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雷曼倒闭之后采取的“量化宽松”政策(QE1)余波未平,2010年秋美联储又正式宣布推出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QE2),决定到2011年6月底前购买6000亿美元的长期国债,激起美国国内与国际社会的一片哗然。法国《费加罗报》在批评此举时,援引了尼克松时代美国财长康纳利的话:“美元是我们的货币,却是你们的麻烦。”那么,美元究竟是怎样给别国制造出麻烦的?为何偏偏是美元独享这份特权?这又与此次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及进一步演化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呢?
“庞氏国家”的敛财之道
2008年底,一场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金融欺诈案——“麦道夫骗局”败露,不啻给了日显颓唐的华尔街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此案中受害者的一个特点是,被骗的银行几乎全是外国的,没有一家美国银行。何以至此?仅凭麦道夫的个人信誉显然是难以做到的。另外,近年来美国实体经济的“空心化”十分严重,实际上已没有多少实业领域可以吸纳外国投资,而且大量研究表明,美国的海外投资回报率远比外国对美投资的回报率要高。那么,为什么仍有一批批的外国资本前赴后继地奔向美国呢?
原来,由于美元霸权的存在,各国不得不设法攒下一定数量的美元以保证贸易支付和金融稳定;这部分美元若想保值,多半只能直接或间接投向美国市场;而美国国内产业政策的限制又十分严格,这部分美元大多只能投向虚拟经济领域。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类似“庞氏骗局”的资金流动模式:无须相应的实体经济来创造利润,美国用新投资者的钱即可支付老投资者的利息,只要不断有新投资者加入,它的资金流就不会断裂。当大量外国美元流入美国资本市场而四处寻找可靠代理人的时候,有毒资产和各种骗局早已守株待兔地等在那里了。其中,履历显赫、“信誉良好”的麦道夫自然就成了首选。因此,从很大程度上说,正是一个庞大的“庞氏国家”才造就了巨大的“麦道夫骗局”。
各国货币百花齐放,但只有美元能够一枝独秀——在全球货币储备中,它占到70%的份额;在国际贸易结算中,它占到68%的份额;外汇交易的80%、国际间银行业交易的90%是通过美元进行的;石油、矿石、粮食等战略商品都是以美元计价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全部贷款也都是以美元标价的……实际上,美国占全球商品和服务出口的比例只有11%,占全球进口的比例是13.8%,但这并不妨碍美元的身影充斥着整个世界。
美元独一无二的地位,为它的发行者带来了无尽好处,同时,也给其他国家设下不少圈套。
一是获得国际铸币税收益。在金属货币流通时代,铸币税是指造币者从铸造成色不足的金属货币中得到的额外收入。而对于纸币来说,国家强制流通的纸币面值有多少,就相当于政府征收了多少铸币税(印制纸币的微小费用可以忽略不计)。除此之外,还有银行基于各类商品交易中的支付需求开出的支票、汇票、银行券等,它们作为信用货币,也和现钞一样,在实际生活中扮演着货币的角色。在现代中央银行体制下,一国铸币税的总量就近似地等于该国中央银行投放的基础货币量。当美元成为国际公认的储备、支付和结算货币之后,美国就拥有了在全球范围内攫取铸币税的权力。美国在购买别国的商品、劳务或进行对外投资时,可以通过印发美元来支付。这部分美元就是由美联储投放出来而输往国外的基础货币量,是美国获得的最基本的国际铸币税。
二是利用国际收支的结构性失衡获取利差。凭着美元的优势地位,美国甚至能把贸易赤字这种别人眼中的困境,变成对自己大大有利的肥差——你们盈余,我赤字,这没关系,反正美元我永远掏得起;再说,你们千辛万苦赚到的美元也没什么好去处,还是放回我这里来比较保险。想拿盈余买我的资产?对不起,本国只有劣质资产可供出售,那些高新技术和能源等利润高、战略性强的行业我还留着自己用呢。欢迎你们购买美国国债,要不就存到美国的银行里拿点利息。于是,从1982年至今,美国始终保持着贸易逆差,而且是逐年扩大;同时资本和金融账户由于美元的回流而一路顺差。就这样,美国的资本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从事着最有利可图的行业,而别国的美元外汇只能获取微薄的利息。按2005年的情况计算,美国10年期债券的名义利率是4.5%—5%,减去同期国内通货膨胀率2%—2.5%,实际支付的利息在2%—3%;而美资跨国公司在国外直接投资的平均回报是10.5%。美元的一进一出,一来一去,让美国又轻松地占了个大便宜。
