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在《晁错论》中讲了一个道理,大意是:一个国家的最大患难在于表面上太平,而实际潜伏着危机,如果坐视不管,以后可能难以收拾,如果现在就改,很多人都认为现在不是很太平吗?不相信危机,结果改的人必定招致横祸(晁错就是这样的)。
宋朝王安石变法,他耿耿孤忠,一心为国为民,最后却遭来天怒人怨。(司马迁很早说过,变古乱常,不死则亡)。他晚年被贬,至死都想不通,青苗、免役之法何以得不到百姓的认可,从理论上讲,那绝对是互利双赢之事。好在历史给了他一个清白,哲宗不仅给他平了反,还得享孔庙,也算是圣人。更为讽刺的是,那些骂他的保守党最后却成了“元祐奸党”。易中天在分析这段历史的时候,大发感慨,认为无论是改革派还是保守派,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虽有不同的政见,但道德人品都是一流。司马光、苏东坡作为保守派阵营的悍将,那可是彪炳千秋的人物。为什么他们极力反对改革呢?是改革好还是不改革好呢?
历史告诉我们,无论改还是不改,都是错误的。其原因是,根本性的政治体制不变,仅仅是经济体制的变化,改也好,不改也好,都成为现有政治体制中既得利益者(腐败分子)利用工具,不改,他们坐享其成,改,他们利用自己身份、权力去攫取更多的财富。王安石再能干,他也改变不了皇权专制下那些王公贵族、政府官吏对百姓(包括对一些地主,司马光其实地主阶层的代表)的盘剥与克扣。政策有时是好的,但下面的人在执行起来有多少会按照政策执行?百姓可以通过青苗法向政府去借贷,但经办人员的刁难与从中获得好处,会让百姓从政府获得贷款的成本高于向地主借贷,那些社会中稳定的力量(地主)也就没有任何动力去支持变法了。
所以,既定的政府构架或者说政治制度才是人们应该去特别关注的,只是在现有不合理的制度下去做修补的工作,哪怕你改革的意志与能力超过王安石,终不免落下身败名裂的下场。另外,构建政府的制度对一个国家而言,应该是元制度,是最基础的制度,那绝对马虎不得。美国独立战争胜利后的大陆会议,才是真正把美国带向民主与繁荣的基础,因为那是对元制度的构建。
当今中国,如果依然拒绝宪政(这是元制度构建的基石),如果从来不去厘清政府的合法性,我相信,我们政府做的一切,哪怕全是为百姓做的好事,都将不会带来好的结果。因为人性肯定不是善的,那些标榜为人民服务的人,其实也就是人,既然是人,就会有人类的一切毛病。为什么我们不首先想点办法,制定制度去限制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恶呢?
改还是不改,这是一个伪问题。只有当元制度已经建立,只有政府首先是真正的人民政府,那么选择什么样的体制,具体需要哪些政策,要改变哪些、保留哪些,才会是个问题。
所以,无论我国的左派还是右派,其实都是错的,搞不搞市场经济,怎么能够由政府说了算呢?左派批评那些市场经济中的富人(为富不仁),右派批评那些不思进取的穷人(吃大锅饭、国有经济),却很少人去质问,凭什么政府让我们在那里互掐?真要互掐,可以,先设定好元制度,在宪政议会的框架下,我们再来PK。因此,当今的左派右派应该团结起来,先去质问政府的合法性。不要像过去一样,斗争的目标被人为地转移,穷人以为自己穷是因为地主的贪婪。殊不知,地主本身也是交粮纳税的主。
在一个元制度就是错误的国家,没有一样会是正确的。价格是扭曲的,市场是不健全的,人民是苦难的,即使物质好一点,精神也是病态的。所以,我们会看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这个国度似乎没有赢家,连官员都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我听过警察说过,听过法官说过,听过学者说过,也听过学生说过,那些农民、工人、拾荒者、乞丐就更不用说了。那谁是胜利者呢?真的没有。大家看看古代的皇帝,有几个是善终的,有几个是快乐的?不是搞别人就是被别人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能快乐吗?
可为什么不去变化呢?变化的代价大,机会主义者又多,大家都得过且过。等到过不下去了,才会有些许的动力,这样的国度,只能是日落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