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当今世界，大国日益借助灰色区域手段，通过实施灰色区域战略，维护和增进其国家利益。针对伊朗以灰色区域战略在中东侵蚀美国影响力的状况，特朗普政府在全面评估“伊朗威胁”的基础上，发起并实施伊朗新战略，旨在全面抵制和击退伊朗对美国利益的“挑战”。从战略工具及其选用看，美国的伊朗新战略具有灰色区域战略的特征。迄今为止，美国的伊朗新战略以非战争强制手段为战略工具，包括精准制裁、外交压力、信息战、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这些战略工具的选择和运用以非对称原则、低于战争门槛原则和综合运用原则为指导，在充分发挥美国相对优势的基础上，以不触发与伊朗的大规模直接军事冲突为前提，最大限度地施压伊朗，迫使其改变对外行为。特朗普政府以灰色区域战略应对“伊朗挑战”，并非某种暂时或偶然现象，伊朗新战略以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为支撑，即在与伊朗的对抗中，特朗普治下的美国具有诉诸灰色区域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而且，特朗普政府认可诉诸灰色区域的有效性。从灰色区域战略视角考察伊朗新战略，对于我们理解特朗普政府大国战略具有一定的启迪意义。
关 键 词：特朗普政府 伊朗新战略 灰色区域挑战 灰色区域战略
一 引言
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以总统候选人身份对奥巴马政府的伊朗政策提出诸多质疑和批评。入主白宫后，特朗普总统持续批评前任的伊朗政策，公开声称美国近年来针对伊朗的举措“偏软”，尤其是奥巴马政府以战略收缩为由，轻易放弃与伊朗的对抗，容忍伊朗在中东的“扩张”，严重损害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特朗普政府并未质疑其前任在中东实施收缩的这一基本战略态势，但坚持认为，在保持强有力地区军事存在前提下，美国在中东仍存有较大活动空间，完全能够以更积极、高调的态势，应对“伊朗挑战”；奥巴马政府中东战略态势过于低调、保守，其伊朗政策过于强调接触，闲置、浪费美国在中东最重要的战略资产——地区军事存在，同时向地区盟友和伊朗发出错误信号，不仅助长伊朗的“地区扩张态势”，且疏远以色列、沙特阿拉伯等盟友，致使美国在中东的另一项重要战略资产——盟友和伙伴关系——严重贬值。①
与此同时，特朗普下令全面重审美国的伊朗战略。经过近9个月的评估，在与美国国家安全界、国会相关委员会和中东盟友充分交流协商后，美国政府于2017年10月13日发布《伊朗新战略》(A New Strategy on Iran)文件，特朗普则于当日就伊朗新战略发表讲话。②特朗普政府将其应对所谓伊朗威胁的路径和举措冠之以“新战略”，旨在强调与前任在如何应对“伊朗威胁”方面的差别，即放弃通过接触与伊朗和解的战略尝试，以伊朗核问题和伊朗扩展地区影响力问题为核心，在诸多领域全面对抗或回击伊朗对美国利益的挑战。
伊朗新战略将美国置于与伊朗全面对抗的态势。美国国内外舆论普遍据此认为，伊朗新战略会使美国与伊朗的竞争和对抗更趋激烈，使本已战乱频发的中东更加动荡，或者将为历来复杂多变的中东地缘战略环境增添新的不确定性。③但相关舆论没有进一步具体说明或解释美国与伊朗的竞争和对抗将以何种形式展开，因而也就无法较为具体地设想在日益升温的美国—伊朗对抗的影响下，中东乱局将以何种形式出现。或者说，美国与伊朗对抗将如何增加中东地缘战略环境的不确定性。舆论界的此类缺失主要源于过度专注伊朗新战略本身包含的全面对抗内容以及特朗普政府旨在维护、辩解该战略的反伊朗言辞，忽略特朗普政府应对“伊朗挑战”的手段及其运用，即具体战略实践。此类手段的选择和运用很大程度上将决定未来一段时期美国与伊朗竞争、对抗的主要形式，从而对中东地缘战略环境产生具体影响。考察、理解特朗普政府应对伊朗威胁的手段及其运用，对于预见美国与伊朗对抗的具体形式、走向及其对中东地缘战略环境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
特朗普政府就任之时，美国战略界已形成了有关伊朗威胁美国利益的手段及应对之道较为一致的见解，即伊朗主要是通过低于战争门槛的强制手段，渐进式地扩张其在中东的地区影响力。美国战略界将此类手段归纳为“灰色区域”手段，把运用灰色区域手段蚕食美国利益的行为称为“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the gray zone challenges or conflicts)”，并进一步主张，为抵制或击退伊朗的灰色区域挑战，美国同样需要借助灰色区域手段，与伊朗展开竞争。以此为背景，本文着重考察特朗普政府是否如美国战略界近年来力主的那样，诉诸灰色区域，抵制、回击伊朗对美国利益的挑战，与伊朗展开灰色区域竞争，或者说，伊朗新战略是否某种“灰色区域战略”?
为回答此问题，本文分为五个部分：第二部分借助美国战略界有关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的研究成果，定义“灰色区域战略”这一基本概念，阐释其核心要素，并据此搭建全文分析框架；第三部分以此框架为基础，简要介绍近年来美国战略界对“伊朗威胁”的评估；第四部分着重论述、评判特朗普政府在应对“伊朗挑战”时，是否诉诸灰色区域；第五部分在总结本文主要结论的基础上，提出有待完善的理论问题及本文结论对于考察特朗普对外战略的启迪意义。
二 概念及分析框架：灰色区域战略
如何评判某个具体的对外战略是否灰色区域战略，国内外学术界和政策研究界尚无现成标准。寻求以灰色区域手段实现对外战略目标，并非某种新现象，但迄今为止，有关灰色区域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很少在理论层面就灰色区域战略本身展开讨论。但美国战略界近年来从美国对外战略需求出发，就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进行了大量研究，为我们定义、理解灰色区域战略，进而为搭建本文的分析框架提供了线索。④
(一)什么是灰色区域战略
美国战略界近年来就“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进行了大量研究，集中分析美国与其竞争对手的“灰色区域冲突”现象。美国特种作战司令部2015年9月9日发布的《灰色区域白皮书》(The Gray Zone，USSOCOM White Paper)将“灰色区域挑战(the Gray Zone Challenges)”定义为“国家之间、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之间以及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竞争性互动，这些互动介于传统的战争与和平的两分法之间，其特征是冲突性质模糊、参与者不透明以及相关政策和法律框架不确定”。⑤此后，美国战略界就此定义进一步阐释：所谓“竞争性互动”本质上是某种强制或侵略行动；“这种活动介于传统的战争与和平的两分法之间”，则是指灰色区域冲突是低于战争门槛的强制行动，以避免引发大规模常规战争为限；灰色区域挑战发起者旨在通过非战争强制行动逐步获利。⑥
从上述概念出发，美国战略界以国家间尤其是美国与地区强国之间的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为主题展开一系列研究。⑦这些研究分别考察美国及其对手从事灰色区域竞争的战略目标、战略工具以及战略工具的选择和运用，并进一步阐述美国及其竞争对手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实际上也就是分别考察美国及其对手从事灰色区域竞争的战略。这些研究成果为我们定义、理解灰色区域战略提供了基础或大致路径。
(二)灰色区域战略的定义
国家通过灰色区域竞争实现特定战略目标并非某种新现象。参照历史事例⑧和美国战略界近年来相关研究成果，灰色区域战略是国家为维护和增进其特定战略目标而借助灰色区域实施的战略。这里的“灰色”是相对于战争(黑色)及和平(白色)而言。所谓灰色区域有两层含义：一是战略工具的“灰色性”，即介于和平时期正常外交手段与大规模直接军事冲突之间的各种强制手段；二是战略工具选用的“灰色性”，即战略工具的选择和运用超越国家间正常的外交、经济互动，但以不触发大规模常规战争为限。简言之，灰色区域战略就是综合运用诸种非战争强制手段，以低于战争门槛的强制行动，逐步地、渐进式地为己方攫取利益，并为维护和增进己方利益威慑(deter)、劝阻(dissuade)或威逼(compel)对手。在全球化背景下，国家更多地以灰色区域战略追求特定战略目标，有其强烈的战略逻辑或动因。战略工具、战略工具的选择和运用以及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是帮助我们理解灰色区域战略的三大核心要素，其中战略工具及其选用的“灰色性”是灰色区域战略的重要特征。
(三)灰色区域战略的战略工具
灰色区域战略以非战争强制手段为战略工具，低于战争门槛的各种强制手段均是灰色区域竞争者的备选工具。⑨综合美国战略界就美国及其对手灰色区域手段的考察，目前用于灰色区域战略的非战争强制手段主要包括：超越正常外交关系的外交施压或讹诈；超越正常经济竞争的经济压力；隐蔽战线上的谍报、渗透和破坏活动，包括支持敌对国家的反对派、非政府组织甚至恐怖主义组织和个人；以执法部队甚至化装成平民的正规军执行传统意义上的军事行动；代理人战争；特种部队行动，包括提供顾问、训练，甚至直接从事低烈度战事；网络战和信息战；以常规战争甚至核战争相威胁等。⑩
“非战争强制手段”是某种非常宽泛的、极具开放性的集合，凡介乎国家间正常和平交往与战争之间的各种手段都是非战争强制手段。随着技术进步以及为适应灰色战略需要，越来越多的、具有非战争强制功能的技术手段将加入“非战争强制手段”或“灰色区域手段”集合。
(四)战略工具的选择和运用
美国战略界就竞争对手近年来从事灰色区域战略的实践有较为明晰、一致的认识：灰色区域战略是竞争对手侵蚀美国利益的重要路径；(11)竞争对手的灰色区域战略并非旨在通过某次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从根本上摧毁美国影响力，而是通过一系列低于战争门槛的机会主义或冒险主义行动造成既成事实，逐步地、渐进式地侵蚀美国的影响；竞争对手选择用于挑战美国利益的手段时，往往遵循“非对称”原则，在各种备用的非战争强制手段中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在具体运用这些手段时，则遵循综合运用和“低于战争门槛”原则，前者指在某项具体行动中综合运用诸种手段，旨在最大限度施压；后者则指有关手段的运用以不激起美国激烈反应，从而使双方陷入大规模常规军事冲突为限。(12)