三是利用美元和美元资产贬值减轻外债。美国是一个超级债务大国。2005年,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已达到近8000亿美元,超过其GDP的6.3%,需要世界其他国家每天25亿美元的资金流入才能维持下去;净外债已经超过3万亿美元,相当于其GDP的25%。 从道理上讲,国外持有的债权都可以要求美国用等值的实物资源来兑现;还有,各国投入大笔美元吃进的次债金融衍生品等美元资产,也代表着一定的收益索取权。美国虽然没有摆明了要赖账,但实际上一直在耍些花样来减轻债务。
比如说,美元的贬值就有利于美国债务的减轻。道理很简单,美元的浓度被稀释了,购买力下降,国外债权人以各种方式持有的借条也会相应地缩水。从黄金的美元价格看,本世纪初1盎司黄金尚不到280美元,随后逐年上涨,至今已突破1400美元。 此外,由于不少国家都用美元购置了美国的有价证券及其衍生品,所以这些金融资产的贬值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再比如说,炒高以美元进行交易的石油等大宗商品的国际市场价格,也有利于美国减轻债务,冲销贸易赤字。这些基础商品是各国生产和生活所必需的,非买不可;买的时候又必须以美元计价、以美元支付结算,非用美元不可。所以,石油、粮食、铁矿石等商品一涨价,就意味着外国持有的美元储备大幅缩水。
除了上面说的这些以外,美元霸权创造出的利益还有很多:
——美国企业在进出口中采用本国货币支付,不存在本币与外币之间的结算,因而也不存在汇率变动的风险,美国也不用储备大量的外汇;
——美国金融机构因为美元作为国际本位货币而在全世界从事融资和中介服务,从而获得丰厚的营业收入;
——美国可以较少地考虑美元与其他货币的汇率变动影响,因而能够独立地执行国内的货币和财政调控政策;
——美国通过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谋求制定国际金融秩序和经济规则的主导地位,并竭力拉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等等。
布雷顿森林体系——为美元谋求霸权奠定基础
对于曾经寄人篱下的美元来说,能坐上今日之宝座实属不易,大半个世纪以来的国际货币体系发展史上清晰地记录着其一路奋斗的足迹。虽然在19世纪70年代以后,美国的实际收入和生产率已经超过西欧,但美元并没有机会在国际场合派上大用场。各国普遍采用金本位制,黄金是当之无愧的货币之王;英镑则实际上代替黄金执行着国际货币的各种职能,国际结算中90%使用英镑,许多国家的中央银行以英镑作为国际储备,英镑持有人可以随时向英格兰银行兑换黄金。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远离战争创伤的美国一跃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主导国家,美元才最终取代英镑的头把交椅地位,成为最主要的国际货币。为了让美元坐上并坐稳这个位子,美国可谓费尽心机,采取了一系列行动来营造世界各国对美元的极大需求、信任和依赖。
第一板斧是挂钩黄金。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了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双挂钩”原则,由此奠定了美元作为资本主义世界的“首席”通货、凌驾于其他货币之上的优势地位,也奠定了它在人们心目中等同于黄金的崇高地位——至今,仍有一些亚洲国家习惯于将美元尊称为“美金”。
第二板斧是援助欧洲。准备在战争废墟上重建家园的欧洲需要大量财力,而此时大多数国家的国库和外汇储备已被消耗殆尽。美国慷慨解囊,通过“马歇尔计划”对欧洲进行了经济援助,同时积极推动美欧间的国际贸易。欧洲人拿到这批宝贵的美元以后,自然将绝大部分用于进口美国货。这样,美国不仅解决了商品输出的市场容量问题,而且有效地扩张了美元通行的地区和领域。
第三板斧是链接贸易。当时,国际间经济联系的主要方式是实物贸易,对国际货币的大量需求也产生在贸易领域,因而推广美元的最佳场所莫过于此。美国当局以稳定币值为名,要求世界贸易中的初级商品交易如石油、矿石、谷物等,以及大型装备如飞机等,都要采用美元结算。通过不断提高国际贸易结算中使用美元的比重,刺激第三国频繁、大量地使用美元,增加它们购入美元、储备美元的动力。同时,1948年生效的关贸总协定确立了交易自由、市场开放的国际贸易准则,为美元向全世界流动打开了方便之门。
在实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初期,美元成为国际货币体系的中心货币和主要的国际储备资产,很是风光。美元币值的稳定,有利于西方国家恢复生产和贸易,从而大量地吸纳美国的过剩商品,无论是用黄金还是用美元支付,美国都很欢迎。这一时期,美国既是世界生产中心,也是世界金融中心。
