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伟 译)
我很容易在结婚和毕业典礼的时候激动得流下眼泪,虽然很少在葬礼上如此。在葬礼上存在一种终结的气氛,空虚本身似乎成为唯一可以占据的地方。相反,结婚和毕业典礼标志着充满希望的开始,所以总是让我感动。我喜欢看到年轻人(当然也包括年纪更大些的人)踏入新阶段,把自己生活中的某个不相关的具体阶段抛在后面,和他们一同迈向未来。
作为大学老师,我从来不想错过的仪式就是毕业典礼。我渴望这一天作为一连串变化的标志。在这种场合,有可能和即将退休的老教授话别,他们或许在未来的毕业典礼时还返回学校,但是只作为荣誉教授,最多只是模糊的荣誉,因为许多人在校园里会感到有点失落,现任老师认识的人不多,即将毕业的学生可能一个也不认识。我喜欢看到那些在毕业典礼上得到别人祝贺的刚刚获得教授职位的人,欢迎他们加入长期为学校服务的团体。但是事情总有两面性,因为我想到那些没有得到教授职位的人(我自己也曾经处于这种状况,我非常清楚其中的痛苦)。学校总在不断更新,总在变换,有些人来了,有些人走了。还有一拨又一拨的学生进入成人世界。他们喜欢这天,他们背后的父母同样也喜欢。
我太了解这些了,我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在上大学呢。毕业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庆祝许多年共同努力的了结的时刻。人们能够回忆起晚上做作业的恐怖的夜晚,毕业论文的艰难,学校剧场和游戏的快乐,考得好或者考砸了的考试,经济上的紧张等等。对于听众中的许多人来说,这一天标志着宇宙飞船运载工具的转折点,这样的结果来之不易。
对于多数人来说,仪式的核心是演讲。这是人生中很少几个演讲成为重要内容的时刻。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充满希望地听演讲者在说些什么。我一直相信我的生活要发生变化。在这点上,我是典型的美国人,就像本杰明富兰克林,总是渴望提高自己,聆听教诲,用既有利于自己又有利于周围人的方式改变我看待世界的方式。我确实渴望毕业典礼演讲者做一个提升净化的工作,用意料不到的方式激励和挑战我,如果他没有这样做,我就可能感到十分失望。
作为学校老师,我已经参加了30多次毕业典礼,听过很多演讲(我自己也演讲过几次)。在很多情况下,我都记不起来演讲者是谁了,这种演讲肯定不怎么好。一个让人遗忘的演讲肯定是糟糕的。人们可以把提纲背诵出来,因为变化很小:在这个重要和美好的时刻看到你们多么让人高兴,这里是我毕业的时候叔叔讲的一个笑话。未来在等待你们去开拓。你要记住我取得的成就,它可以激励你像我一样成功。展望未来而不是回顾过去。祝贺你们每个人。你们看起来这么幸福和漂亮。我真的需要留下来吃午饭吗?飞机在跑道上吗?我的下一站是哪里?
有时候一个名人足够这个日子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今年米德尔伯里学院(Middlebury College)已经排定前总统比尔·克林顿要来,每个人都很兴奋。我们很清楚演讲听起来和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想起他突出和稍微扭曲的嘴唇。他发表特别感人的讲话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不重要。(我看到他在任总统期间曾在牛津大学毕业典礼上讲话,那是激动人心的时刻,总统专机降落在基督教会学院草坪上。单单是总统的到来,即便是卸任后也会引起轰动的)。如果克林顿突然取消,对米德尔伯里学院来说,肯定高兴不起来。
但是,在很多情况下,政客是毕业典礼上的最糟糕演讲者。我的头脑中清楚出现的是前参议员比尔布拉德利(Bill Bradley)的形象。其实我是很喜欢布拉德利的,我会毫不犹豫投他的票。但是他太糟糕了。他面前是奇怪的半隐半显的提词机,照着念乏味的演讲,就好像说的是外语,没有一点感情,确实不怎么样。而我从来也不会投票支持的纽约市长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至少努力和观众沟通,显示了一些生机。不过我说邀请政客参加毕业典礼是糟糕的主意的简单原因是他们从本质上说是有党派偏见的人。在这个神圣的日子,党派特征的政治最好离得远一点。这是需要深刻思考真正重要问题的时刻,这是全面思考是非的时刻,这是向邻居询问我们的责任到底是什么的时刻,即将毕业的年轻人如何开始思考未来的生活意义的时刻。它与金钱有关系吗?名声很重要吗?听众获得了精神价值了吗?那些价值到底是什么?
我最喜欢的演讲者是儿童电视的先驱罗杰斯先生(Mr. Rogers)。他是在去世前一两年来到学校的,可以想象到的非常谦虚和友好。我不能想象多少个早晨作为年轻的家长我坐在电视前观看这个瘦小,笨拙的人用糟糕的声音动人地歌唱。我喜欢看到他穿上羊毛衫,慢慢系上扣子,欢迎我们到他的王国,我觉得像孩子一样受到欢迎。他的价值显然是建立在真正的全民意识基础上。他不需要说很多话。人人都认识他,知道他代表着什么。他只需要轻柔漫谈,他正是这么做的。他的到来让我们回忆起亚伯拉罕林肯著名的话“我们天性中的美好天使”我确实激动地流下热泪,当他来到讲台邀请观众一起唱邻居歌,人人都唱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深深感动。
哈佛大学的一个著名教授的演讲最让我感到失望。我喜欢用“著名教授”这个说法。至少对于我来说,他是著名的,学校很多人都读过他的书和文章。我不说出他的名字,部分原因是他已经去世,部分原因是作为毕业典礼演讲者实在是太糟糕了,或许是因为患病的原因。他在信封背面写着演讲提纲,在起来之前放在膝盖上。显然他已经忘记要准备演讲,他东拉西扯,支支吾吾,几个名言也说错了。经过可怜的10分钟后,人人都松了一口气,他坐下的时候还纳闷掌声零落稀少。典礼结束后我看到他独自站着,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于同情,我赶紧走上去,伸手握他的手。我说“我一直很喜欢您的著作,”我说的是实话。他勉强笑笑,鞠躬离去。
在很多情况下,我认为学者或者公共知识分子发表毕业演讲是好的。学术和获取知识本来就是学术界的天职。我们应该赞扬那些把财富和权力追求抛到一边,一辈子从事学术的人。毕业典礼演讲者隐含的是学生羡慕,崇拜,承认是学习典范的人。如果演讲者不过是媒体上的明星,除了积累财富外没有别的,不来也罢。当毕业典礼上展示社会上最糟糕价值的名人获得荣誉学位,我总是觉得很丧气。荣誉学位中应该有荣誉。被挑选作为毕业典礼演讲者的人应该明白他有15到20分钟可以坦率谈论自己对人生的看法,提出重要的问题。人生艺术中的教训是什么?获得教育的努力意味着什么?观众中许多人认为是想当然的,但是世界上多数人从来没有享受到的特权的义务和责任是什么等。
啊,比尔克林顿行吗?
译自:“The Model Graduation Speaker”by Jay Parini
作者简介:杰恩·帕里尼(Jay Parini)米德尔伯里学院英语教授,小说家,诗人。最新的著作是《削减的艺术:新诗选》(The Art of Subtraction: New and Selected Poems) (George Braziller出版社,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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