关于美国从事灰色区域竞争时如何选择和运用非战争强制手段，美国战略界的基本见解是：针对竞争对手以灰色区域战略对美国利益和影响力的挑战、侵蚀，美国应同样以灰色区域战略加以回击。恢复、维持美国在各重大地缘区域的影响力，是美国从事灰色区域挑战的根本目标，这意味着美国在各重大地缘区域运用一系列非战争强制手段，威慑、劝阻对手的灰色区域挑战，同时威逼对手放弃通过灰色区域挑战取得的成果；当美国在全球各重大地缘区域实践灰色区域战略时，战略工具的选择和运用有所不同，但总的选择原则是以“非对称”选择为主，即尽量选择己方占优势的手段；运用这些工具的原则则以“低于战争门槛”为限，综合运用诸种手段，即通过威慑、劝阻或威逼等强制战略，避免使美国陷入大规模常规战争。(13)在美国战略界看来，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是国家间以灰色区域战略争夺影响力的竞争，影响力的得失终究取决于竞争双方一系列长期而有耐心的战略互动，而非一朝一夕之得失；影响力的积累有赖于尽可能在看似不起眼的行动中多得分，以量变求质变。(14)
以上述美国战略界有关灰色区域手段选择和运用的研究为基础，结合既有强制战略理论，选择和运用灰色区域手段一般遵循以下原则。
第一，非对称原则，即选择己方最擅长的手段，在竞争对手政治、经济、外交或军事等领域的薄弱环节施加压力。发现对手弱点，并以己方优势对之施压，避实就虚，是非对称原则的核心和前提。
第二，综合运用原则，即在选定主要施压手段后，辅之以政治、经济、军事或外交等领域的诸种手段，综合运用，通过最大限度施压，达致预期目标。
第三，低于战争门槛原则，即灰色区域手段的实际运用，以低于战争门槛为限，也就是以不招致对方以大规模常规军事力量报复、使双方陷入常规战争为限。无论是以带有机会主义、冒险主义色彩的渐进方式或“突袭”改变现状、攫取利益，还是以威慑、劝阻或威逼等强制战略维护、增进或恢复利益，在具体运用时，必须准确把握对方的战争门槛或“红线”。(15)对方公开宣称的“红线”有时未必是战争门槛，如果跨越对方红线而未招致对方以常规军事力量报复，意味着跨越者取得灰色区域竞争的巨大成功，对方则陷入极其尴尬境地。这种现象对从事灰色区域竞争具有深远的战略含义：所谓“红线”，既是一条风险线，也是一条机遇线，究竟是机遇还是风险，取决于对“红线”设置方动机或心理的详细研究；鉴于存在冒险越过“红线”且取得成功的可能，以“战略模糊”代替“红线”，将成为灰色区域竞争的重要倾向。
(五)灰色区域战略的战略逻辑
美国战略界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阐述美国及其挑战者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
1.诉诸灰色区域的必要性
挑战者具有改变现存国际秩序的战略动因，但就如何改变而言，受到诸多限制。它们既不满于也受惠于现存国际秩序，希望改变国际秩序某些不利于它们的方面，但并不希望完全颠覆现存国际秩序，是所谓“慎重修正主义者(measured revisionists)”(16)，其改变现状的战略以避免引发与美国直接大规模常规军事冲突、完全破坏现存秩序为限；全球化背景下的技术扩散使得挑战者与美国在常规军事力量方面的差距日渐缩小，但仍然无法令挑战者对此有十足把握，即通过与美国在常规军事力量领域的直接对抗获利。以灰色区域战略逐步改变美国主导下的全球或地区秩序成为慎重修正主义者的必要选择。(17)面对地区强国挑战，美国具有恢复、维持其主导下的国际秩序的战略动因，但此类因素限制了美国的战略选择，在国家间相互依赖日益紧密的全球化背景下，国家间直接、公开的大规模常规战争并非美国维护、增进其利益的有效途径；地区强国与美国在常规军事力量方面的差距缩小加大了美国以大规模常规军事战争获利的成本；美国近年来的财政紧缩迫使美国全球战略呈收缩态势，美国国内舆论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后对美国再度卷入海外大规模军事冲突持怀疑、抵触情绪。受制于这些考虑，以非战争强制手段恢复、维持美国影响力很有必要。(18)
2.诉诸灰色区域的可能性
位于欧洲、中东和亚太的挑战者利用在常规军力方面与美国日益缩小的差距，各自凭借其地缘优势，有的甚至结合核力量，建立日渐强大的威慑和防御体系，增加美国对其实施直接军事打击的成本和复杂性，成为这些国家实施灰色区域战略的“重要掩护”；灰色区域手段成本较低，易于掌握和运用，全球化背景下的技术扩散也有利于挑战者迅速掌握先进技术，并用于灰色区域战略，如网络战、信息战成为慎重修正主义者挑战美国利益的重要手段。慎重修正主义者熟知美国战略文化，即美国习惯于战争与和平的黑白两分法，对灰色区域挑战难以适从，只有被动接受它们实施灰色区域战略造成的既成事实。(19)相对于地区强国，美国在常规军事力量和核力量方面保持优势，尽管这种优势地位有所减弱。此类力量对比意味着美国对地区强国发动大规模常规战争时需三思而后行，这种犹豫成为慎重修正主义者从事灰色区域挑战的重要前提。还有另外一些因素在起作用：地区挑战者也忌惮美国在常规军事力量和核力量方面仍然具有的相对优势，不敢贸然跨越战争门槛，为美国诉诸灰色区域创造了条件；美国自冷战以来积累了一定的运用非战争强制手段的经验，目前慎重修正主义者实施灰色区域战略的诸多手段，美国并不陌生；美国仍然具有强大的综合国力，其经济实力和科技创新力是维持美国常规军事力量和核力量优势的重要保障，此类优势则是掩护美国放手实施灰色区域战略的重要屏障；灰色区域战略的持续、有效实施有赖于创造性地发现和运用低于战争门槛的强制手段，而非局限于既有手段的运用；美国社会强大的创新能力则是美国将最新技术创造性地运用于灰色区域战略的重要源泉。(20)
3.诉诸灰色区域的有效性
挑战者因较低成本获利于灰色区域战略的实施而备受鼓舞。欧洲、中东和亚太的慎重修正主义者屡次利用灰色区域手段挑战美国利益，扩大影响；运用低于战争门槛的强制手段，不仅成本较低，且使美国时常陷于难以有效反击的窘境。灰色区域战略在实践中的有效性使其备受慎重修正主义者青睐。针对慎重修正主义者以灰色区域战略对美国利益的挑战，美国事实上已经在某些战略实践中诉诸灰色区域，予以反击。美国首先按照“不对称”原则，运用自己最擅长的金融手段实施所谓“精准金融制裁(targeted financial sanctions)”，并结合外交和其他手段，对俄罗斯和伊朗施压。尽管学术界对精准金融制裁的最终成效仍存争议，但美国战略界普遍认为，制裁对遏制俄罗斯和伊朗的影响力发挥重要作用。这进一步鼓励美国战略界寻求以精准制裁和更为广泛的非战争强制手段，应对竞争对手的灰色区域挑战。(21)
以美国战略界有关美国及其竞争对手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为基础，结合美国/西方有关全球化时代国家竞争理论(22)，可从以下几方面理解国家为何以灰色区域手段实现其特定战略目标。
首先，在国家间相互依赖日趋紧密的全球化背景下，大规模战争作为攫取、维持或增进国家利益的手段，日益成为备受怀疑的战略选项。全球化背景下的技术扩散缩小国家间常规军事实力差距，国家间(尤其是大国间)大规模常规战争的成本增加。但全球化并未消除国家间(尤其是大国间)的竞争性互动，为攫取、维持或增进国家利益，大国有必要诉诸灰色区域。
其次，全球化背景下的技术扩散缩短大国间常规军事实力差距，使得竞争或冲突双方在考虑以大规模常规战争报复对方灰色区域行动时犹豫不决。放弃以大规模常规战争报复对手灰色区域挑战逐渐成为常态，这为竞争双方实施灰色区域战略提供了条件；技术创新和扩散，使灰色区域手段成本更低，更易获取和掌握。全球化背景下的技术扩散使大国为攫取、维持或增进国家利益而借道灰色区域成为可能。
最后，近年来美国及地区大国均尝试以灰色区域手段维护和增进国家利益，并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取得一定成效。灰色区域战略的有效性鼓励各大国继续以此从事国家间竞争。
下文将以灰色区域战略为分析框架，考察伊朗地区战略中的灰色区域之道以及在与伊朗的对抗中，特朗普政府是否选择诉诸灰色区域。
三 伊朗地区战略的灰色区域之道：美国战略界的评估
美国战略界一致认为，伊朗近年来在中东日益强化其扩展地区影响力的战略，侵蚀、排挤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从其在具体实践中呈现的主要特征及背后的战略逻辑考察，伊朗扩展地区影响力的战略是典型的灰色区域战略。(23)
(一)伊朗地区战略的灰色区域特征
美国战略界认为，伊朗扩展地区影响力的战略路径主要是尽可能利用中东乱局造成的权力真空，在避免与美国及其地区盟友发生大规模直接军事冲突的情况下，间接地、渐进式地扩张其影响。从战略工具及其选择和使用看，伊朗地区战略带有显著灰色区域特征。在扩展地区影响力过程中，伊朗借助的战略工具主要是代理人战争、政治战、信息战等非战争强制手段。
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是伊朗地区战略的标配，其选用以“非对称”原则为指导。鉴于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存在及地区伙伴主要集中于海湾且长期对伊朗保持遏制态势，伊朗地区战略避实就虚，选择在美国地区军事存在难以有效发挥作用之处下手。中东国家往往因为治理失误、域外大国军事干预造成社会动荡、国家分裂，成为所谓“脆弱国家(fragile states)”，为伊朗通过政治战扶植亲伊朗势力、干预他国政治进程提供了机会；一旦这些国家完全崩溃，成为深陷内战的“失败国家(failed states)”，伊朗往往通过支持其扶植的亲伊朗派别，以代理人战争为自己谋取利益。(24)什叶派教派认同和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军(the Islamic Revolutionary Guard Corps-Quds Force)是伊朗在中东实施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的两大利器。伊朗利用伊斯兰教逊尼派与什叶派之间的冲突，通过支持中东地区的什叶派，建立和主导什叶派网络并扩展其影响。(25)“圣城军”则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海外干预部队，向中东什叶派武装提供训练、顾问和武器，是代理人战争的重要助推器。自伊朗伊斯兰革命以来，伊朗一直利用什叶派认同和海外干预部队扩展影响，积累了丰富经验，且将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用于美国影响力较弱的国家或美国军事力量难以发挥效用的地区，形成非对称优势。(26)
