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有民主万万不成
近读一文,作者是某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副院长,题曰:《“普世价值”的理论误区和实践危害》,该文大讲“民主”之“局限”和种种“不能”,很奇特。可惜文章写得太长,又写得太晦涩,估计认真读过的读者不多,颇感可惜,因特为摘出公示,看看今之“理论家”们在说些什么。文曰:
实际上,民主作为国家的组织形式决定了它和国家一样,具有结构上的依存性和功能上的有限性。从结构上看,民主和国家一样,都是属于社会的上层建筑,都是一种历史现象,因而都服务于一定的阶级统治、都随着阶级的消灭而消亡,本质上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从功能上看,民主决不是万能的工具,而只是有限的手段,它不能鉴别真理、不能提高效率、不能实现事实平等,因而其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当民主存在的时候,它总不能真正实现,而当它真正实现时,民主也就消亡了。
该文认为,“民主本质上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这是一个老观点。改革开放以来,理论界已经普遍认为“民主既是目的,也是手段”了。关于这一段学术史,本文姑置不论。笔者不解的是,依照某“副院长”的观点,既然民主只是“手段”,自然可用、可不用,其他“手段”,例如独裁、专制、极权,是否可用呢?还有:自孙中山以来的许多民主主义革命家,五四以来许多共产党人呼喊“民主”,梦寐以求,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虽九死而不悔者,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获得一种“手段”?他们是否犯了方向性的大错误?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后,何以邓小平同志宣称:“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将“民主”视为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难道一种“手段”有那么重要吗?何以胡锦涛总书记在中共十七大的报告中要专列一节,阐述“坚定不移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道理?为何他宣称:“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我们党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一种“手段”能够成为“生命”?成为“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吗?
该文作者声称,民主“不能鉴别真理、不能提高效率、不能实现事实平等”,也许,还有许多“不能”作者没有说。自然,世界上没有包医百病的药方,也没有解决一切难题的“万能工具”,但是,难道“民主”没有一点好处、长处吗?为什么作者连“民主”的一点“好处”、“长处”都不讲呢?别的不说,以改革开放前的中国历史论,如果那时中国人有足够的民主,大概胡风不会成为“反革命”,丁玲、冯雪峰、王蒙等人不会成为右派,彭德怀不会成为“右倾机会主义者”,刘少奇不会成为“叛徒、内奸、工贼”,邓小平不会成为“第二号走资派”,全国人民不会在三年的普遍饥馑之后,迅速沦入“史无前例”的“文革”浩劫。即以这一段历史而言,民主对于中国和中国人,实在太重要了。某相声演员有云:“没有钱万万不成”,套用此语曰:“没有民主万万不成”
该文还谈到了“普选制”,引用恩格斯的话嘲笑提倡“普选”的人就像“水手”不研究风向、气候,不使用六分仪,而靠投票来选择方向。作者似乎忘记了普选制是马克思、恩格斯所肯定的“巴黎公社原则”之一。作者也似乎忘记了,邓小平同志在1987年曾经讲过:“大陆在下个世纪,经过半个世纪以后可以实行普选。现在我们县以上实行的是间接选举,县级和县以下的基层才是直接选举。”(《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220页)同年,邓小平在会见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联盟中央主席团委员科罗舍茨谈话时还说过:“现在我们在乡、县两级和城市区一级、不设区的市一级搞直接选举,省、自治区、设区的市和中央是间接选举。像我们这样一个大国,人口这么多,地区之间又不平衡,还有那么多民族,高层搞直接选举现在条件还不成熟,首先是文化素质不行。”(同上书第242页)可见,“普选制”还是个“好东西”,只不过,我们现在条件还不成熟而已。
该文又称:民主“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当民主存在的时候,它总不能真正实现,而当它真正实现时,民主也就消亡了。”这一段话就更加荒唐了。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民主政治建设上作过许多努力,人们虽然不满足,但是确确实实感到,人们享受的民主权利较改革开放前增多了;人们也期望,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会赋予人民以更多的民主权利,然而,按照作者的“总不能真正实现”的观点,我们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和将要得到的一切岂不统统是“假”的?我们要搞这些假玩意儿干嘛!
民主会消亡吗?按照作者民主是阶级统治的工具的观点,当阶级消灭之时,民主自然会消灭。但是,民主绝不仅仅是阶级统治工具,也绝不仅仅是一种政治制度,实际上,民主在现代社会中的功能要比作者所理解的要宽广得多。今天,世界上除了政府组织之外,广泛存在着非政府组织(如各类企业、学校、社团、理事会、董事会),对于这些非政府组织说来,民主既是一种原则,也是一种制度,还是一种作风,甚至还是现代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可以说,只要有人群,有人类社会,民主就将永存。
该作者之文,并无多少理论价值,并不值得重视。值得人们重视的是,何以这样一篇文章,却受到我国国家级某哲学社会科学机构的重视,隆重推出?何以在中共17大郑重宣布,“积极稳妥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使“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展现出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之后,会推出这样一篇文章?
人们,要警惕呀!
二、请对马克思、恩格斯尊重一点
还是同一个作者,同一篇文章,其中说:
无论何种学派,在引用文本或史料时,总要先对其进行考证和鉴别,以确定这些文本的可信度及实际价值。无论如何评价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演进及其变革成果,他们曾经历了不同的哲学信仰则是学界所公认的,因此,不能不加区分地引证其不同时期的作品就是起码的要求。“普世价值”论关于马克思“民主一般”的引证,大体上出自其早期著作,比如马克思1843年七八月间写下的手稿《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学界公认这是马克思的“费尔巴哈”时期,关于民主是“类概念”、是“人民的自我规定”等等,都具有浓厚的人本主义印记。
感谢作者为我们上课,给我们指出“引用文本”的基本原则,即首先必须确定这些文本的“可信度及实际价值”,但是,令我不解的是,作者所举的例证却是:“‘普世价值’论关于马克思“民主一般”的引证,大体上出自其早期著作,比如马克思1843年七八月写下的手稿《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在作者看来,这一类著作“可信度和实际价值”都不高,不能加以引证。
这就奇了。这些著作明明是马克思本人的货真价实的著作,“文本”的“可信度”没有任何可疑,为何不能引证?今之“理论家”正在大倡“国学”,连孔、孟诸位先贤的著作都可以引用,未见该文作者提出任何异议,而马克思的早期著作却不能引用,何故?一两句话,就将马、恩早期著作的“可信度及实际价值”完全否定了。该文作者是号称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专家,对马恩的早期著作何其“轻薄”乃尔?
好了,全盘否定了马克思的早期著作之后,笔者急切地等着看作者如何引证马、恩的成熟时期的著作,特别是马克思如何自我批判其早年“民主一般”的言论,然而,笔者的愿望落空了。作者未能给我们找出任何一段马克思对自己早年“民主一般”的理论的自我否定。
我想对作者说的是,研究马克思主义,就要尊重马克思的全部著作,不能以实用主义的态度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