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科学发展”已经成为全党的政治共识。但是,推行科学发展,必须真抓实干。
我国从搞“大跃进”时起,就有“经济增长率升级大战”的历史传统,这是由于我们缺乏进行现代化建设的经验,急于求成造成的。实事求是地说,改革开放以来,也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问题,这是由全国上下求发展、急于发展的大势决定的,它造成了急于求成、举国浮躁、头脑发热的积弊。这种简单化的、粗放的发展思路所造成的,往往是中央提出的基本目标依据的是全国的底线,但接下来,省级目标往往高于中央,地级目标往往又高于省级,县级目标又高于地级。如此一来,中央的目标就被层层加码、层层抬高。
过去,尽管我国有过许多极其深刻的历史教训,但是“GDP升级大战”的潜在冲动始终存在,甚至一有机会就会反复。五年前,在制定“十一五”规划中,再次出现了经济增长率目标层层放大的效应。“十一五”期间,国家规划预期目标是7.5%,但是省级政府规划的目标,却是8.5%~13%,平均则是10.1%,比国家高出2.6个百分点;根据31个随机抽样样本计算,地级市增长率制定为9.5%~20%,平均数13.1%;根据22个随机抽样样本计算,县级行政区最低的为9.6%,最高28.3%,平均数14.2%。这既表现出千帆竞渡,各级干部谋发展的急迫和热情,也反映出各地区GDP竞赛,越下一层就越激烈,指标就越高。
中央“十二五”规划制定的经济增长率从“十一五”规划的7.5%下调至7%,但是,从31个省(市区)的“十二五”规划来看,只有5个省(市区)的调门和中央保持一致,即弱化经济增长指标,追求经济增长质量,把“好”放在“快”之前;而有8个省(市区)继续锁定在快速增长的目标上,仍将追求10%以上的高增长;还有12个省(市区),提出要大干快上,追求12%以上的增长率,其中多个省(市区)提出了翻一番的目标。
当然,如果这样的目标是符合当地发展实际,为人民群众所接受和欢迎的,是通过转变发展方式来实现的,把“好”放在“快”之前的,那么,这样的雄心壮志,就是值得肯定的;相反,如果将指标仅仅建立在追求政绩的热情之上,非但目标难以实现,甚至还会造成新的发展问题。
按照流行的说法,许多地方负责同志到北京开会,喜欢讲“科学发展”,回到了本地开会,讲的却是“本地话”,即“加快发展”,“快”字当头,“好”字并不明晰。如此一来,传统发展方式就没有改变。如果说,部分地方政府在制定“十二五”规划目标上,依然锁定在“加快发展”的轨道上,而不着力强调科学发展、转型发展和跨越旧的发展方式,我们便称之为对旧的发展方式的“路径依赖”和“自我锁定”。如果中央不及时遏制这一倾向,“十二五”经济增长的层层放大效应,可能会比“十一五”有过之而无不及。
改革是一个利益调整的过程,是在财富的存量上做文章,而自上而下的改革,长期依赖国外资本和市场的改革,却不可避免地使改革的最初推动者,成为一个阶段、一个时期、一种改革模式的获益者,必然造成改革的主要获益者形成“利益刚性”,而当他们故步自封,不愿全面深化改革,全面、继续推动改革,甚至拒绝发展的成果为广大人民共享之时,他们反而会蜕化为既得利益群体,就可能蜕化为全面深化改革的阻碍者。
改革开放以来,西方国家对中国的前途,普遍抱有怀疑的态度,不时会制造出“中国即将崩溃”的论调。改革开放30年之后,中国已经在世界经济和政治格局中占据了重要位置,今天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中国道路之先进性已经是一个事实,国际上却又出现了“中国威胁论”的声音。当前,某些西方国家借所谓民主、人权以及民族问题对我们的丑化、攻击此起彼伏,国际贸易中对中国产品的各种限制更层出不穷。但我们必须看到,我们面临的国际环境,特别是舆论环境,一个时期内还将处在“西风压倒东风”的被动格局中。这种格局并未随着中国的崛起、中国的不断强大而得到根本改变,相反,在某些方面还有恶化的趋势。
上述情况都表明,推行科学发展的思想路线,实现“十二五”规划伟大战略转折,我们要改变GDP导向的考核机制,将地方从GDP竞赛中解放出来,由加快发展转向科学发展。
(作者胡鞍钢,清华大学国情研究中心主任,与王绍光、周建明、韩毓海合著《人间正道》一书已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