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发展的历史长河,时而波澜不惊,时而风起云涌。
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伊始,在亚洲西端、非洲北侧——中东,抗议示威、暴力冲突如惊涛骇浪,滚滚而来,掀翻了一个又一个老牌政权。突尼斯的本·阿里亡命天涯,埃及的穆巴拉克铁笼受审,利比亚的卡扎菲下落不明。
9月1日,利比亚国际联络小组会议将在巴黎召开,会议将对利比亚战后安排问题进行磋商。这表明,半年多来一直牵动着世界神经的利比亚局势开始转向战后重建。
但是,动荡远未止息,未来迷雾重重。中东剧变将如何继续演进?将如何影响这一地区的政治生态?将对大国的利益产生什么样的牵扯?
叙利亚、也门局势将走向何方
继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之后,眼下在中东动荡漩涡中颠簸得最厉害的,要数叙利亚的巴沙尔政权和也门的萨利赫政权了,尽管约旦、巴林、摩洛哥等国的政权也面临危险的暗流。
在叙利亚和也门,尽管巴沙尔和萨利赫一再承诺推动民族对话,继续加大改革力度,但反对派的目标已远远不满足于此。他们要的是推翻现政权,建立新政权。这就把他们同政府的矛盾推向了势不两立的境地。
也许是受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的启发,叙利亚反对派8月23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宣布成立“全国委员会”。此前,也门反对派也成立了“全国和平变革委员会”。这两个委员会的目标都是为未来接掌政权做准备。
于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产生了:叙利亚和也门局势的发展是否将步突尼斯、埃及和利比亚的后尘?
——示范效应仍在发酵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中东北非事务高级研究员简·肯尼蒙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东政治强人中的又一个(卡扎菲)被推翻,验证了早先发生在中东地区的反政府活动起到了示范作用,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发生。
“继埃及、突尼斯之后,卡扎菲政权倒台对数月来一直与政府对抗的叙利亚和也门等国的反对派而言无疑起到了鼓励的作用,壮大了他们的声势,并给同处乱局中的国家的当权者带来了极大压力。”肯尼蒙特说。
就在利比亚反对派攻入的黎波里当天,也门反政府示威者就再次举行大规模集会,声援利比亚反对派,并强烈要求萨利赫交权。
——两国动荡将沿自身轨迹演绎
也门和叙利亚政权最终是否重蹈利比亚、埃及、突尼斯政权更迭的覆辙尚难以断定。
英国国际战略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本·巴里就认为,叙利亚等国不会经历类似利比亚的情况。他说:“对利比亚的军事干涉不适用于叙利亚。西方的军事干预需要联合国安理会、该地区和邻国的一致同意以及阿盟的支持,而现在(对于叙利亚问题)并不具备其中任何一个条件。”
巴里指出,深陷债务危机的西方大国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次发动战争了。
国际观察家们认为,从目前情况看,由于海湾合作委员会强力介入,也门国内冲突已经出现和平解决的强烈征兆,而叙利亚国内的政治对峙虽然尖锐,但并未出现爆发内战迹象。
中东政治生态将更复杂
——传统的中东内部平衡将进一步动摇
中东剧变前,这一地区的内部平衡由两大派构成:一是以埃及和沙特为核心的温和派,一是以伊朗、叙利亚为核心的激进派。巴勒斯坦的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都背靠后一派。
中东剧变后,发生政权更迭的国家和由沙特、巴林等海湾君主制国家组成的海湾合作委员势力明显加强,土耳其外交势头也明显加强。
埃及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区域战略研究中心成员阿克拉姆·胡萨姆表示,就区域影响力而言,埃及和土耳其将会增强,而伊朗和叙利亚会削弱。
——产生新政权的国家的未来政策取向更难预测
美国凯托学会高级研究员泰德·卡彭特指出,中东剧变前,即使是利比亚和叙利亚,它们还是为这一地区提供了一定程度的稳定,同时它们的政策也是可以预测的。但现在,出现了很多新的变量。
“一种可能是,(这些国家)出现和以前类似的政权,虽然领导人变了,但基本的方向、基本的领导风格、基本的政策还是大致一样的。另一种极端就是,出现激进的变化,出现伊斯兰政权,然后这些政权变得对西方敌对。”卡彭特说。
——推动中东和平进程将更艰难
国际舆论普遍认为,在短期内,中东和平进程受到的影响可能更多是负面的。
