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来,中国当代先锋艺术品价位突然在世界拍卖行飙升,一幅作品几百万乃至几千万。在美国香港的佳德拍卖会上、威尼斯双年展、巴西圣保罗双年展、法国里昂双年展等活动中,以及一些有名的画廊里,中国当代艺术品成为吸引眼球的新贵而频频亮相。王广义、张晓刚、方力钧、岳敏君等的作品在2005年拍卖成交纪录已经突破百万美元,而2006年秋拍中,刘小东巨幅油画以2200万成交。有人惊呼:当代艺术拍卖屡创天价,但绘画死了!
正在“死去”的当代艺术,对传统审美经验“背对”而创作出的方力钧式的傻大粗的光头傻样、监狱般痴呆群象,成为西方人对中国文化误读的文本,导致西方经验对中国经验的鄙视。在这种不平等的对视眼光中,丧失立场的东方画家正在变成盯着拍卖槌的“金钱画家”,正在被西方的单边主义观念所引向盲视。
在很多西方买家眼中,中国艺术品价格比西方艺术品相比较而言更加便宜,有相当的炒作上升空间。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中国当代艺术热”是被西方给与的,是被动地由国际拍卖行家炒作起来的。正如英国《艺术报》编辑安娜•索梅•科克斯认为:“在英国的艺术收藏人口已经改变,大部分新中产阶级都在国际性的公司上班或在接触媒体的相关行业工作,他们不再崇拜古典的事物,而是渴望新的事物和更为现代的作品。”这其实意味着,不仅仅是中国当代艺术将古典艺术边缘化,而且意味着西方古典艺术同样遭受这种厄运——曾经多么辉煌的架上油画在当代西方艺坛上不断式微枯竭,已然说明了这一点。可以说,无论西方还是东方的传统文化艺术,都面临着世俗化消费主义的挑战。
先锋艺术在海外的火爆,使得当代艺术家苦拼体力闭门画画,艺术创作演化为不断自我重复的体力劳动和见钱眼开的欲望。买主需要什么先锋艺术家就提供什么,出多大的价钱就做多稀奇古怪的作品。创作丧失了先锋的精神存度和硬度,出现若干精神病态的创作逻辑——以挑战人们的审美认知习惯和内在良知作为出人头地的成名法宝。这样一来,艺术成为作秀品,精神成为多余品,道德成了陪葬品,价值成了消费的奢侈品。
其实,西方收藏家不是慈善家。他们在中国以低价收购处于地下的窘困画家的作品,除了赚钱以外同时让作品的意识形态性得以空前凸现,从而形成“西方的中国想象”。最初西方人收购时将价格压得很低,大量购买中国当代先锋绘画,其后在西方媒体尤其是拍卖市场上大力炒作,终于令其价位几十倍几百倍地抬高,又在高价位时大力抛出,在国人不明就里的竞购中,大赚中国人的钱。这一来达到两大目的:一打压中国本土有精神追求的艺术家,使得超越性艺术家处在生活艰难之中而最终放弃艺术的尊严;二是打压中国美术性的国际交流和流通,使得中国的艺术界放弃自我立场与西方美术界同步。前瑞士驻中国外交官乌力•希克(Uli Sigg)在90年代,用低价收藏了180多位艺术家近2000件艺术品,被称为“中国当代艺术最大藏家”。他说:“我不记得有多少人来过我家,但在中国,我至少访问过300位艺术家。”法国让-马克•德克洛破狂热从事中国油画前卫艺术收藏,在10余年间投资收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达150余件之多,堪称法国收藏中国油画第一人,近年来他已经成功地从当代艺术收藏家变成兼收藏家、策展人、画商为一体的国际高端艺术资本人。有一家日本著名机构在低价位时买进,收藏的中国现当代艺术品多达4000件,在中国艺术市场火热飙升的背景下,开始大量抛出,仅仅几场拍卖会就抛出其中112件。从这个例子看,其实画家自身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资料表明,在近10年中有99%的中国当代艺术品是被国外收藏者所购买,本土的购买力这类作品的兴趣不大。而且盲目炒作的恶果有其前车之鉴。众所周知,80年代末期,美德意的新表现主义作品成为市场的高端高价宠儿一路飙升,但是这种人工泡沫终于破裂,90年代那些囤积这类作品准备大赚其钱的人遭受重挫,一路狂跌中显示出这种拍卖泡沫经济的冷酷残忍,相当多的艺术家的作品价格一落千丈,挥泪告别一锤定音的拍卖行。
我不无担忧地想到:艺术家的浅薄浮躁会怂恿出浅薄浮躁的购买者,这反过来又会刺激出生产出一批更浅薄浮躁的艺术家,这种低水平地重复所制造的艺术贫乏意义是可想而知的。艺术应该回到艺术真正的位置,以收藏的价位代替作品价值评判标准的西式炒作方式,最终在时尚的漩涡中会沉到水底。一个艺术家只有最终通过艺术感悟,才能最终逃离模仿他人的怪圈,而找到属于自己精神领域的艺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