伊朗选用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也旨在以“低于战争门槛”的活动，即避免招致美国及其地区盟友大规模直接军事打击的行动，谋取利益，是“低于战争门槛”原则的体现。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的每一次成功实施并不能实质性地改变中东地缘战略格局，难以触发美国及其地区盟友的报复性反应，尤其是大规模常规战争反应，伊朗正是利用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取得的点滴成就，逐步积累在中东的地缘战略优势，经过几十年不断努力，尤其是西亚北非的政治动荡以来的地区扩张活动，美国不得不面对伊朗地区影响力不断增强的地缘战略现实。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过去主要以隐蔽性为重要特征，随着信息技术发展，隐蔽性越来越难以保证，取而代之的是模糊性，即此类手段的幕后推手不难确定，但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的始作俑者往往采取既非全然否定也非全然肯定的态度，其结果等于向世人宣示：“这就是我干的，你又奈我何?”伊朗利用这种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的渐进性和模糊性，置美国于无力反击的尴尬境地，在逐步积累地缘战略优势的同时，彰显美国无能，蚕食美国影响。(27)
信息战历来是伊朗扩展地区影响力的重要工具，通常与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结合使用，体现综合运用原则。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以来，伊朗的对外宣传始终以两大主题为核心：第一，美国及其地区盟友是引发中东动荡的“撒旦”；第二，伊朗伊斯兰革命代表伊斯兰世界的未来，伊朗的对外政策旨在解放、团结受压迫的什叶派大众。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伊朗充分利用各种现代传媒，以这两大主题为核心，为其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提供意识形态支持和合法性。在2011年中东新一轮动荡后，德黑兰不失时机地综合运用政治战、代理人战争和信息战，加紧扩展地区影响。在民众抗议引发混乱局势的海湾国家(如巴林)以及在深陷分裂的“脆弱国家”(如伊拉克)，伊朗以政治战加紧渗透，培养代理人(28)；在内战如火如荼的国家如叙利亚和也门，德黑兰则利用既有亲伊朗势力，以代理人战争扩充影响。(29)与此同时，伊朗以信息战宣扬教派冲突和美国及其盟友的“恶行”，为其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寻求支持和辩护。近年来，伊朗开始将其他一些手段运用于争夺地区影响力的竞争，如网络战、特种部队作战等，并将这些手段与政治战、信息战和代理人战争结合在一起，综合运用。(30)
(二)伊朗地区战略的灰色区域逻辑
在美国战略界看来，伊朗地区战略不但具备灰色区域特征，且以灰色区域逻辑为支撑，具有借道灰色区域的战略动因。
首先，受反美主义和地区抱负驱使，伊朗一直在中东地缘政治中扮演现状改变者角色，极欲改变美国及其地区盟友在中东事务中居主导地位的地区秩序。但相对于美国及其地区伙伴，伊朗在综合实力和常规军事力量方面仍处于劣势——尽管这种劣势近来在某种程度上有所改观，且两次海湾战争对伊朗具有强烈示范和警示效应。(31)为改变现状，伊朗有必要求助于某种迂回、渐进的战略路径，在避免招致美国及其盟友大规模报复的前提下，逐步改变中东地区秩序，借道灰色区域成为必要。(32)
其次，在海湾地区，伊朗因地制宜地缩小与美国及盟友在常规军事力量方面的差距，形成与美国前沿军事存在基本对峙的态势，为其在中东实施灰色区域战略提供可能。伊拉克战争后，伊朗决策者意识到，低于战争门槛的灰色区域挑战本身并不能完全排除美国及其地区盟友以常规军事力量对伊朗发动战争的可能，美国完全有可能以莫须有的罪名为发动对伊朗的战争提供口实。为避免这种情势，增加美国及盟友发动对伊朗战争的复杂性，德黑兰利用技术扩散和海湾地区特殊的地缘环境，逐步建立具有波斯湾特色的“反介入—地区封锁(Anti-Access/Area Denial，A2/AD)”体系(33)，大大增加美国及其盟友对伊朗直接发动战争的难度，为伊朗以灰色区域手段在中东放手一搏提供掩护。(34)在全球化背景下，用于灰色区域竞争的技术手段极易扩散和掌握，为伊朗学习、利用相关手段提供了众多可能。(35)值得一提的是，除核不扩散机制外，美国战略界更多地从灰色区域挑战视角看待伊朗核问题，即伊朗一旦拥核，其现实威胁并不在于对美国前沿军事存在和美国地区盟友发动核战争，而在于拥核的伊朗在核威慑掩护下，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以灰色区域战略挑战美国利益，而美国对此将更加束手无策。(36)
最后，经过几十年实践，伊朗利用灰色区域战略不断取得成效，在没有诉诸大规模常规战争的情况下，逐步建立起一个从黎巴嫩往东经过叙利亚延伸至伊拉克的陆地走廊，并在也门以代理人战争建立势力范围，加紧利用教派冲突在海湾国家扩张影响。在伊朗决策者看来，灰色区域之道是成功之道，灰色区域的每一点滴成就都会鼓励伊朗如法炮制，长此以往，伊朗地区影响力不断提升。灰色区域战略的有效性是伊朗不断借道灰色区域的重要动力。(37)
以上述评估为基础，美国战略界一致认为，伊朗扩展地区影响力的战略是灰色区域战略，伊朗灰色区域战略以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为重要手段，辅之以信息战，逐渐采纳网络战、特种部队作战等手段，并在实践中强调非对称、低于战争门槛和综合运用原则；伊朗借道灰色区域，有其较强的战略逻辑。有鉴于此，美国战略界较为一致地主张，针对伊朗以灰色区域手段对美国利益发起的挑战，美国应同样以灰色区域战略应对。(38)
四 特朗普政府伊朗新战略：诉诸灰色区域
特朗普政府伊朗新战略以对“伊朗威胁”的综合评估为基础，强调“伊朗威胁”的多重性和整体性，认为核问题、地区扩张、弹道导弹发展和政权性质共同构成所谓“伊朗威胁”的有机整体，需全面应对。因此，伊朗新战略以遏制、击退伊朗地区影响力为指导原则，针对“伊朗威胁”的各个领域，规划全面应对伊朗的具体目标：关于伊朗核问题，特朗普总统宣布的目标是“决不能让伊朗拥有核武器”；针对伊朗利用代理人和恐怖组织扩展地区影响力的活动，特朗普宣称予以“坚决抵制和击退”；关于伊朗发展导弹力量及其海湾军事部署，特朗普政府强调通过修改《伊朗核问题协议》，限制伊朗弹道导弹发展。此外，特朗普政府希望影响伊朗国内局势发展，进而改变其对外行为。(39)
伊朗新战略的多重战略目标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上述美国战略界有关“伊朗威胁”的评估，即伊朗在海湾的军事部署为其地区战略提供掩护，拥有核武的伊朗会在地区问题上更加强势。(40)除核问题、地区扩张、海湾军事部署外，特朗普政府还将伊朗政权性质和伊朗国内支持外部扩张的保守势力纳入所谓“伊朗威胁”，决意全面应对。(41)但特朗普政府如何应对，是否如美国战略界所主张的那样，诉诸灰色区域，应对所谓“伊朗威胁”?此处以本文第二部分确立的分析框架为路径，对该问题进行考察。
(一)美国的伊朗新战略：是否具有灰色区域战略的特征
美国对伊朗的战略是否具有灰色战略的特征，我们可以从战略工具及其选择和运用来加以考察。
1.战略工具：是否非战争强制手段
迄今为止，特朗普政府应对所谓“伊朗威胁”的战略工具均属非战争强制手段，主要包括精准制裁、信息战、政治战、外交压力和代理人战争五种。
第一种是精准制裁。2017年2—11月，除6月和9月外，特朗普政府每月出台新的针对伊朗的制裁措施，而且在8月2日签署《反美国敌人制裁法》(Countering America's Adversaries Through Sanctions Act)，进一步夯实以制裁应对“伊朗威胁”的国内立法基础。(42)特朗普政府2017年对伊朗的制裁锁定革命卫队及其相关实体和个人为主要对象，是对伊朗此类行为的反应：导弹研发、加紧介入叙利亚内战、国内反人权活动等。(43)在此期间，特朗普政府根据《伊朗核问题协议》，对照伊朗落实协议情况，部分解除既有的针对伊朗发展核力量实施的制裁，但特朗普政府公开质疑《伊朗核问题协议》的有效性及伊朗政府落实该协议的诚意，不断表达为阻止伊朗拥有核力量而推翻现有协议的意图，且明确表示在国际社会不配合美国为阻止伊朗发展核武而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情况下，精准金融制裁仍然是美国用于阻止伊朗发展核力量的重要战略工具。(44)在实施对伊朗新战略时，特朗普政府频繁使用精准制裁，将此战略工具服务于该战略的多重战略目标：抵制伊朗地区影响力扩张、遏制伊朗导弹发展、影响伊朗国内政治进程，并继续以制裁相威胁，迫使伊朗在核问题上进一步妥协。精准制裁是伊朗新战略最为倚重的战略工具，是特朗普政府应对“伊朗威胁”的首要选择。
第二种是信息战。为揭示“伊朗挑战”对美国利益的“威胁”，动员国内外舆论，争取影响力，特朗普政府诉诸信息战，对伊朗内外政策形成一套较为完整的表述：伊朗什叶派教权统治者依托“革命卫队”等极端保守势力，对内压制持不同政见者，对外利用伊斯兰世界教派冲突扩张势力范围和影响，是中东乱局之源；伊朗政府并未因《伊朗核问题协议》放弃对核力量的追求，而是以该协议换取国际社会取消制裁，缓解治理压力，将解除制裁获得的资金用于为权势集团谋取利益、对外扩张以及发展核和导弹力量，而非用于发展国内经济、改善民生，同时利用该协议的漏洞，继续发展核力量；伊朗对联合国相关决议置若罔闻，坚持导弹研发，旨在强化海湾军事部署，为其核力量提供运载工具；伊朗试图通过发展核和导弹力量，为其在中东的扩张提供掩护，进一步破坏地区稳定。特朗普政府有关伊朗的“叙事”涵盖“伊朗威胁”的各个方面，同时为伊朗新战略多重战略目标寻求合法性。特朗普行政当局配合国会、亲以色列和亲阿拉伯国家的智库，利用各种外交场合、国会听证会以及研究报告，向国内外受众讲述一个对内压榨伊朗人民，对外欺骗国际舆论、支持恐怖主义、致力于地区扩张的伊朗政府，有时甚至以战略或政策评估为名，行“妖魔化”伊朗政府之实。(45)特朗普总统本人更是开美国总统利用“推特”倾述个人政策偏好之先例，不遗余力地以“推特”发文，讲述伊朗政府的所谓“恶行”，引导舆论。(46)
第三种是政治战。从历史上看，尤其是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后，政治战不同程度上是美国历届应对伊朗的战略工具。美国政府试图利用该工具，通过所谓“促进民主”、扶植反对派势力以及情报渗透，破坏伊朗国内稳定、诋毁伊朗政府合法性甚至促成政权更替。(47)特朗普政府对其前任为达成《伊朗核问题协议》而在2009年放弃支持伊朗“绿色革命”民众抗议活动持强烈评判态度，并坚持认为，伊朗教权统治体制是“伊朗威胁”的源头，美国仍有必要从伊朗国内入手应对伊朗威胁。(48)政治战成为特朗普政府应对“伊朗威胁”，实施伊朗新战略的重要战略工具。在美国削减对外战略开支背景下，特朗普政府着手改革美国对外援助体系、减少对外援助资金，但仍然保留了支持伊朗国内“民主人士”、促成伊朗内部变革的“近东地区民主基金(NERD)”援助账户，尽管援助金额有所减少。(49)更为重要的是，相对于美国过去的战略实践，特朗普政府针对伊朗的政治战有其新的特征，即强调以渐进方式不断培植伊朗政府与伊朗人民之间的分裂，并不失时机地利用这种分裂，以期对伊朗国内政治走向及对外战略态势产生影响。(50)2017年年底，伊朗国内发生民众抗议活动，特朗普总统本人及美国政府高官随即公开支持抗议者，这实际上是特朗普政府伊朗政治战的缩影。(51)
