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周边海洋形势发展变化是多重因素导致的,主要原因是美国对华政策出现重大调整,将中国列为最重要的竞争对手,要以“模块化的联盟和伙伴体系应对中国的挑战”“以投资、结盟、竞争”手段塑造中国的周边战略环境”。反映在海洋领域就是各种给中国量身定制的多边和小多边安全机制,如:“四国机制”“奥库斯联盟”“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IPMDA)。概括起来,当前海上形势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美以打击非法捕鱼和海域感知情报共享和平台建设,在南海形成美国与南海周边国家整合的海上执法力量,对我国在南海的渔业存在和执法活动构成的挑战是显而易见的。南海既是我国海南、广东、广西等沿海地区渔民赖以生存的传统渔场,又同时涉及与部分周边国家的岛礁领土主权和海域管辖权之争。美国以扩大海岸警卫队前沿部署,联合日、澳,借助“随船观察员协议”、选择性地利用一些南海周边国家作为“代理人”强化在南海对我国作业渔船和执法力量的监视和抗衡,势必对我国渔船(民)在南海的安全生产及海警执法活动造成严重干扰。
第二,中美海上力量的对峙和冲突料将从西太平洋延伸到南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美国倡导的海域感知计划覆盖了从印度洋、东南亚到南太平洋的整个印太地区海域。随着美国这一新计划的逐步实施,以及中国海上力量的活动范围常态化地向印度洋和南太平洋地区扩展,中美海上力量的博弈无疑也将随之扩大到上述海域。
第三,因渔事纠纷而引发的外交事件和法律诉讼案件可能会相应增加。
按照IPMDA倡议,美国将利用卫星技术连接新加坡、印度及南太平洋地区现有的监控中心,建立覆盖印度洋、东南亚到南太平洋海域的海上态势感知网络系统,监控和遏止以中国为代表的“非法”捕鱼活动。
美国目前与许多南太平洋国家都签订了“随船观察员协议”,这给美国海岸警卫队以帮助南太国家执法名义直接干预我国远洋渔业活动又多了一个借口。未来,一旦美国的新倡议落地实施,中美之间围绕“如何界定非法渔业活动”“美国的渔业执法依据”等渔业活动的涉海争端将明显增加,由此引发的外交事件或法律诉讼案件也将相应增多。
第四,美国推动的南海军事化、海上对抗集团化趋势加速演变。按照不久前国务卿布林肯对华政策演讲所声称的“美国将通过‘投资、结盟、竞争’等手段塑造中国的周边战略环境”,再结合奥斯汀在香会上所释放的“美将强化‘四国机制’‘奥库斯联盟’‘美与日、韩、菲同盟关系”等信息分析,未来美国将在包括东海和南海在内的西太平洋方向依托双边军事同盟、在印度洋方向凭借“四国机制”、在南太平洋方向依靠“奥库斯联盟”对我国进行战略和军事围堵。其手段除了传统的基地使用、联合演习、情报搜集、航行自由行动外,还可能会在无人机、无人潜航器、人工智能、超高音速装备等新型军事技术和战争样式等领域有所展现。此外,鉴于“四国机制”和“奥库斯联盟”都是以中国为遏制对象,未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个机制最终走向融合的可能性不能排除。事实上,只要把日本拉进“奥库斯联盟”抑或让英国加入“四国机制”即可如愿。
第五,我国的海洋发展空间会受到进一步挤压、海洋活动会受到美国及其盟友更多的监视。从5月中旬在华盛顿举行的美国-东盟领导人峰会发表的联合声明以及最近奥斯汀“香会”讲话内容来看,美国海岸警卫队对东南亚地区的投入和力量部署将达到一个新的水平和进入新的阶段。尤其是美国所声称的对“灰色地区”采取行动维护国际法和规则,利用美国政府的全部资源来实现这一目标,这其中就包括美国海岸警卫队“史无前例”的在亚太地区的部署。美国所宣称的“非法捕鱼”“灰色地带”,以及其海岸警卫队“史无前例”部署针对的目标虽然没有明示,但彼此心知肚明。
第六,各种形式的海上侵权活动将会空前活跃,我国海上维权挑战将更加严峻。美国“选边站”的南海政策、其对仲裁裁决的支持、美海岸警卫队的跨境执法,以及即将到来的美国与东南亚国家全方位海域态势感知和执法领域的合作等因素将导致海洋领域中国与周边和域外国家围绕资源开发利用、航行安全、渔业活动、秩序构建等问题的博弈和冲突更加激烈和频繁。从侵权的形式和内容来看,大概不外乎以下几种情况:日本强化其在钓鱼岛周围海域的实际管控,中日在东海争议海域的对峙会出现上升势头;韩国通过强势渔业执法以扩大海域实际控制可能更加肆无忌惮。在南沙海域,其他争端国在争议地区的岛礁扩建和设施部署会更加有恃无恐;争议地区的油气开发将会此起彼伏;声索国海警与美国海岸警卫队以合作方式在争议海域协同执法将渐成常态;某些声索国以仲裁裁决为依据通过国内立法进行法理“索权”和“固权”,提交新的外大陆架主张或推动大陆架界限委员会审理已提交的外大陆架申请也将是不可忽视的大概率事件。
未来相当长时期内我国周边海上形势将进入一个争端、冲突和意外事故的多发期和频发期。就南海而言,鉴于以“选边站”为特点的美国南海政策煽动性、“准则”磋商窗口期的缩短、裁决的负面影响等因素,以争议地区的油气开发、岛礁扩建、强势执法为代表的单边行动会层出不穷。就东黄海而言,日、韩通过海上力量强化实际控制,进一步挤压我在主张重叠海域的渔业及油气活动的紧迫感上升,加之日韩两国新领导人改善两国关系的意愿明显,而且已经出现针对我的良性互动的迹象,在考虑到美国同盟因素的同时,是否会在未来东黄海方向出现新的由美日韩三国联手导致的安全威胁还有待观察。
作者系中国南海研究院创始院长 吴士存
(本文基于作者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40周年回顾与展望学术研讨会”开幕式上的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