这是因为,不管发生剧变后的国家出现何种新政权,但在决策中将更多顾及民意,而阿拉伯民众对以色列普遍怀有对立情绪。由于美国一直偏袒以色列,阿拉伯民意对美国长期不满。
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非洲中心主任彼得·范指出,阿以、巴以实现和平将会由于新政权的出现而面临复杂局面,也使得阿拉伯国家在这些问题上更加难以达成妥协。新上台的政权为巩固自身统治,通常会打着民意的旗号,把内部矛盾向外转移。
大国将加剧在中东博弈
——瓜分战后果实欧洲将跑得最快
法国外交部长阿兰·朱佩8月27日说,法国介入利比亚军事冲突是“对未来的投资”。朱佩的这番话露骨地道破了西方国家介入利比亚危机的真正动机。
于是,当利比亚战争的硝烟还未散去,法国、意大利、德国等欧洲国家已经捷足先登。
英国石油公司8月22日已宣布将在条件允许时重返利比亚。据报道,英国石油公司将寻求扩大在利比亚的投资;意大利埃尼石油公司从今年4月开始就与利比亚反对派保持接触,战争尚未结束,埃尼已派遣工程人员前往班加西。德国公司也睁大眼睛,觊觎着利比亚的油田。
遭到战争浩劫的利比亚,百废待兴,在重建基础设施和恢复生产等方面都需要巨额投入。这对于欧洲众多公司来说,将意味着天价合同。尤其是当前欧洲经济形势严峻,许多企业或将利比亚作为新的市场和盈利来源。
——美国也将尽量多捞政治和经济利益
在利比亚战争中,如果没有美国的支持,反对派也不可能取得决定性胜利。美国不但推动了联合国安理会对利比亚的有关决议,早早就冻结了卡扎菲政权的资产,而且在战争初期,还担当了“总指挥”的角色。
战后,在切分胜利蛋糕的时候,美国当然不会把自己的那一块“拱手相让”。
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主席阿卜杜勒-贾利勒8月25日表示,反对派将根据其他国家在利比亚冲突中对反对派的支持和贡献加以“回报”,曾经帮助反对派的国家将相应得到奖励。由此看来,美国自然会在得到“回报”的国家之列。
在埃及,美国也将推动这个国家的政治过渡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穆巴拉克治下的埃及本是美国在中东可靠的战略盟友。但是,在埃及反对派的抗议示威过程中,美国在难保穆巴拉克的情况下,见风使舵,转而支持反对派。因此,现在美国也有资本在埃及的过渡中寻求回报。
——北约是“惨胜”的赢家
在利比亚战事中,北约故意曲解联合国安理会1973号决议,把保护平民的行动转变成颠覆卡扎菲政权的战斗,帮助反对派实现了最终目标。
“北约显然是大赢家。如果利比亚战事陷入僵局,无疑将给西方联军带来巨大伤害。但现在北约实现了其政策目标,而且是在没有派遣地面部队的情况下实现的(除了那些与反对派联络的特别行动部队)。”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非洲中心主任彼得·范说。
然而,西方国家对西亚北非阿拉伯国家的政治和军事干涉能否带来“皆大欢喜”的结局,仍是未定之天,前有索马里的惨痛教训,后有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反面教材。
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副总裁、前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马丁·因迪克指出,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的政权更迭最终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哪些力量能够最终在这些国家的政治剧变中取得优势,这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伊拉克政治分析家、私立图拉思大学政治学教授萨米尔·朱布里指出,西方国家在利比亚问题上继续重复了意识形态简单化思维的错误。
分析人士认为,卡扎菲倒台后,西方国家无疑会在短期内扩大自己在利比亚的影响,并借此“邀功”,要求反对派上台后提供各种特权和优惠,包括在获得油气资源方面的特权。但是,从长期来看,西方国家未必始终处于谋取自身利益的制高点上。
“一旦新政权稳定下来,政治动荡成为过去,新政权会重新调整自己的政策。西方国家的战争红利将是暂时性的。在经济上,它会根据市场游戏规则,寻找符合其最大利益的合同。”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文明合作中心高级研究员尤里·济宁说。
……
从利比亚到埃及、突尼斯,从也门到叙利亚、巴林,中东局势仍在剧烈震动,未来充满迷雾。
穿越迷雾,国际社会将发现,主权、独立、自决、国家和民族利益将是这一地区人民的最终抉择,一切外来干涉终将“无可奈何花落去”。(执笔记者包尔文、辛俭强;采访记者:冉维、刘恺、张伟、白洁、王秋韵、应强、康逸、李来房、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