可是,到了上世纪60年代,这一以美元为中心的固定汇率制度呈现出了不稳定的迹象。德国和日本的经济实力迅速增强,美国世界生产中心的地位开始动摇,再加上对外战争的巨大花费,以至于国际收支出现逆差并进一步扩大,短期外债增加,世界上的“美元匮乏”逐渐被“美元过剩”所取代。一些国家拿着过剩的美元来找美国政府兑换黄金。开始的时候美国还硬着头皮履行承诺,可是随着其他国家中央银行继续以剩余美元兑换黄金,美国越来越穷于应付。1971年8月,尼克松政府断然宣布停止美元兑换黄金,随后美元对黄金急剧贬值。1973年3月,欧共体、日本、加拿大等国宣布本国货币对美元实行浮动,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崩溃。
美元与黄金脱钩——美元霸权修成正果
尼克松政府决定让美元与黄金分道扬镳在当时多少也是出于无奈。不过没过多久,美国就想明白了——美元虽然与黄金相脱钩,但由于还不存在其他可以作为国际货币的通货,资本主义世界仍不得不接受美元;而且脱钩之后,美国的贸易赤字就可以摆脱束缚继续扩大,联邦预算也可以继续扩大,无须再顾忌债务负担太重。于是,从1972年开始,美国一扫愁云,开始有意识地将国际收支赤字作为它在资本主义世界金融体系中“金融搭便车”的工具,加紧落实保护主义的贸易和投资政策,同时继续向世界经济输出过量的美元,输出通货膨胀。
美元印钞机的加速运转,会引起明显的美元贬值和世界性通货膨胀。在新的形势下,该如何防止人们抛售美元、防止美元的中心地位动摇呢?
第一张王牌算是“马歇尔计划”的升级版——通过向经济陷入困境的国家和地区提供经济援助,为美元在这些地方乃至全球的自由流动开辟道路。虽然这批“特洛伊木马”的具体内容已大不一样,但是以资金援助换取美元跨国通行证的精神实质并没有变,如20世纪70年代的拉美、90年代的东亚,都在接受援助的同时不得不按照“华盛顿共识”的要求进行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场化改革,扫除了美元流动的政策障碍。
第二个手段也是故伎重施——坚决保证石油用美元计价。20世纪70年代发生了石油危机,石油输出国组织提高油价,美国对此并不太在乎,只要继续以美元计价、而且用这笔收入购买美国国债就可高枕无忧。这样,美国可以使用这些石油美元,而不是黄金或其他实物去购买石油;其他国家则需要想办法拼命赚更多的美元来消化高油价造成的伤害。
第三个办法是向别国的金融主权渗透。美国在全球推动建立独立的、以维持本币兑美元汇率稳定为主要政策目标的中央银行制度,进而要求各国央行配合或跟随美国的利率、汇率政策,剥夺其一部分货币主权和金融主权。美国还竭力阻止欧洲和亚洲建立区域性货币清算集团,防止独立的金融自主权出现,以此保证世界所有地区的经济金融活动最终都以美元为中心。欧元虽然历尽艰辛而成功诞生,但是,由于欧盟“不具备征税和制造信贷的公共权力,欧元与日元一样,无法与美元竞争。欧洲委员会实际上就是美国外交的一只手臂,它剥夺了各成员国政府采取独立于美国的货币立场的权力” 。(林小芳:《关于美元霸权的两个问题》,见《美元霸权与经济危机》(下册)第526页,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第四项措施是通过操纵利率和汇率维持美元的强势。年复一年的贸易赤字和美元贬值,必然导致人们对美元大崩溃的担心,从而使得它面临着地位弱化的危险。一旦美元像当年国民党政府发行的法币那样大大贬值而失去人心,为美国民众和世界各国所抛弃,那么印钞者的利益终结也就为期不远了。要保持美元的强势地位,就得时不时地打击一下别国的经济,这个策略是屡试不爽的。
例如,上世纪80年代中期,美国迫使日本签署了《广场协议》,日元兑美元汇率戏剧化攀升。为了抵消日元升值对本国出口贸易的负面效应,日本央行被迫降低利率,吹大了经济泡沫,股市冲向历史巅峰。随后,美国又针对日本推出了股指认沽期权和日经指数认沽权证这些对于日本来说闻所未闻的金融新产品,专门找日本保险公司作为对手进行交易。结果,当美国方面打压日经指数使其暴跌时,日本损失惨重,“经济泡沫”迅速破灭,从此再也不能对美国的霸主地位构成威胁。
又如,上世纪90年代,东南亚地区采用“亚洲发展模式”达到空前繁荣。国际银行家们以泰铢为突破口,沉重地打击了泰国和其他东南亚国家的货币。这样一来,美国不仅可以压低进口商品价格,而且以低廉价格将亚洲国家的核心资产纳入囊中。在金融动荡中,美元作为避险货币显得极度“宝贵”,这令亚洲国家更加依赖美元、增加了对美元储备的需求。
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美元一步步登上了霸主的宝座。随着冷战的结束,全球市场彻底向美国公司和金融机构开放,跨国界的资金流动由于金融市场的解除管制而成为惯例,美元霸权终于修成正果。美元虽然只是一种货币符号,却掌控着调集世界上各种实际资源的权力。
国际金融危机——霸权美元收受的贺礼
一番巧取豪夺之后,美元如愿以偿地执掌到国际货币霸权,诸多利益自不待言。那么,这又会为世界经济运行带来哪些后果,会对国际金融危机的产生和发展施加怎样的影响呢?