第四种是外交压力。特朗普政府以外交压力为战略工具，进一步孤立伊朗，挤压、限制伊朗的对外活动空间及影响。特朗普政府对伊朗的外交压力体现在国际和地区两个层面：在国际上，以伊核问题、伊朗导弹问题、伊朗国内人权状况以及伊朗地区扩张为切入点，试图通过多边外交，孤立伊朗；在中东地区，鉴于美国与以色列、沙特等传统地区伙伴有着近乎一致的“伊朗威胁观”，特朗普政府积极强化与这些地区伙伴的关系，逆转奥巴马政府在沙特—伊朗战略竞争中的超然态度，在两者争夺地区影响力的竞争中完全站在沙特一边，同时在应对“伊朗威胁”的多重战略目标方面与以色列、沙特取得一致，通过大额军火销售协议巩固美国—沙特关系，还决定将美国驻以色列使馆从特拉维夫迁至耶路撒冷，博取以色列好感。此外，特朗普政府积极发挥所谓“美国领导作用”，逐步在中东构建起一个抵制、击退伊朗影响的阵营，默认并支持以色列和沙特为抵制伊朗影响这一共同目标而日益接近。(52)为防止反伊朗阵营因内部分歧而为伊朗所利用，特朗普政府积极斡旋“海湾外交危机”，防止卡塔尔与沙特、阿联酋、巴林和埃及的冲突升级，对抵制伊朗扩张这一共同战略目标造成负面影响。(53)特朗普政府还劝导和授意沙特王室政权改善与伊拉克政府关系，着眼于影响伊拉克国内政治走向，使其逐步脱离伊朗的战略轨道。
第五种是代理人战争。特朗普政府以“代理人战争”为战略工具，抵制、回击伊朗扩展地区影响力的活动。美国目前在中东的代理人战争有两层含义：一是以地区伙伴如沙特和以色列为代理人，以美国与这些国家日益强化的伙伴关系为基础，支持这些国家直接与伊朗或伊朗的代理人进行军事对抗，如沙特对也门胡塞武装的军事打击等。在沙特等海湾国家与也门胡塞武装的冲突中，除提供情报支持和海上拦截伊朗对胡塞武装的援助外，特朗普政府不顾国内外舆论对沙特干预也门内战时滥杀无辜的谴责，毫无保留地支持沙特的军事行动。同时美国联合英国，扶植黎巴嫩政府军，期待后者逐步抵消真主党在黎巴嫩国内政治中的地位。二是特朗普政府支持、配合地区伙伴扶植自己的代理人，对抗伊朗及其代理人。特朗普政府对沙特等海湾国家在叙利亚、也门等国扶植代理人，以代理人战争抵制伊朗影响的活动持默许、支持态度。(54)在打击“伊斯兰国”的军事行动接近尾声后，沙特等国在叙利亚扶植的某些派别转而从事与伊朗和叙利亚军队及其代理人的武装冲突。
2.战略工具的选择和运用：遵循何种原则
特朗普政府在选择和运用上述战略工具时，以非对称、对称、综合使用以及低于战争门槛原则为指导，具体体现如下。
第一，遵循“非对称”原则，以美国之长克伊朗之短。作为中东地区强国，伊朗在与域外大国美国的对抗中坐拥两大地缘战略优势：美国—伊朗军事对峙的地点是伊朗家门口的海湾地区，美国需要以成本较高的前沿军事存在维持这种对峙，伊朗则以本土为依托，借助全球化背景下的技术扩散，发展具有“波斯湾特色”的“反介入—地区封锁”体系，逐步侵蚀美国在海湾对伊朗拥有的军事优势。伊朗借助教派冲突，以什叶派领导地位联合中东什叶派团体，而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存在对此无能为力。伊朗正是凭借这两大优势，以在海湾地区与美国的军事僵持为掩护，实施以政治战和代理人战争为主要特征的灰色区域战略。(55)另一方面，能源出口是支撑伊朗政权及其内外政策的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全球化背景下的技术扩散有利于伊朗缩短与美国的军事差距，但全球化也加深伊朗对国际能源市场和金融市场的依赖。伊朗利用教派冲突团结什叶派的同时，激化与逊尼派矛盾，且中东大多数国家由逊尼派统治，就国家间关系或传统外交而言，伊朗较为孤立。
相对而言，美国长期以来与以色列、沙特保持特殊关系，并赋予其他地区伙伴以“非北约重要盟国”地位，且在中东维持庞大援助体系，与除叙利亚和伊朗外的所有中东国家保持正常外交关系。(56)特朗普政府利用美国相对于伊朗的外交优势，以双边伙伴关系为基础，利用域内国家对伊朗外交政策的疑虑，逐步建立一个美国主导下的松散的反伊朗地区联盟，以外交压力进一步孤立伊朗。近年来，针对伊朗国计民生对国际能源市场和金融市场的依赖，美国利用其国际金融领域霸权地位，对伊朗实施精准金融制裁，这一突破地缘限制的战略选择旨在减少伊朗收入来源，威胁伊朗政权，全面阻遏伊朗核力量与导弹发展和地区战略。(57)特朗普政府继续利用美国在国际金融领域独特优势地位，瞄准伊朗能源收入依赖国际金融市场这一薄软环节，继续强化制裁。外交压力和精准制裁充分体现伊朗新战略的非对称性。
第二，强调低于战争门槛原则，避免美国—伊朗冲突升级为大规模常规战争。伊朗新战略以非战争强制手段为战略工具，其选择和运用带有“强制外交”特征，即在避免冲突升级为大规模直接军事对抗的前提下，以非战争强制手段，运用不断增加的压力，威慑、劝阻伊朗采取新的冒险政策，并威逼伊朗放弃已有的冒险成果。其关键在于，美方在以坚定举措示强伊朗的同时，避免过激举措刺激德黑兰，同时通过特殊的信号传递表明避免大规模直接军事冲突或危机升级的意图。
美国对伊朗的精准制裁始终保持点滴施压态势，即依据伊朗内外政策动态和伊朗可能的反应，不断出台新的制裁举措，在保持制裁压力的同时，避免过度刺激伊朗。特朗普政府继续沿用这一制裁态势，逐渐扩大制裁对象范围。特朗普政府以代理人战争应对伊朗地区扩张，但坚持避免此类冲突演变为美国—伊朗直接大规模军事冲突。在就美国伊朗政策进行战略评估的过程中，美国战略界一致认为：通过影响伊朗国内政治进程迫使伊朗政府改弦易辙。但具体如何影响，是通过伊拉克战争式的政权更替或较为激进的民主促进方式，还是通过政治战?对此美国战略界存在分歧。特朗普政府最终决定以政治战影响伊朗国内政治进程。特朗普政府对伊朗的政治战更加避免在政权稳定这一敏感问题上刺激伊朗政府，同时以信息战为基础，通过制造、利用政府与民众的分裂，影响伊朗政权稳定，增强伊朗政府执政压力。(58)值得关注的是，特朗普政府的信息战提高了美国威胁伊朗的声调，但其威胁内容存在一个重大缺失：自小布什政府起，美国威胁伊朗的经典话语是“各种选择都在桌面上”，至奥巴马政府后期，此类威胁逐渐减少，而在特朗普政府有关伊朗的威胁中，类似对伊朗实施直接军事打击的话语几近消失。信息战在为伊朗新战略塑造合法性的同时，也公开传递了相关战略工具及其运用的信号，相对于“各种选择都在桌面上”，现在放在桌面上的则是精准制裁、外交压力、代理人战争、政治战以及信息战。美国的伊朗新战略不仅恪守低于战争门槛原则，且通过信息战传递直接军事打击这一战略选项缺失的信号。
第三，以“综合运用”为指导，最大限度施压伊朗。特朗普政府于2017年10月正式宣布伊朗新战略之时，美国实际上已同时运用上述战略工具，并强调各种工具的协调配合，最大限度地施压伊朗。以特朗普总统为首的政府高官利用各种公开场合和传播手段，以信息战诋毁伊朗政府及其内外政策，以其特有叙事方式塑造伊朗新战略合法性，更为重要的是，特朗普政府针对伊朗的政治战以分化伊朗民众和政府为重点，为此，信息战有关伊朗官员腐败、革命卫队将伊朗因解除制裁而获得的资金用于代理人战争等叙事内容，直接服务于政治战。精准制裁则在全面阻碍伊朗内外政策的同时，强调其所谓“精准”旨在针对伊朗现政权而非伊朗民众，在提高制裁效率的同时避免危害伊朗民众，为政治战腾出活动空间。与此同时，特朗普政府以外交压力和代理人战争回击伊朗地区扩张，并着重以外交压力进一步孤立伊朗。(59)通过多种战略工具的综合运用，特朗普政府力图从伊朗内外对德黑兰施压，使伊朗政府在面临国内外双重压力而不堪重负的情况下，改变其内外政策。
(二)伊朗新战略：是否以灰色区域战略逻辑为支撑
从战略工具及其选择和运用看，伊朗新战略具备灰色区域战略特征，但伊朗新战略背后的战略逻辑是否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就此问题进行考察。
1.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是否有诉诸灰色区域的必要性
特朗普政府就任之时，美国在中东正遭遇伊朗地区战略的严峻挑战：伊朗以代理人战争和政治战在中东扩展其势力，威胁美国地区盟友安全，侵蚀美国地区影响力。在特朗普政府看来，伊朗内外政策是中东持久动荡的重要根源，在中东地区事务中迅速崛起的伊朗挑战美国主导的地区秩序。为恢复中东稳定，维护和增进美国在该地区的利益和影响，美国必须抵制、击退伊朗的地区扩张。(60)
经过针对伊朗的战略评估，特朗普政府与美国战略界的共识是，伊朗之所以能够在中东以其特有的灰色区域战略扩展影响，其重要前提则是近年来伊朗利用地理优势、技术扩散和战术创新，在海湾建立针对美国前沿军事部署的“反介入—地区封锁”防御体系，逐步侵蚀美国在海湾的军事优势，美国以常规军事力量打击伊朗的成本和风险不断提升，致使美国决策者在面临此类选择时陷入被动、犹豫，即是否以常规军事力量报复伊朗在中东的看似并非关键的地区挑战行为。(61)特朗普政府进一步认为，《伊朗核问题协议》并非阻止伊朗获致核武器的最终保障，而拥有核武器的伊朗会以此为掩护，加剧地区扩张。(62)特朗普政府谈及的所谓“伊朗威胁”实际上是三个要素组成的有机整体：以代理人战争和政治战为特征的地区战略、为此提供掩护的以弹道导弹为核心的海湾防御体系以及潜在的核力量。伊朗新战略旨在全面应对此类威胁。
相当一段时间里，美国凭借其在中东的前沿军事优势，以常规战争或军事入侵相威胁震慑伊朗，试图以此遏制其地区扩张以及发展导弹和核力量的计划。伊朗近年来的战略实践表明，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存在难以有效发挥其威慑作用。这既源于伊朗在海湾的防御体系建设，也源于奥巴马政府在中东实施的战略收缩，其核心就是，在保持中东前沿军事存在的同时，坚决避免卷入大规模军事冲突，尤其是地面军事冲突。两大因素促使奥巴马政府在中东实施战略收缩：削减对外战略开支造成美国用于中东的战略资源减少；在经历反恐战争后美国国内厌战情绪蔓延。特朗普政府就任以来，这两大因素并未发生根本变化，尽管特朗普政府着手增加防务开支，但由于应对中国和俄罗斯的需要，用于中东的战略资源仍然有限。特朗普政府因此并未质疑前任在中东的战略收缩态势。
特朗普政府在中东战略收缩态势背景下实施与伊朗的全面对抗。此时的德黑兰已经在美国前沿军事威慑失效的情况下，在中东取得一系列成就。特朗普政府与伊朗的全面对抗，旨在威慑、阻遏德黑兰在核力量和导弹计划以及地区扩张方面继续取得进展，同时企图迫使伊朗放弃既有成果。由于战略收缩，美国难以在海湾恢复当年对伊朗拥有的绝对军事优势、重树以战争作为解决争端的意志，在此背景下，美国很难以“各种选择都在桌面上”威慑伊朗，特朗普治下的美国为威慑和威逼德黑兰，维护和增进美国地区影响力，有必要求助于低于战争门槛的战略。
2.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是否有诉诸灰色区域的可能性
特朗普政府继承和维持前任在中东的战略收缩态势，但坚持认为，在战略收缩的下限(保持强有力的前沿军事存在)与上限(避免卷入大规模地面军事冲突)之间，美国仍然有较大活动空间，仍然具有与伊朗全面对抗的资本和手段，没有必要如其前任那样着手以和平路径化解“伊朗威胁”。战略收缩态势下的活动空间实际上就是低于战争门槛的活动空间，是介乎和平与战争之间的灰色区域空间。特朗普治下的美国的确具备诉诸灰色区域的能力和条件。
