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北边约一百公里外有一个城镇,名叫Cambridge,也就是人们熟知的“剑桥”。把Cam译为“剑”,是循了广东话的发音,而徐志摩当年的翻译则是“康”,所以他的诗歌名篇叫做《再别康桥》而不是“再别剑桥”。
第一次到剑桥是在五年前的春天。当时我从伯明翰出发,经牛津到达剑桥,一路上除了观光之外,就是逛旧书店。虽然只是短暂停留,但仍有两件事给我留下了较深印象:其一,在剑桥某旧书店买到了古希腊文版的《柏拉图全集》;其二,在克莱尔学院的后花园流连忘返,因为它实在太美了。2008年秋,再访剑桥一年,我终于有机会细细品味这座古老而又青春的大学城。回想起来,剑桥令我难忘的莫过于美丽的景色风光和深厚的学术底蕴。
先说剑桥的风景。剑桥是个不大的城镇,有一条河蜿蜒流过其中,这就是剑河。剑河两岸,是剑桥大学各个学院和科系的建筑群。大学占据了剑桥城区的大部分土地,因而剑桥是名副其实的大学城。缓缓流动的剑河,风格各异的学院,花团锦簇的园林,古雅幽静的教堂,让这个古老学府充满了宁静的田园风情和古典的浪漫气息。如果你要欣赏剑河两岸的景色,撑船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剑桥人把这种撑船叫“Punting”,它是学生们最喜欢的运动休闲方式。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约上三五个伙伴,租一条小船,撑起长篙,沿着剑河徜徉,绝对是一种享受。随着船的前行,剑河两岸的景色尽收眼底,不仅有女王学院、国王学院、三一学院和圣约翰学院这些剑桥最古老学院的各色建筑,还有风格各异的园林花卉,不时还能看见河中悠哉游哉的鸭子和天鹅呢!
剑桥的各个学院几乎都有自己的花园,要说最美的,还是克莱尔学院的花园。记得去年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曾到这个花园去游玩。虽然算是故地重游,但它的美依然在第一时间就把我震慑住了。这个美丽的花园仿佛人间仙境。它静静靠在剑河边上,花圃、草坪、灌木和乔木搭配在一起,非常和谐。许多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簇集在一起,姹紫嫣红。花园的中央还有一个矩形的小园子,由绿色的灌木围起来,其中有一个矩形水池,几朵睡莲静静地开放着,边上有两棵结满果子的苹果树,树旁是对称的两个小花圃,各色花卉迎着太阳绽放。站在这园子里,我恍若到了伊甸园。漫步于园子的各个角落,到处都充斥着丰盈的美。置身其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是我能一直呆在这里,该多好啊!这大概算是灵魂对于“永恒”的一种追求吧!美的东西确实可以触动人的心灵,有时候这种触动比单纯的“知识”还更有力量。这种“教育”是在书本里学不来的。
再说剑桥的学术底蕴。剑桥大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3世纪初,2009年剑桥还举办了建校800周年庆祝活动。从13世纪至今,剑桥拥有了31个学院、62个系,其中有29个理科系、33个文科系,共约20个实验室。800年的历史中,剑桥孕育出80多位诺贝尔奖得主,所出名人不计其数,例如著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牛顿,哲学家培根,物理学家卢瑟福(Ernest Rutherford,近代原子核物理学之父)和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著有《时间简史》)等。在今天,剑桥仍是一个世界性的学术中心,吸引着世界各地的知识精英在这里从事科研、教学和学习。置身于此,你可以感受到每天都在传承最古老的学术,同时又在探讨最新的问题,创造最新的理论,发明最新的技术。
说起剑桥大学,不得不提它独特的体制。具体说来,剑桥大学有两套不同的实体,一方面是高度独立的各个学院(Colleges),另一方面是形式上统一的大学(University)。各个学院是在不同历史时期由不同的资助者设立的,它们具有高度的独立性,有自己的资产、体制和徽章,有自己的教师、学生和后勤,大学实际上只是各个学院在形式上的联合体。大学是公有制机构,由国家拨款,而各学院是私有制组织,自谋生路,自负盈亏。本科生由各个学院自主招生,研究生由大学负责招生。大学负责所有学生的教学,而学院负责学生的生活和本科生的课余辅导。这是像牛津、剑桥等古老大学才有的特殊体制,即所谓的“学院制”(Collegiate Structure)。不难想象,剑桥大学同一个系里的学生通常归属于不同的学院,而由于学院之间存在相互竞争,所以学生对学院的认同感很强。
我在剑桥的访学单位是古典系,这里不妨多说两句。在西方的传统教育中,古典学术曾经占有重要地位。古典学的各个分支本来涵盖了西方学术的全部内容,但是随着现代学术图谱的演进,尤其是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古典学术逐渐被边缘化,于是出现了独立的古典系设置,旨在传承和发扬古代文化和学术精华。中国国内大学曾经并继续出现的所谓“国学研究院”或“国学系”,在某种意义上与西方的所谓“古典系”有相似之处。剑桥大学古典系主要有五个“科组”(Caucus),包括文学、哲学、历史、艺术与考古、语言学与古典语文学,此外还有一个“交叉学科”。它们都是以古希腊罗马世界为主要领域,其中又以对现存古希腊语和拉丁语的“文献”研究为重心,因此得名Classics,即“经典学”或“古典学”。剑桥大学古典系拥有自己的图书馆,还兼管一个古代考古博物馆。这个博物馆拥有大约460件浇铸的古代雕像,缩微的古代铭文,大约一万片古代碎陶片和一些图片资料。大家知道,线形文字B的破译是20世纪考古学上的一个重要成就,而这项任务正是剑桥古典学家查德威克(John Chadwick)帮助文屈斯(Michael Ventris)一起完成的。
曾经游学剑桥的徐志摩留下了这样的话:“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这话对我而言显然过重了,不过,我丝毫不怀疑剑桥是一个美好而值得永远怀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