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伊始，朝核问题出现新动向：朝美围绕先“建立和平关系”还是朝鲜先“弃核”这个问题时，出现了明显的立场对立。朝鲜最近两次发表声明，要求在讨论朝鲜半岛无核化之前，要先讨论缔结和平协定。但美国政府拒绝了朝鲜方面的提议，称朝鲜必须先无条件地重返六方会谈，履行弃核承诺，然后才能开始谈判和平协定问题。最近，在中国的积极斡旋下，朝美双方的对立立场有了一定程度的缓解，各自的要求可能会在重启的六方会谈中进行讨论。
“先和平、后弃核”:朝核问题背后的半岛和平机制问题
朝核问题的解决不是简单的朝鲜“弃核”问题，其背后隐含着非常迫切的半岛和平机制问题。1953年7月，朝鲜战争的交战各方签署了停战协定，宣布为期3年的朝鲜战争结束。50多年来，停战协定阻止了战争的再度爆发，维持了朝鲜半岛的停战格局，曾经为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作出了一定的历史贡献。但与此同时，朝鲜战争结束后的50多年来，朝与韩美军队相互对峙、相互防范。朝韩在西部有争议的海域多次发生冲突或交火事件。朝鲜在2006年10月和2009年5月两次进行核试验，更使得半岛缔结和平机制刻不容缓。
朝鲜为何此时提出“先和平、后弃核”的建议？综合来看，朝鲜主要有以下五点考虑：第一，要表明朝鲜迄今对朝鲜半岛无核化的立场，重申朝鲜政府的“一贯立场”是实现半岛无核化，为维护东北亚地区和平与稳定及实现世界无核化作出贡献。第二，要对六方会谈遭遇挫折的症结表达自己的看法，认为这是“当事者之间缺乏信任所致”。第三，提出化解这一症结的本国方案，即把现在的停战协定转变为和平协定。第四，提出实现本国方案的方法，建议停战协定的当事国举行会谈，讨论签订和平协定以取代停战协定。第五，表达本国的愿望，希望按照六方会谈通过的共同声明另行举行建立半岛和平机制的会谈，或者在六方会谈框架内举行这样的会谈。
笔者认为，朝鲜之所以要求讨论和缔结和平协定，根本原因在于维护其政权和国家的生存。目前的朝鲜正处于“角色转型”中，面临着安全、发展、尊严、民族四方面难题，也即政权和国家的生存、社会经济的发展和改革、朝美和朝日关系正常化及朝鲜和韩国的统一问题。上述四方面难题的存在，使朝方安全信心严重缺失，这也正是朝鲜不顾国际压力及国内困难，排除万难开发核武器的背景和根源。因此，朝鲜希望维护自身政治与社会制度选择和追求安全保障的愿望需要得到尊重，朝鲜发展核计划背后的生存意志也应该得到理解。当然，朝鲜也必须认识到，它只有融入开放、合作与稳定的东亚集体安全努力进程中，才能真正缓解面对美国的孤立与压力，才能更好地为自身的经济发展和制度选择寻找可靠的途径。
对于美国来说，要求朝鲜“弃核”只是美国关切的重要利益之一，而朝鲜发展核武器和维持政权的生存则是它的核心利益，美国希望用它的重要利益来换取朝鲜的核心利益，朝鲜当然不干。可以说，朝美之间围绕“先和平、后弃核”还是“先弃核、后和平”而展开的争执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命题或程序性问题，而是涉及“朝核问题”能否最终解决的根本问题。
“6＋4＋2”:解决朝核问题的出路
由于政权和国家的生存是朝鲜的核心利益，如果生存问题得不到保障，朝鲜绝对不会轻易“弃核”。要从根本上解决朝核问题，必须从构建半岛和平机制中找到解决朝核问题的出路。半岛必须无核化；同时朝鲜的生存发展权必须得到保障。
针对朝美“先和平还是先弃核”的争论，笔者认为，从构建半岛和平机制入手解决朝核问题是一种思路，也就是说应该把同时进行“弃核”与和平机制的谈判作为一种现实选择。当务之急是，相关各方尽快重启六方会谈。
以六方会谈为平台，从构建半岛和平机制入手解决朝核问题需要制度支撑。为此，笔者设想了一种“6＋4＋2”的制度嵌套模式，即“六方会谈＋四方和平机制谈判＋朝美双边对话”。由于半岛和平条约需要包括中、朝、美、韩等多个国家共同签署，是一项重要的国际条约，该条约显然可以通过明确各方在半岛和平与东北亚地区安全问题上的条约义务将六方会谈机制“法律化”。这也是将六方会谈机制发展成为东亚多边安全制度的重要契机。可以预见的是，未来朝鲜半岛和平条约的谈判进程和内容，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六方会谈架构是否能真正升级为东北亚多边安全机制。“六方会谈嵌套朝美双边对话”机制包含两个层次：一是朝美双边对话，这是朝核问题的“协商阶段”；二是所有六方在多边机制中进行谈判，这是问题解决的关键阶段，称之为“谈判阶段”。六方会谈的多边机制发挥主导作用，这样做的好处有四：一是让美国放心，可以确保美朝双边对话的成果最终可通过六方会谈得到再保证，以防止克林顿时期美朝双边对话达成的“核框架协议”缺乏外部保证的局面重演；二是基本满足了朝鲜要与美国直接对话的要求；三是中国仍可继续发挥关键性的外交斡旋作用；四是让六方会谈更有制度约束力。
按照上述的制度设想，重启后的六方会谈将是商讨朝核问题、半岛和平机制的重要平台，也是朝美双边对话的制度框架。2010年，相关各方只有在六方会谈中切实探讨朝鲜的安全保障问题、美日对朝鲜的承认问题以及建立半岛和平机制问题，才有可能推动朝核问题的实质性解决。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