美国与伊朗当前在海湾军事对峙的基本现实是，后者结合技术扩散、地理优势和战术创新，侵蚀美国常规军事力量优势，增加美国对德黑兰开战决策的难度和复杂性，在美国实施战略收缩，难以大幅度提升中东前沿军事存在的情况下，美国和伊朗在海湾的对峙呈僵持状态。这种僵持成为伊朗因从事灰色区域扩张而免于美国直接军事打击的重要掩护。另一方面看，这种僵持也意味着当美国同样以灰色区域战略威慑、抵制、回击伊朗时，德黑兰也很难以打击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存在作为报复。美国—伊朗在海湾的军事僵持不仅为伊朗，也为美国，在从事灰色区域战略提供掩护。
常规军事力量或核力量只是实施灰色区域的某种掩护，灰色区域战略本身的实施有赖于各种软、硬实力。特朗普政府就任以来，美国仍然在中东维持着庞大的伙伴关系网和对外援助体系，继承了美国反恐战争时期通过公共外交、战略传播和接触战略积累的社会关系和情报资源，为特朗普政府诉诸灰色区域，实施对伊朗的精准制裁、外交压力、信息战和政治战，奠定了现实基础。
灰色区域战略或冲突并非某种新现象。美国与苏联的冷战为前者积累了有关实施信息战、政治战和外交压力的丰富经验。更为重要的是，灰色区域手段意指低于战争门槛的强制手段，这一极为开放的概念不仅意味着旧有手段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的创造性运用，也意味着随着技术进步，将更多有效手段运用于灰色区域战略和国家间灰色区域竞争。技术创新及其在灰色区域战略中的运用是决定灰色区域战略能力及有效性的重要基石。(63)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更加重视美国国内经济复兴和美国社会的技术创新能力，而美国战略界早在特朗普政府就任前已着手就如何将众多领域的技术创新应用于灰色区域战略，包括针对伊朗的灰色区域战略展开研究。这为特朗普治下的美国实施针对伊朗的灰色区域战略奠定了基础。
3.特朗普政府是否认可诉诸灰色区域的有效性
特朗普政府和美国战略界较为一致地认为，灰色区域战略是应对“伊朗威胁”的有效路径。这种对灰色区域战略有效性的认可主要源于现实和历史经验。
特朗普总统本人对奥巴马政府以《伊朗核问题协议》开启美国—伊朗和解的路径颇有微词，但并不反对前任以精准金融制裁对伊朗施压的战略选择。以20世纪90年代对朝鲜的金融制裁和“9·11”事件后金融领域打击恐怖主义的斗争为经验，美国决策者创造性地将对伊朗既有的经济和贸易制裁演变为精准金融制裁。(64)学术界尚未就精准金融制裁的有效性确立较为一致的评判标准，但美国战略界一致欢呼，精准金融制裁是迫使伊朗最终走向谈判桌并签署《伊朗核问题协议》的重要原因。(65)特朗普总统本人在批评奥巴马政府对伊朗的让步、妥协之时，不无遗憾地指出，精准金融制裁极大地打击了伊朗经济，美国本可以进一步施压，迫使伊朗做出更具实质意义的妥协，而恰恰在此时，奥巴马政府急于签署协议，以放松制裁换取伊朗不靠谱的承诺。(66)在特朗普政府看来，精准金融制裁行之有效，其前任错在没有继续坚持运用这一行之有效的战略工具，以威逼伊朗做出更大让步。有鉴于此，特朗普政府对制裁爱不释手，诉诸精准金融制裁成为其应对“伊朗威胁”的第一选择。
特朗普政府就任后即刻组织就美国的伊朗战略进行评估，从评估过程及相关战略实践看，特朗普政府认可美国战略界从历史视角对“灰色区域战略”有效性的认识，即冷战经验不仅表明美国具有从事灰色区域战略的能力，也显示美国以灰色区域手段实现战略目标的有效性。在美国战略界看来，美苏冷战很大程度上是双方在核力量大致平衡和欧洲常规军事力量对峙的条件下，在第三世界以政治战、代理人战争和宣传战等展开的竞争，同时美国针对苏联国内的政治战一刻也未停息。美国赢得冷战，很大程度上是美国在灰色区域领域对苏联内外施压的结果，在美苏双方均诉诸灰色区域展开竞争的情况下，美国的胜出源于其相对于苏联在软硬实力方面的优势。以此为类比，美国战略界就美国在灰色区域应对伊朗挑战持有信心，认为灰色区域战略最终能有效应对“伊朗威胁”。(67)
五 结论
特朗普政府伊朗新战略以精准制裁为其最重要的战略工具，综合外交压力、政治战以及代理人战争等非战争强制手段，运用非对称原则，在战争门槛以下最大限度施压伊朗，以期逐步促成德黑兰内外政策变化。这些战略工具及其选用具有灰色区域战略特征。特朗普政府为应对所谓“伊朗威胁”而诉诸灰色区域并非偶然或暂时现象，而是为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所驱动。
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美国主要以其在海湾的军事存在遏制、威慑伊朗，不时以军事打击相威胁，与此同时，经济制裁和政治战等非战争强制手段也是美国遏制伊朗、迫使其改变对外政策的重要政策选项。随着近年来伊朗强化其在海湾的军事部署并以其特有的灰色区域战略提升其在中东的影响力，美国既有的以军事手段为主遏制、威胁伊朗的战略难以发挥有效作用。在美国—伊朗海湾军事对峙处于僵持状态的情况下，美国日渐倾向于借助灰色区域战略应对所谓“伊朗威胁”。相对于其前任，特朗普政府不仅采用更多的灰色区域手段，且强调这些手段的全面和综合运用。
本文以特朗普应对“伊朗威胁”的战略为案例，初步探索灰色区域战略及其实践，引发一些值得继续研究的理论问题。国家间以非战争强制手段从事灰色区域竞争或冲突并非某种新现象，但有关灰色区域的理论探索仍处于起步阶段。近年来美国战略界从“地区强国如何挑战美国利益”以及“美国如何应对”为切入点，就国家间灰色区域冲突的原因、特征、手段进行分析、总结，本文以此为基础，就灰色区域战略的概念、战略工具及其选用以及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进行了初步探讨，并将之用于分析、评判特朗普政府伊朗新战略。本文仅仅是从美国视角考察灰色区域战略，要完善、充实灰色区域战略理论，还需要进一步从国家间竞争或战略互动的视角考察，如伊朗如何就特朗普政府新战略做出反应。只有从这一视角出发，才能深刻理解灰色区域竞争中一些亟待解决的理论问题，如从事灰色区域竞争的双方如何防止冲突升级为大规模常规战争?我们所熟知的有关威慑、劝阻和威逼的冲突理论是否仍然适用于灰色区域竞争，或者说，这类强制行为在灰色区域竞争中是否呈现新的表现形式?(68)
本文相关结论有助于我们考察美国与伊朗的竞争和冲突如何在中东展开及其地区影响，对我们认识特朗普政府针对其他地区大国的战略也具有一定启迪意义。在美国战略界看来，伊朗以灰色区域手段挑战美国利益，只是地区强国以类似手段侵蚀美国影响力的缩影。同理，特朗普政府应对伊朗的灰色区域战略体现了当今美国应对地区大国挑战的主要战略路径，尽管具体方式有所不同，战略工具有所差异，但在选择和运用具体战略工具时遵循同样的原则。(69)这在很大程度上为评判特朗普政府大国战略中的所谓确定性和不确定性框定了大致范围，即热衷于低于战争门槛的“非战争强制手段”，以灰色区域战略应对地区强国挑战是特朗普政府较为确定的战略偏好，这是诉诸灰色区域的战略逻辑所决定的，无关特朗普总统个人偏好。在遵循战略工具选择和运用的基本原则的前提下，灰色区域战略讲求战略工具的开放性和使用的灵活性，这也许是特朗普总统个性和偏好能发挥作用的空间，也是美国大国战略不确定性之所在。“我们就是要让对方决策者感受到‘不可预计’”(70)，实质上更多的是指在灰色区域战略的具体操作层面以概念创新、技术创新及运用创新，使对手难以适从。特朗普政府伊朗新战略与2018年美国国防战略的此类要求相一致。
感谢《世界经济与政治》杂志匿名评审专家的意见和建议。文中错漏由笔者负责。
①Garrett Nada,"Trump and Iran in 2017,"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December 21,2017,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dec/21/trump-and-iran-2017，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②The White House,"President Donald J.Trump's New Strategy on Iran," Washington,D.C.,October 13,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s-new-strategy-iran/，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Donald Trump,"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on Iran Strategy," the White House,October 13,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m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iran-strategy/，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③"Trump Speech on Iran:Congress Reacts,"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oct/13/trump-speech-iran-congress-react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Former US Officials on Trump's Iran Strategy,"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oct/13/former-us-officialstrumps-iran-strategy,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Trump Speech on Iran:World Reacts,"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oct/13/trump-speech-iran-world-reacts-0,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Trump Speech on Iran:Tehran Reacts,"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oct/18/trump-speech-iran-tehran-react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Trump Speech on Iran:Khamenei Responds,"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oct/18/trump-speech-irankhamenei-respond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④美国战略界近年来围绕“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进行了大量研究，较具代表性研究成果主要包括：The Gray Zone,United States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USSOCOM)White Paper,MacDill AFB,FL:USSOCOM,September 9，2015,https://info.publicintelligence.net/USSOCOM-GrayZones.