对人说过瞎话?”“行了,不就是两吨猫胡子吗?你就等着看货付款吧。”
那勇夫不容其他人争抢,已将此业务独家承包了。
足足两周过去,只见勇夫风风火火四处奔忙,女记者一味电话包催,他却一直推说还得等等。
整整一个月过去,勇夫终于沮丧地找到了女记者,疲惫不堪地向她诉说:“鸡毛、鹅毛,哪怕是马鬃人须,要什么不行,干嘛非要猫胡子呢?我这一个月好不容易买了100只猫,胡子全拔下来也没凑足2钱,到处托人打听,也没听说
哪有养猫场。”
女记者听罢弯腰笑出了眼泪,最后刻薄地讥讽他说:“不是我说话不算,这笔美金你是真没戏了。”原来那女记者是冲着他热昏的经商头脑,拿一件任他天大本领也办不成的事,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如今的中国,有些人颇有些相似于当年美国的西部大淘金,侃什么神话都会有人相信,只要悬赏诱人,不论什么吓人的事什么玄乎的货,也有人冲锋在前敢应承下来,先抓紧在自己手里再问能不能办成,所以举目四顾到处都是浮躁面孔和团团乱转的腿脚,然而无论你怎么抓紧,一只猫毕竟只有那么十几根稀疏的胡子,想要凑足两吨,似乎得集合全球所有的猫才有希望。市场经济,人人都在学习务实经商,本来木兮兮的脑瓜里多添生意经,尤其对书呆子们本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人们在进行各种热炒的同时,不妨也能保持最后一分冷静的理性思考,比如,天上的太阳和月亮,暂时还得实行全球公有制,而不能摆在桌子上漫天侃价,号称下海者也不可能把蓝色的大海一夜之间就变成可以贩来贩去的盐场;再比如,一共只有一吨钢材,却由一万个人合起来倒,一人恐怕也只能分到一块钢渣,一辆汽车十万个人都在谈,每人最后恐怕也只能落下一小块漆皮而已。生意不妨继续做,十万百万随便人人都往高上侃,但还要切切注意大脑里的温度和容量,否则,瞎忙一场,也真难凑足两钱猫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