环节之一,美元霸权导致国际贸易和世界经济增长的失衡格局长期存在
美国自1968年出现12.87亿美元的贸易逆差以来,赤字持续扩大;自1976年以157亿美元的贸易逆差超过英国之后,就一直是世界最大的贸易逆差国。进入21世纪以来,逆差进一步增大,2007年达到了7380亿美元。
在以金本位制为基础的国际货币体系中,由于存在一套自动调节机制,因此贸易失衡以及进一步的信用扩张是不可能长期持续的。可是,在美元与黄金脱钩之后,只要贸易盈余国愿意继续以出口换美元,美国就可以利用这种纯粹的纸币为自己的赤字融资,贸易失衡就可以持续下去。美国用美元来换取国外廉价的原材料等初级产品和劳动密集型制成品,或者并购国外的战略性企业。廉价资源的输入替代了美国国内资源的使用,美国国内资源就会配置到更高赢利性的行业,并购国外的战略性行业也为美国带来丰厚利润。而别国换来的美元外汇,通过购买美国的中长期国债或存入美国银行,仅仅赚取微薄的利息。这样一来,美国经常账户的逆差通过资本和金融账户的顺差来弥补,美国不仅不用担心日益增长的贸易赤字,还获得了不菲的收益。因此,美国所面临的国际经济失衡问题,其根源在于其自身的对外经济发展方式失当,尤其是美元的独特获利方式和独特流动机制难辞其咎。
环节之二,美元霸权导致全球信用扩张,诱发虚拟经济泡沫
在美元本位制下,对美元的发行和流动都没有什么明确的制约机制,全球范围内的美元信用扩张渐成泛滥之势,虚拟经济脱离实体经济的现象越来越明显。正是这些信用泡沫的堆积,直接构成了“次贷”危机酝酿与爆发的基础。
对于美国的贸易伙伴们来说,巨额的长期贸易失衡意味着巨量的美元向世界各国持续输出。二战后初期的1949年,全球的国际储备规模不到1000亿美元,此后的20年间仅仅增长了55%;随着美元本位的正式确立,国际储备的规模急剧扩张,到2007年达到了4.1万亿美元。与此同时,国际储备的构成也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和1970年之前黄金占到70%相比,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解体的1973年,黄金的比重急剧下降至20%左右,此后一直呈降低趋势,至2007年底,占比已经不到1%。而以美元为主的纸币则占到了国际储备的99%以上。外汇储备是什么呢?它是中央银行通过发行本币,从企业和个人手上,按照当时的汇率“买”回来的外汇,外汇储备多,本币发行就多。为了保障国际贸易能顺畅地进行,许多外向型国家和地区实际上采用的是让本币盯住美元的汇率机制,这样一来,国内的货币发行就要随着美元储备的增加而同步增加。
贸易盈余国为了使所持有的美元保值,又不得不通过购买美国的国债、公司债等金融资产使之重新流回美国。庞大的海外美元流入,给美国经济扩张带来了充裕的资金,但同时也推高了资产价格,造成经济泡沫。比如说,2005年海外美元购买的美国政府支持型机构债券总额达到1503亿美元,到2006年和2007年,更是分别高达2285亿美元和1894亿美元,这使房利美、房地美等政府支持型企业获得充足资金,盘活了房屋抵押贷款市场。在此背景下,美国房地产投资规模迅速扩大,房屋价格超乎寻常地走高,为次级贷款的大规模发放和次级债系列金融产品的火热出炉创造了前提条件。房屋的升值部分还可以再次进行抵押,申请消费信贷,促成了美国居民以资产价格上涨为后盾而非以收入为后盾的透支消费,助长了家庭负债的过度膨胀,使国民经济增长建立在异常脆弱的支柱之上。
美国的政府和企业在向海外投资者出售国债、公司债或股票的同时会增加支出,而为这些支出提供产品的生产商在收到支付款项后,把其中很大一部分存入银行;还有一些海外美元直接存入了美国的银行。这些行为都属于信用扩张,会增加美国银行体系的货币供给。由于货币供给充足,家庭消费借贷变得更加容易,银行放贷条件也越来越宽松。正常条件下,嫌贫爱富的银行会优先把钱借给高收入、低风险的富人,因此,低收入人群大规模地获得贷款,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了信用的过度扩张,而信用的扩张则成为加速危机到来的有力杠杆。