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Inter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Report on Gray Zone Conflict,January 3,2017,https://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266849.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Foreign Approaches to Gray Zone Conflicts," http://nsiteam.com/foreign-approaches-to-gray-zone-conflict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Carlisle Barracks:U.S.Army War College Press,2015; Antuliao Echevarria,Operating in the Gray Zone:An Alternative Paradigm for U.S.Military Strategy,Carlisle Barracks:U.S.Army War College Press,2016; 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Carlisle Barracks:U.S.Army War College Press,2016; David C.Gompert and Hans Binnendijk,The Power to Coerce:Counter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Calif.:RAND Corporation,2016; Ben Connable,Jason H.Campbell and Dan Madden,Stretching and Exploiting Thresholds for High-Order War:How Russia,China,and Iran Are Eroding American Influence Using Time-Tested Measures Short of War,Calif.:RAND Corporation,2016; James M.Dubik and Nic Vincent,America's Global Competitions:The Gray Zone in Context,the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 Report,February 2018。
⑤The Gray Zone,United States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USSOCOM)White Paper,p.2.
⑥Hal Brands,"Paradoxes of the Gray Zone," Foreign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FPRI)E-Notes,February 5,2016,https://www.fpri.org/article/2016/02/paradoxes-gray-zone/，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⑦美国特种作战司令部2015年9月9日发布的《灰色区域白皮书》和美国战略界其他一些报告有关“灰色区域挑战”的定义，不仅涉及国家之间，也涉及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如恐怖组织)之间以及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但是否将非国家行为体视为灰色区域挑战者或冲突方在美国战略界存在争议。鉴于本文主题讨论美国与地区强国之间的灰色区域冲突，本文有关美国战略界“灰色区域挑战或冲突”的论述限于国家间灰色区域冲突，本文核心概念“灰色区域战略”也仅以国家为研讨对象。
⑧主要指冷战时期美苏双方以非战争手段进行竞争的事例，主要参见Giles D.Harlow and George C.Maerz,eds.,Measures Short of War:The George F.Kennan Lectures at the National War College,1946-1947,Washington,D.C.: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 Press,1991; James E.Miller,"Taking Off the Gloves: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Italian Elections of 1948," Diplomatic History,Vol.7,No.1,1983,pp.35-56。
⑨David C.Gompert and Hans Binnendijk,The Power to Coerce:Counter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pp.10-14; Inter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Report on Gray Zone Conflict,pp.4-5; 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pp.133-134; 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pp.64-69.
⑩Inter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Report on Gray Zone Conflict,pp.2-3; Ben Connable,Jason H.Campbell and Dan Madden,Stretching and Exploiting Thresholds for High-Order War:How Russia,China,and Iran Are Eroding American Influence Using Time-Tested Measures Short of War,pp.17-26; 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pp.43-51; James M.Dubik and Nic Vincent,America's Global Competitions:The Gray Zone in Context,p.10.
(11)William G.Pierce,Douglas G.Douds and Michael A.Marra,"Countering Gray Zone Wars:Understanding Coercive Gradualism," Parameters,Vol.45,No.3,2015,p.52.
(12)Inter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Report on Gray Zone Conflict,pp.3-4,Ben Connable,Jason H.Campbell and Dan Madden,Stretching and Exploiting Thresholds for High-Order War:How Russia,China,and Iran Are Eroding American Influence Using Time-Tested Measures Short of War,pp.17-26; 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pp.9-40,pp.79-96; 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pp.31-44; James M.Dubik and Nic Vincent,Americas Global Competitions:The Gray Zone in Context,p.9,p.16.
(13)David C.Gompert and Hans Binnendnjk,The Power to Coerce:Counter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pp.35-38; Inter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Report on Gray Zone Conflict,pp.13-14; 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pp.125-138; 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g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pp.73-88.
(14)Weston Aviles and Sarah Canna,eds.,White Paper on Influence in an Age of Rising Connectedness,Strategic Multilayer Assessment(SMA)Periodic Publication,August 2017,https://info.publicintelligence.net/SMA-InfluenceConnectedness.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15)关于“红线”在灰色区域冲突中的作用，参见Van Jackson,"Tactics of Strategic Competition:Gray Zones,Redlines,and Conflicts before War,"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Vol.70,No.3,2007,pp.39-61。
