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网讯(记者 张娓)1992年,著名科幻作家尼尔·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推出了小说《雪崩》(Snow Crash),书中用一个词Metaverse来表达未来的数字化社会,有人译成“超元域”,有人译成“元界”,更多则译成“元宇宙”。对这一概念的理解更是众说纷纭。当下,人们不仅想从知性上知道元宇宙是什么,更想追问元宇宙究竟意味着什么:元宇宙的本质是什么?其技术延展逻辑是什么?它是一种迭代技术,还是过渡形态?它将如何重塑我们的社会关系与个人生活?11月20日,北京文化发展研究院在线上举办了题为“元宇宙意味着什么?”学术沙龙,与会专家围绕元宇宙的含义、元宇宙的物理基础、人类与元宇宙的关系以及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已有的未来等话题展开研讨。
何谓元宇宙?
《元宇宙》一书作者,中关村大数据产业联盟秘书长赵国栋认为,元宇宙属于下一代的互联网形态,元宇宙带给我们的变化将比现在的互联网更大。相对上一代互联网,元宇宙代表的新一代互联网具有自由自在的创造、自然而然的交流、随时随地的交易、亦真亦幻的体验和亦实亦虚的场景的特征。未来重点要发展的技术领域包括:区块链交互技术、地理空间技术、人工智能、下一代网络、数字孪生,这些技术揭示了元宇宙的基础。元宇宙是综合技术的应用、多学科技术的融合,也是跨行业的应用,而且比以前的所有概念都更大,它和文化、经济、社会将更迅速融合,不仅仅是科技问题,也是经济问题,更是下一个时代的总称。
“未来的经济是创业者的经济”,赵国栋进一步解释称,技术和创造是元宇宙的两条主线。在过去电子商务时代,消费者的发展,是开发者推动的,没有开发者,消费者是不能够使用到产品的。而元宇宙则不同,元宇宙是创作者推动的体系,大家可以自由自在创作、展现,是创业驱动了经济发展。在元宇宙里,价值的认定也不同了,当物品和思想融合的时候,认同决定它的价值,认同越多,价值越大,元宇宙经济学与传统经济学有根本的不同,就是价值认定的不同。
元宇宙是不是一种新的存在?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刘永谋认为,元宇宙还是赛博空间的一种形式。有了鼠标、键盘、windows,我们就有了一个词叫“网上冲浪”,在这个空间中各种不同的信息涌现、流动,向我们喷薄而出。上网的人会感到这些信息是放在某一个地方的,我们的鼠标和键盘带领我们进入的地方就是赛博空间。赛博空间是想象空间或者幻觉空间,拿元宇宙和网络空间相比,从出现的时间上来讲,并不会比互联网迟多少,而且本质上发生原理并没有太大不同。可以认为,元宇宙是赛博空间的一种形式,或者说是一种比较高级的形式。
元宇宙这个概念起源在文学上非常久远,20世纪一直有科幻作家在构建虚拟世界,最早关于元宇宙的想象都来自于这些作品。回归到当代经济发展中,北京师范大学天文系副教授余恒说,现实中,也有很多的工程师和公司也朝这个方向努力,元宇宙的接口硬件VR设备开发历史比较久,最新的Oculus Quest 2是目前认为效果最好、价格比较合适的虚拟空间的接入设备,2020年发布的设备当中技术指标并不能完全满足沉浸的需要。
元宇宙并不神秘
元宇宙并不神秘,从某种意义说一直是人类的一种存在方式。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科技哲学研究室主任、研究员段伟文认为,我们一直生活在元宇宙中,可以说这个概念一直都是存在的,因为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自说自话,让很多人做这个事情,就成为一个真实的东西。关于一个东西是否真实,取决于参与人数的多少。实际上,人类的第一个元宇宙就是火,我们看到了火就看到了很多东西,从火中看到温暖、看到希望。当我们现在谈元宇宙,可能是关于一种可能,但又不是必需的。元宇宙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概念能不能吸引到人朝这个方向走。鲍德里亚的虚拟哲学、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都曾论证这种具有超越性的东西。
元宇宙对媒体的影响是首当其冲的。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蒋建国从媒介文化的角度来探讨元宇宙,从多个角度阐明元宇宙事实上只是一场技术狂欢,是一种文化的幻象,从而质疑了当前社会流行的对元宇宙的乐观主义。业界人士提出,互联网下一步就是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的大门完全敞开,由游戏和虚拟世界构成的经济将崛起。从产业的角度,在科技公司、科技专业和市场人士看来,在现有的互联网世界,不需要用这种穿戴设备来进入元宇宙这种体验,元宇宙是互联网的未来。
元宇宙带来了全新的体验,同时也塑造了全新的媒介文化。技术崇拜对网络文化带来的迷失很明显,网络文化研究的困境就是网络精神超越的过度崇拜对网络技术工具性本质的漠视。因此,解决这一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清除技术理性所设计的虚幻技术世界,回归信息网络技术的工具性本质,将网络文化研究由技术世界指向人类生活,尤其指向人类生活的精神世界。
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已来的未来?
元宇宙标志着未来已来,需要正视这一现实趋势。北京文化发展研究院教授沈湘平称,面对元宇宙,我们应当保持三种态度:
第一,保持一种开放的态度。在我们的时代,特别需要保持一种开放的态度。新事物层出不穷,特别是在第四次工业革命智能技术、数字技术的加持下,新事物不断涌现,有时我们会产生一种厌新感,以前说喜新厌旧,现在有厌新感,会自我屏蔽、自我建构一个信息茧房,这是需要打开的。同时也意味着开放态度,要有对公众世界的参与,公众世界一定是多样性差异性的。我们要在公共世界中来展现,问题不在于大家要达到一致的观点,而是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事物。元宇宙更像主体间的公共世界,我们需要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保持开放的态度,对公共世界更多参与。
第二,保持一种思考的姿态。元宇宙Meta含有超越的意思,超越意味着要用思想的方式去把握这个世界,黑格尔说要以思想的方式把握时代,以思想的方式把握现实。我们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正的现实,包括不管元宇宙建构是不是一个理念的世界,元宇宙出现这个事情作为一个对象本身,也是不能凭我们一般的感官去把握的。我们的思考应带有一种反思性、批判性。只有通过我们的反思和批判,才有可能对这些事物包括我们所支持的元宇宙有一个更恰当的把握。
第三,要保持自我的修为。八百多年前宋代陆九渊说,“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他认为“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就是我的事就是宇宙的事,宇宙的事就是我的事。“在千万世之前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万世之后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东西南北还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陆九渊讲的是最严格意义上、终极意义上的元宇宙,是永恒的元宇宙,其中最关键的是突出我们的心和整合世界当中相互包容的关系。吉登斯在《现代性与自我认同》中特别突出表达一个观念,在我们高度现代性的时代,尤其在谈元宇宙的时代,意向性和外延性之间交互关联,是高度的交互关联。这个外延性,不仅仅是马克思当年所说“世界历史”,或者今天很多人讲的全球化,还是很大程度上有物理空间在背后起作用的,事实上还有一个虚拟世界或者元宇宙,也是我们外延性的表现。我们个人的意向性与其高度交互关联,意味着我们每个人将来在元宇宙上的生活,看上去是我们个人的事,事实上不只关乎个人。很多专家对元宇宙的隐忧,背后都事关我们人类的整体存在,需要世人从生活政治的高度进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