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我还就民调问题请教过你。中秋时节,我还和张小劲等学者一起与你一桌吃饭。不想,那竟是一次永别。
大学时,同学们都称你为“老史”,现在大家已尊称你为“史公”。这称谓的改变,既意味着时间的绵延,也体现出大家对你学识的尊敬。
记得大学一入学,你就是我们的组长,后来又晋升为班长。我当时是班里最年轻的女生。所以,一切事情都向年长者看齐。
刚一入学,赵宝煦主任就对我们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报以殷殷的期望,谆谆教导我们,将来要站在外交、科研、教学最前沿就一定要精通外语。果真,在你们的带领下,课本的内容很快就“吃不饱”了,我们提前免试英语。在班里同学的要求下,我们又继续攻读法语。正是当时那半年的法语学习,竟成就了我终生的研究方向。
大学时我们国际政治专业开的课程特别多,我经常陷于云里雾里的尴尬状态。每每在小组讨论时,都是聆听你们这些“大同学”高谈阔论,才获得一些启迪。
大学生活也有很多插曲。记得你出身于教授家庭,不仅学习上受到很好的熏陶,而且家庭还严格要求你从小就学会独立生活,四年级就自己做饭。在你热情邀请之下,全班同学为改善伙食,都到你家聚餐。你本想请我们女生帮你打打下手,不想,我们却“下不得厨房”,只有一位女生手脚还算麻利,只见你七手八脚就上了十几道菜,在那个还不算富裕的年代,这真可谓一次大大的享受了。除了吃饭,另一件轻松的事情就是旅游。你曾经在上山下乡的年代当过司机。所以,每个学期都指点我们到哪里去旅游,使得我们留下了那么多的照片和美好的回忆。
记得大学临毕业时,同学相约备考研究生。你终于考取了北大的研究生,而且被教育部送往美国。后来听说,是茅青给你和李小波做饭,你们在小波家足不出户,苦读数月。你们那股苦读书的劲头,真真地感动了全班的同学,每每谈起,都成为一段佳话。
之后,就音信全无。多年不见,我最关切的是我们国内的学者与国外的学者有没有差距,差距在哪。你告诉我,就差一门统计学,要我抽出一年的时间补上。为此,我在山大任助教时,旁听了给文科研究生开的微积分课,还和孩子一起研习奥数,终于在巴黎政治学院补上了这门统计学。我为追赶西方学者的步伐付出了多年的努力。后来我才得知,你也是用了九年时间才拿到博士学位。我知道,你只是初中毕业,数学功底还不如我这个高中毕业生,你为这门实证科学的基础课付出多少艰辛可想而知。
尽管你的数学基础并不好,可你恰恰在民调这一实证科学方面取得了累累硕果。由于研究方向的不同,我很少阅读你的大作。今天读来,真是眼前一亮。你在民调数据的基础上,竟挖掘出那么深的文化政治学的内涵。你又一次地给我以启迪,使我也想在东西文化对比上跃跃欲试。
你太忙碌了,你承担了那么多的责任,你是一位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你奔波于美国与中国之间,你在美国任教,却还恋恋不忘在中国的土地上耕耘。我本来以为你任清华大学教授之后,我们还有希望能在学术上合作,不曾想却永远地错过了合作的机会。
安息吧,我的老同学。我们这些曾一起读书学习并得到过你帮助和教益的人都会永远地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