(16)“慎重修正主义者(measured revisionists)”这一表述及其含义参见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p.20。
(17)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pp.9-28; Hal Brands,"Paradoxes of the Gray Zone," Foreign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FPRI)E-Notes,February 5,2016,https://www.fpri.org/article/2016/02/paradoxes-gray-zone/，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18)David C.Gompert and Hans Binnendijk,The Power to Coerce:Counter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pp.2-5.
(19)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pp.17-24; Hal Brands,"Paradoxes of the Gray Zone," Foreign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FPRI)E-Notes,February 5,2016,https:/www.fpri.org/article/2016/02/paradoxes-gray-zone/，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20)Inter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Report on Gray Zone Conflict,pp.4-5; Hal Brands,"Paradoxes of the Gray Zone;" 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pp.68-69.
(21)David C.Gompert and Hans Binnendijk,The Power to Coerce:Counter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pp.32-33.
(22)主要参见Joshua S.Goldstein,Winning the War on War:The Decline of Armed Conflict Worldwide,New York:Dutton,2011; Steven Pinker,The 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Why Violence Has Declined,New York:Viking,2011; Mihhael J.Mazarr,"Rivalry's New Face," Survival,Vol.54,No.4,2012,pp.83-106。
(23)参见Nicholas Heras,Gray Zones in the Middle East,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CNAS)Report,September 18,2017,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gray-zones-in-the-middle-east，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pp.49-55; Ben Connable,Jason H.Campbell and Dan Madden,Stretching and Exploiting Thresholds for High-Order War:How Russia,China,and Iran Are Eroding American Influence Using Time-Tested Measures Short of War,pp.23-25。
(24)Michael Eisenstadt,The Strategic Culture of the Islamic Republic of Iran:Operational and Policy Implications,Middle Eastern Studies Monographs No.1,Quantico,VA:Marine Corps University,August 2011,https://www.washingtoninstitute.org/uploads/Documents/pubs/MESM_7_Eisenstadt.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25)David Daoud,"Meet the Proxies:How Iran Spreads Its Empire Through Terrorist Militias," The Tower,Issue 24,March 20,2015,https://www.thetower.org/article/meet-the-proxies-how-iran-spreads-its-empire-through-terrorist-militia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26)Suzanne Maloney,"The Roots and Evolution of Iran's Regional Strategy," Atlantic Council Issue Brief,September 2017,pp.10-12,http://www.atlanticcouncil.org/images/The_Roots_and_Evolution_of_Irans_Regional_Strategy_web_0928.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27)Nicholas Heras,Gray Zones in the Middle East,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CNAS)Report,September 18,2017,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gray-zones-in-the-middle-east，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28)Bilal Y.Saab,"Iran's Long Game in Bahrain," Atlantic Council Issue Brief,December 2017,pp.1-8,http://www.atlanticcouncil.org/images/lrans_Long_Game_in_Bahrain_web_1218.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Kenneth M.Pollack,"Iran in Iraq," Atlantic Council Issue Brief,December 2017,pp.1-11,http://www.atlanticcouncil.org/images/Iran_in_Iraq_web_1204.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29)Brian Michael Jenkins,The Dynamics of Syria's Civil War,Santa Monica:RAND Corporation,2014,p.7；Jeremy M.Sharp,Yemen:Civil War and Regional Intervention,Washington,D.C.:U.S.Library of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October 2,2015,pp.3-4,https://digital.library.unt.edu/ark:/67531/metadc795402/m1/1/high_res_d/R43960_20150ct02.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30)Collin Anderson and Karim Sadjadpour,Iran's Cyber Threat:Espionage,Sabotage,and Revenge,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Report,January 4,2018,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files/Iran_Cyber_Final_Full_v2.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31)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Annual Report on Military Power of Iran,Department of Defense(DoD)Iranian Military Power Report,Washington,D.C.: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Defense,April 2012,pp.3-4,https://fas.org/man/eprint/dod-iran.pdf，访问时间：2017年3月21日。
(32)Kenneth Katzman,Iran:Politics,Gulf Security,and U.S.Policy,Washington,D.C.:U.S.Library of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January 14,2016,p .26.