环节之三,在美元霸权衰落进程中利用金融危机发动“货币战争”
利用美元的特殊地位谋取特殊利益,这固然对美国十分有利,但是从长期看,它会对美国和世界的可持续发展造成极大伤害。而就在金融和经济危机的酝酿与演化过程中,美国政府和国际金融寡头为最大限度地实现本国及自身利益,会最大限度地利用他们对美国中央银行及全球金融体系的控制、利用他们手中的美元霸权,既转嫁损失和危机,又趁火打劫,竭力维护渐显衰落的霸权地位。这场看不到硝烟的“货币战争”,可以说是美元统治和美元霸权在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时期的一种极致运用。
战争中美国首先取得的一项战绩是,使其他国家在美国金融市场的投资受到损失,削弱这些国家基于美元储备而发行的本国货币的币值基础,进而破坏这些国家的金融稳定乃至经济安全,强化美元对受损国货币的强势地位。随着美国金融海啸的惊涛拍岸,华尔街出产的金融衍生品大幅贬值,一批金融机构破产或被政府接管,让此前购买了大量相关产品的外国机构投资者叫苦不迭。美国作为世界最大的债务国,已将它的各类债权人深深拖入泥潭而无法自拔,成了危机的买单者。明明美国是危机漩涡的中心,但美元却没有像泰铢在泰国发生金融危机时那样,身价一落千丈。欧元不但无法保持坚挺或赶超美元,形成取代的声势,反而在与美元的汇价上不断走下坡路。2008年10月、11月间正值风大浪急,美联储以救市的名义投放大量美元,美元指数却达到了2007年以来的最高点,美元因成为大家争相追捧的“避险货币”而坚挺起来。当局势稍稍稳定下来 ,人们开始思索被满世界狂撒的美元到底值不值得捧得那么高、什么时候会摔下来,美国甚至反过来以此为要挟,让别国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轻易地抛售美元,以免自己口袋里的美元资产大幅贬值。
这场“货币战争”达到的第二个效果是,受到冲击的国家,为了避免自身的金融市场破产,不得不向国内市场注入大量流动性,并采取降息政策。这致使本国货币贬值,也有助于挽救美元的颓势,使其得以恢复相对强势地位。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贵金属作为世界货币的时代,发生危机的国家为了避免黄金的流出,往往要竞相提高利率。
另一个效果也很重要,这就是美国借机发行更多的美元,获取更多的铸币税收益。在正常情况下,发挥货币职能的主要是商业票据,在票据结算相互抵消后余下的零头差额才由货币来调剂。而一旦信用受到破坏,这些票据都要转化成货币时,货币就会严重不足。次贷危机的爆发,使投资者争相变现数十万亿美元的各类证券,这无疑会造成大规模的货币荒。在全球货币市场资金冻结的状况下,各国银行和金融机构急于在公开市场买进美元以应对流动性危机,美国则堂而皇之地进行海量增发。
美元有恃无恐地空手套白狼,日积月累中不仅让美国的国际收支失衡越来越严重,也使得世界经济的长期结构失衡积重难返,不得不以一连串金融危机的方式向美元霸权献上“贺礼”。我们又看到,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力图自保,在财政政策、利率政策空间渐失的情形下再次启动“量化宽松”政策,不惜将全球经济推向“二次探底”的边缘。从2010年8月底到11月初,由于美国不断传递出即将推行“量化宽松”的信号,短短两个月时间美元贬值了9%,令别国持有的美元资产大幅缩水。同时,美国的“量化宽松”推高了石油、粮食等国际大宗商品的价格,给全球多数国家的通胀势头火上浇油。美国增发巨额美元还引起连锁反应,致使国际金融资本市场热钱泛滥,难免会加剧资产泡沫和金融市场动荡。寄希望于美国收拾残局、解决美元制造的一大堆“麻烦”并不现实——越是害怕美元霸权就此衰落,美国就越会利用危机来加紧打击他人、巩固自己。各国要想打破美元霸权以及美国的金融霸权,恢复被颠倒了的国际金融和贸易体系,绝不能等靠恩赐,而必须付诸现实行动。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