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特朗普自上任以来, “美国优先” 成为其内政和外交战略的总原则。特朗普的安全政策主要围绕加强边界管控和移民政策、 维护美国经济安全、 将朝核问题视为最紧迫的安全威胁、打击国际恐怖主义、 加强军事力量建设、 强化与中俄竞争等主线展开。 与奥巴马时期相比, 特朗普的安全战略在美国的核心利益、 威胁评估和战略手段方面均呈现出明显不同的特点。 美国经济安全成为其安全战略的重要内容; 加强军力建设, 以实力求和平; 全球战略布局收缩, 突出朝核等少数关键威胁; 强化与中俄的全面竞争。 特朗普 “美国优先” 下的安全战略, 呈现出减少国际责任、 更多关注自身利益的取向,打破了美国外交传统, 严重冲击了战后持续了 70 年的西方秩序。 由于受到美国国内政治、 执政团队的制约, 对大国合作的需求以及盟友的制约, 特朗普安全战略的推行面临较大的阻力, 其未来面临较大的不确定性。
2017年,特立独行的唐纳德·特朗普入主白宫, 其内外政策格外引人注目。由于特朗普政府中的多名官员相继离职,严重制约了美国打造全球战略和地区战略的能力,其安全政策和战略意图模糊不清。 2017 年 12 月18 日,美国政府发布了首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明确了其安全战略与战略意图, 将 “美国优先” 理念转化为一系列保卫国土安全、推动经济发展的政策。报告提出保护美国国土安全、推动美国繁荣和经济安全、建设更强大的军事力量和增强美国影响力是其安全战略的主要目标,凸显了从奥巴马到特朗普两届政府间在政策理念上的重大差异。本文以回顾特朗普上任以来美国安全政策的调整为线索,尝试分析特朗普安全战略的特点及其前景。
一 特朗普安全战略的调整
在竞选时期, 特朗普就提出了以 “美国优先” 为原则的政策纲领。 当选之后, 这一原则上升为其执政理念。 特朗普政府执政理念的转变反映了其战略思维的变化。 美国政府在 2017 年 12 月 18 日发布的 《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中明确提出, 这届政府国家安全战略的主题词是“美国优先”, 其战略也可称为 “美国优先” 的国家安全战略。 追求 “美国优先” 的国家全,意味着其首要目标是实现美国自身的安全, 以自身利益来界定外部威胁, 减少外部责任,用美国本土主义取代全球主义。 这与特朗普上台后一年来安全政策的调整相一致, 特朗普政府的安全政策调整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保护美国边界与国土安全
为了维护国土安全, 特朗普上台后出台的第一项政策是加强边界管制和收紧移民政策。 2017年 1月 27日, 特朗普签发总统行政令, 美国签证和难民政策进行了多项大幅变动。这项行政令把 2017 财政年度进入美国的难民配额从 11万名剧减到 5 万名, 暂停 120 天对难民进行甄别和安置的工作,90天内暂停伊拉克、伊朗、苏丹、利比亚、 也门、 索马里和叙利亚的公民进入美国。尽管特朗普表示该行政令并不是针对穆斯林, 而是针对恐怖主义, 但被外界普遍认为是专门针对穆斯林的。“禁穆令” 在全球引发了强烈的反应。 作为一个移民国家, 美国在法理和道义上很难禁止特定宗教信仰的人群通过合法途径进入美国。 美国民权自由联盟等团体 28 日紧急组织救援和抗议活动, 美国联邦地方法院对此政策也不认可。 在遭到数个联邦法官的“冻结” 之后, 特朗普不得不在 3 月发布了新的总统令。 美国最高法院于 12月4日裁定, 特朗普政府做出的阻止某些国家的旅行者进入美国旅行的禁令全面生效。这一裁决意味着经历了几乎一整年的司法斗争后, 经过两次修订的总统令最终获得通过。 为了冲淡针对穆斯林的色彩, 法令最终版本加上了朝鲜和委内瑞拉两个非伊斯兰国家。
第二项政策是阻止从美墨边境非法进入的拉美裔移民。 特朗普在竞选时期就多次抨击穿越美墨边境的非法移民, 指责他们当中存在大量暴力犯罪分子。 特朗普主张在美墨边境修筑边境墙。 2017 年 1 月 25 日, 特朗普签发总统行政令, 指示国土安全部部长采取多种措施加强美墨边境管理, 包括开始筹划建设美墨边境墙, 在边境地区建设拘押设施, 增加边境巡逻队伍, 采取行动授权州和地方执法机构从事移民执法。 虽然边境墙并不能阻止非法移民利用地下通道进入美国, 但筑墙仍具有巨大的象征意义, 提高了非法偷渡的经济与安全门槛。
