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两年后美国经济危机再次爆发,而欧元对美元形成更直接的冲击,美国就有可能动用军事力量来保卫美元地位,其打击的对象就是形成最直接冲击的欧洲
次贷危机的阴霾,似乎已被世界经济回暖的微风吹散,但新的乌云正在天边聚集,甚至可以听到隐隐的雷声。
这片乌云,就是美国和世界经济在两年后可能二次探底的乌云;这个雷声,则是由世界经济新危机所引起的国际关系大变局。
次贷危机远没有过去
美国经济三季度高调反弹到3.5%,似乎预示着这场全球性金融危机的结束,可事实远非如此。本月初,我连续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并发表署名文章系统阐述了这个观点,在此我想能再扼要阐述。
其原因,一是今年初美国通过改变会计规则等办法将不良资产掩盖冻结起来,两年后终究还得面对。二是房贷、信用卡贷款和商业地产贷款违约率还在上升。三是美国危机本质是居民负债过度,而这依然没有改善。
在经济发展上,美国第三季度出口增长了2.4%,劳动生产率大幅度上升了9.5%,有人说这是美国经济增长的“新形态”,可以自己生产产品。但实际上,劳动生产率的提升主要是因为削减雇工、工资成本下降。已经虚拟化的美国经济,最终还得走回用金融商品与发展中国家交换实物产品的道路,当然,前提是美国的金融商品能保值增值。
美联储有创造货币的无限能力,但这牺牲的是美元的地位,如果美元失去信誉,最终会迫使人们远离以美元计价的资产。
今年以来,拉美九国和海湾五国都在热议创造区域货币,日本试图重提东亚货币,俄罗斯和伊朗改用欧元结算石油出口,这些国家和地区都是以往使用美元最多的地区,美元的地位在这场危机中已经真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了。
美欧冲突会更强烈
所有这些哪个对美元地位构成最大威胁?
应该说,东亚、海湾和拉美地区都不愿意看到美元从顶峰摔落。因为这些传统的美元区都大量持有美元储备与美元资产。但欧洲不同,欧盟主要国家都已使用欧元,并且使用的国家还在增加。
问世十年来,先是以欧元计价的债券发行量超过美元,后是欧元的现钞流通量超过美国,欧元在国际储备货币中的份额也上升到27%。虽然目前在国际结算和国际储备货币中的地位还不能和美元相比,但欧元区却是世界上唯一能在经济规模上挑战美国的区域共同体。
我在以前的文章中多次说过,自冷战结束以后,世界资本主义就进入了虚拟资本主义的新阶段。美国作为当代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率先进入了这个新阶段,西欧各国也紧随其后。虚拟资本主义的最显着特征,就是把物质生产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再来用虚拟的金融资产与发展中国家进行实物交换,这就使得资本即便不进入物质生产领域也能获得巨大利润。
由于美元拥有货币霸权地位,美国以股票、债券和衍生品等金融商品换得了全球超过70%的净储蓄。欧洲不甘心美国独占虚拟经济利益,而且自身物质产品生产优势也在被东亚等地区逐步夺取,就必然会企图取代美元的霸权地位。
也因此,冷战结束后,“西方”概念分裂成“美欧”,由于美国和欧盟是当今最大的两个经济板块,所以虚拟资本主义时代之下,当今世界的主要矛盾,就是美欧围绕虚拟经济利益的争夺,其焦点是货币地位或者说霸权。
目前这一矛盾的态势是“欧攻美守”,即欧盟采取攻势,美国采取守势。欧元统一是欧洲与美国争夺货币霸权的第一步。随着捷克通过了“里斯本条约”,欧盟的经济与政治统一也走完了第二步。第三步是设立欧盟总统和外长,向政治和外交统一迈进,如果把欧盟的军队都统一入“欧洲军团”,形成了欧洲统一的防务,欧盟从经济到政治再到外交与军事的统一就算彻底完成了。
在G20今年4月份伦敦峰会上,欧盟提出要加强金融监管,美国虽不情愿也被迫作了让步。欧盟领导人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时刻”、“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妥协”,因为战后60年中,从来都是美国在主导国际事务。