(33)Mark Gunzinger and Chris Dougherty,Outside-In Operating from Range to Defeat Iran's Anti-Access and Area-Denial Threats,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Budgetary Assessments(CSBA)Report,2011,pp.21-52.
(34)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Annual Report on Military Power of Iran,Department of Defense(DoD)Iranian Military Power Report,p.2.
(35)Nicholas Heras,Gray Zones in the Middle East,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CNAS)Report,September 18,2017,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gray-zones-in-the-middle-east，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36)Robert Einhorn,"Deterring an Iranian Nuclear Breakout," Brookings website,February 26,2015,https://www.brookings.edu/blogs/markaz/posts/2015/02/26-deterring-iranian-nuclear-breakout-netanyahu-einhorn，访问时间：2017年3月21日。
(37)Nicholas Heras,Gray Zones in the Middle East,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CNAS)Report,September 18,2017,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gray-zones-in-the-middle-east，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38)Nathan Freier,et al.,Outplayed: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p.55; Ben Connable,Jason H.Campbell and Dan Madden,Stretching and Exploiting Thresholds for High-Order War:How Russia,China,and Iran Are Eroding American Influence Using Time-Tested Measures Short of War,p.25; David C.Gompert and Hans Binnendijk,The Power to Coerce:Counter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p.10.
(39)Michael Crowley,"Trump Allies Push White House to Consider Regime Change in Tehran," Politico,June 25,2017,https://www.politico.com/story/2017/06/25/trump-iran-foreign-pulicy-regime-change-239930，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40)Kenneth Katzman,Iran's Foreign and Defense Policies,Washington,D.C.:U.S.Library of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September 22,2017,p.1.
(41)Michael Crowley,"Trump Allies Push White House to Consider Regime Change in Tehran," Politico,June 25,2017,https://www.politico.com/story/2017/06/25/trump-iran-foreign-policy-regime-change-239930，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42)Garrett Nada,"Trump and Iran in 2017,"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December 21,2017,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dec/21/trump-and-iran-2017，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43)Garrett Nada,"Trump and Iran in 2017,"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December 21,2017,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dec/21/trump-and-iran-2017，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44)Kenneth Katzman,Paul K.Kerr and Valerie Heitshusen,Options to Cease Implementing the Iran Nuclear Agreement,Washington,D.C.:U.S.Library of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October 11,2017,p.1.
(45)"Trump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n Iran,"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December 18,2017,Updated December 19,2017,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dec/18/trump-nationalsecurity-strategy-iran，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Trump on Iran in State of the Union,"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January 31,2018,Updated February 1,2018,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8/jan/31/trump-iran-state-union，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Pentagon's Mattis on Iran,US Defense Strategy,"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January 19,2018,Updated January 22,2018,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8/jan/19/pentagon%E2%80%99s-mattis-iran-us-defense-strategy，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Votel:Iran is Major Threat to US Interests in Region,"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March 5,2018,Updated March 14,2018,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8/mar/05/votel-iran-major-threat-us-interests-region，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Haley Presents Evidence of Iran-Houthi Ties,"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December 14,2017,Updated January 30,2018,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dec/14/haley-presents-evidence-iran-houthi-tie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US Intelligence Community on Iran,"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February 13,2018,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8/feb/13/us-intelligence-community-iran，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46)Garrett Nada,"Trump and Iran in 2017,"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The Iran Primer website,December 21,2017,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dec/21/trump-and-iran-2017，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47)David Crist,The Twilight War:The Secret History of America's Thirty Years Conflict with Iran,New York:Penguin Books,2012.
(48)Kenneth Katzman,Iran:Politics,Human Rights,and U.S.Policy,Washington,D.C.:U.S.Library of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October 3,2017,pp.22-26,pp.29-33.
(49)Stephen McInerney and Cole Bockenfeld,The Foreign Affairs Budget:Democracy,Governance,and Human Rights in the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Washington,D.C.:Project on Middle East Democracy,July 18,2017,pp.30-31.
(50)Michael Crowley,"Trump Allies Push White House to Consider Regime Change in Tehran," Politico,June 25,2017,https://www.politico.com/story/2017/06/25/trump-iran-foreign-policy-regime-change-239930，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51)"U.S.Response to Iran Protests,"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8/jan/10/us-response-iran-protest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52)White House,"Readout of President Donald J.Trump's Meetings with Saudi Arabia's Leaders," May 20,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adout-president-donald-j-trumps-meetings-saudi-arabias-leaders/，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White House,"Readout of Meeting Between President Donald J.Trump and Israeli President Reuven Rivlin," May 23,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adoutmeeting-president-donald-j-trump-israeli-president-reuven-rivlin/，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White House,"President Trump Meets With Prime Minister Netanyahu of Israel," May 22,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articles/president-trump-meets-prime-minister-netanyahu-israel/，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53)Kenneth Katzman and Christopher M.Blanchard,"Qatar and Its Neighbors:Disputes and Possible Implications," CRS Insight,June 26,2017,pp.1-2.
(54)Carla E.Humud,Christopher M.Blanchard and Mary Beth D.Nikitin,Armed Conflict in Syria:Overview and U.S.Response,Washington,D.C.:U.S.Library of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February 27,2018,pp.21-29; Christopher M.Blanchard,"Saudi Arabia," CRS in Focus,February 7,2018,https://fas.org/sgp/crs/mideast/IF10822.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55)Kenneth Katzman,Irans Foreign and Defense Policies,pp.7-42.
(56)目前美国在大中东地区的非北约重要盟国包括摩洛哥、突尼斯、埃及、以色列、约旦、巴林、科威特和阿富汗。
(57)Kenneth Katzman,Iran Sanctions,Washington,D.C.:U.S.Library of Congres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February 21,2018,p.1.
(58)Michael Crowley,"Trump Allies Push White House to Consider Regime Change in Tehran," Politico,June 25,2017,https://www.politico.com/story/2017/06/25/trump-iran-foreign-policy-regime-change-239930，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59)Garrett Nada,"Trump and Iran in 2017,"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blog/2017/dec/21/trump-and-iran-2017，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60)Garrett Nada,"Trump and Iran in 2017," The White House,"President Donald J.Trump's New Strategy on Iran," Washington,D.C.,October 13,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s-new-strategy-iran/，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61)Kenneth Katzman,Iran's Foreign and Defense Policies,pp.3-6.
(62)Donald Trump,"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on Iran Strategy," the White House,October 13,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iran-strategy/，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63)Belinda Bragg,Gray Zone Conflicts,Challenges,and Opportunities:Executive Summaries of Team Reports,Strategic Multi-Layer Assessment(SMA)Report,July 2017,http://nsiteam.com/social/wp-content/uploads/2017/07/GZ_Executive_Summaries_v4.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64)Juan Zarate,Treasury's War:The Unleashing of a New Era of Financial Warfare,New York:Public Affairs,2013.
(65)Kenneth Katzman,Iran Sanctions,p.1.
(66)Donald Trump,"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on Iran Strategy," the White House,October 13,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iran-strategy/，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67)James M.Dubik and Nic Vincent,America's Global Competitions:The Gray Zone in Context,p.16; Nicholas Heras,Gray Zones in the Middle East,https://www.h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gray-zones-in-the-middleeast，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68)John A.Stevenson,"Gray Zone Deterrence:What It Is and How(Not)to Do It," NSI Concept Paper,May 2017,Arlington:Strategic Multi-layer Assessment(SMA),http://nsiteam.com/social/wp-content/uploads/2017/06/CP3_Deterrence_Final.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69)Nora Bensahel,"Darker Shades of Gray:Why Gray Zone Conflicts Will Become More Frequent and Complex," Foreign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FPRI)E-Notes,February 13,2017,https://www.fpri.org/article/2017/02/darker-shades-gray-gray-zone-conflicts-will-become-frequent-complex/，访问时间：2018年3月20日。
(70)U.S.Department of Defense,Summary of the 2018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Sharpening the American Military's Competitive Edge,January 19,2018,p.5,https://www.defense.gov/Portals/1/Documents/pubs/2018-National-Defense-Strategy-Summary.pdf，访问时间：2018年3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