在这一波危机中,欧洲和欧元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由于整体杠杆率低,欧洲的金融市场相比于美国更健康,本轮危机中欧洲经济受到的冲击也比美国轻,经济复苏的步伐也比美国坚实,正因此,是欧盟先于美国,提出了刺激计划退出机制的问题。两年之后,如果坏账导致的美国金融危机再度爆发,美欧矛盾会继续加剧,欧元会继续冲击美元地位。
美元不会轻易让位
但世界历史一再说明,在国际格局的大改变之前,首先是支撑原有世界格局的力量支柱发生了塌陷。所谓力量支柱就是经济、政治、外交与军事这四根支柱。在这四根支柱中,经济与军事是最“承重”的两根,因为政治与外交都是经济和军事实力的延伸。
自上世纪80年代初期,美国经济实力就开始下降,但是直到今天,仍然保持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而美元的全球货币地位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概念。
美国工业生产自1893年超过英国,一战前GDP也超过英国,但是直到二战后,由于两次欧战彻底消耗了英国的实力,美元才登上了世界霸权的宝座。目前美国的工业生产规模虽然在不断下落,但仍没有被其他国家超越,军费规模和航母战斗群超过了世界前20位国家的总和还多,美国国力和美元地位并不会被一次金融风暴就打垮。
如果两年后美国经济危机再次爆发,而欧元对美元形成更直接的冲击,美国就有可能动用军事力量来保卫美元地位,其打击的对象就是形成最直接冲击的欧洲。打击的方式有可能像科索沃战争和伊拉克战争那样,是在欧洲周边进行,但也不排除攻击欧洲本土,因为只有对欧洲进行剧烈震撼,国际资本才会流向美国,并维护美元地位。
在发动保卫美元的战争前,美国还必须做两件事。一是改变美国国内政治形态,即金融资本掌控美国国家领导权,如此美国的军事力量才能体现金融资本的意志。二是寻求东亚地区为其同盟。目前欧洲的结盟过程已接近完成,美国则才开始启动,今后我们一定会看到美国在东亚地区加大结盟力度,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看到。
美国保卫美元的军事行动也不能排除突然爆发的可能,次贷危机爆发以来,每当美元与欧元的汇率接近1:1.6,美国就会在欧洲周边挑起事端。最近欧元汇率已经突破1.5,如果在未来迅速突破1.6,仍有导致美元崩溃的可能,那么美国的国内政治剧变和针对欧盟的军事行动就会提前。
中国怎样纵横捭阖?
研究国际关系未来变动趋势的目的,仍然是为了看清这些变动会对中国产生什么影响,以及应怎样谋求中国的利益。
第一,如果美国的危机在两年后仍会重新爆发,则必须考虑好“十二五”期间中国的经济增长动力问题。
如果在“十二五”期间出口不可依赖,投资不可持续,就只能依赖消费需求,但是直到目前,中国仍然没有在宏观政策中明确,结构调整与增加消费是什么关系。目前刺激消费的动作都是一些小动作,在不改变国内分配关系的背景下刺激消费,消费的增长潜力极为有限,必须从解决国内分配的角度入手。
第二,在美元与股市之间,美国政策目前是选择了保股市,用巨量的货币供应来吹大美元资产泡沫,也相应埋下了引发全球通胀的导火索。
在主要发达国家都在大量创造货币流动性的时候,让这些没有实物对应的货币大量流入我国境内,购买我国实物资产,中国是要吃大亏的。所以,中国金融市场开放与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短期来看一定要缓行,要待国际经济环境能相对长期平稳了再考虑。
第三,中国由于过度依赖美国市场,又大量拥有美元资产,与世界其他地区相比,与美国有着更多的利益相关点,这是从中方来看,中美会发生战略性接近的基础(2006年12月我在《第一财经日报》长文《论中美的战略性接近》)。当然前提是美国的实力还能保美元十年的强势。
第四,过去十年到未来十年,挑战美元的是欧元,美国的国际战略也始终是“扰乱欧洲、稳定亚洲”。美国会争取东亚各国,特别是中国成为它的最重要盟友,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会特别热衷与“中-美国”的提法,也特别反感日本要“脱美入亚”的做法。
综上,如果美国再次发生保卫美元地位的战争,东亚可能会游离于战争中心地域,这给中国未来十年“和平崛起”创造了空间,中国应争取这个好时机走向亚洲,为在本世纪中叶再度走向世界顶峰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