第三项政策是打击全球恐怖主义。 恐怖主义袭击始终是美国本土面临的主要威胁之一。 2017 年 1 月 28 日, 特朗普签发总统备忘录, 措辞严厉地抨击恐怖主义, 强调 “伊斯兰国” 等全球恐怖主义势力是美国亟须应对的“首要威胁”, 要求国防部部长 30 天之内拿出打败 “伊斯兰国” 的整套计划。特朗普政府随后声明美国将与国际伙伴合作, 切断恐怖组织资金链,加大信息共享, 运用网络战等手段扰乱恐怖组织的宣传和征募活动。 为了打击 “伊斯兰国”, 特朗普修复了与阿拉伯盟友的关系, 推动伊斯兰国家打击极端主义, 协助伊拉克政府军解放摩苏尔。 继伊朗和伊拉克领导人宣布“伊斯兰国” 已被剿灭之后, 12 月 12 日, 特朗普宣布美国在叙利亚战胜了“伊斯兰国”。 在打击 “伊斯兰国” 的同时, 特朗普加大了对伊朗的施压力度。 特朗普认为伊朗是中东地区恐怖主义的支持者, 并且表示 “伊核协议”是美国签订过的 “最糟糕” 的协议, 而且伊朗 “并没有落实这项协议的精神” 。10月13日,特朗普宣布了新的对伊朗政策,包括与盟友合作,对伊朗实施更多制裁, 阻挡伊朗支持恐怖主义的资金等内容。
为了应对在西南亚猖獗的恐怖主义, 特朗普 8 月在弗吉尼亚州发表讲话, 公布了阿富汗新战略。 特朗普在讲话中表示, 美国在阿富汗的任务非常简单明确, 即打击恐怖主义势力。 阿富汗是恐怖主义组织聚集程度最高的地区。 在投入巨大资源的情况下, 美国仍然没有在阿富汗取得胜利。 美国应从“9·11” 事件中汲取教训, 不能仓促撤军, 否则阿富汗势必会出现权力真空, 重新沦为滋生恐怖主义的温床, 威胁美国的国家安全。 特朗普改变了竞选时期从阿富汗撤军的想法, 宣布适度向阿富汗增兵。 2017 年 8 月 31日, 美国国防部部长马蒂斯宣布, 他已经签署了向阿富汗增派美军部队的命令, 拉开新战略实施的序幕。
另外, 为了强化国土安全, 特朗普政府还退出联合国 《全球移民契约》制订进程。 2016 年 9 月, 联合国大会以联大决议的形式通过 《关于难民和移民的纽约宣言》 ( 《纽约宣言》), 国际社会承诺保护移民和难民权利。 根据宣言, 国际社会将启动一个政府间谈判进程, 以期在 2018 年制订旨在安全、 有序和正常移民的全球契约。 2017 年 12 月 3 日, 美国国务院以 “损害美国主权” 为名, 宣布退出参与联合国主导的 《移民问题全球契约》 的制订进程。 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表示, 宣言包含一系列 “与美国法律和政策”不符的政策目标。 美国不会支持妨碍美国 “行使移民法律和确保边境安全”这些主权行为的进程。
(二)促进经济繁荣,维护美国经济安全
“美国优先” 理念最直接的体现是特朗普将促进美国经济繁荣视为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 特朗普说: “经济安全就是国家安全。 国内的经济活力、 经济增长和经济繁荣对美国在海外的实力和影响力绝对必不可少。任何为了安全拿经济繁荣做交易的国家终将两者皆失。”
早在 2016 年大选中, 特朗普就提出了 “让美国再次强大、 促进美国的繁荣” 的竞选口号。 特朗普表示美国将确保商业关系公平、 对等并基于规则, 以缩小美国的贸易逆差。 ① 特朗普上台后, 为了促进经济发展, 在国内政策方面, 通过减低监管负担、 推进税改、 改善基础设施等方式提振国内经济。 在国际层面, 漠视国际多边贸易规则: 退出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重新谈判北美自贸区协议,重新修改韩美自贸协定;退出 《巴黎气候协定》, 开启美国能源发展新时代。 特朗普表示美国将与每个国家签订双边贸易协议, 而不是前总统奥巴马追求的范围更大的多国协议。
在双边贸易方面, 美国政府打着促进自由、 公平和对等的国际经济关系的旗号, 逼迫相关国家采取措施, 解决市场准入、 知识产权保护等问题, 扭转美国的贸易逆差状况。 美国对华经贸政策明显反映了特朗普的这种政策主张。 早在竞选时期, 特朗普就指责中国是 “汇率操纵国”, “缩减中美贸易赤字” 是其重要的竞选承诺之一。 虽然上台后特朗普政府并没有把中国列为 “汇率操纵国”, 但特朗普一再宣称要把解决对华经贸关系的不对等问题作为他贯彻 “美国优先” 原则的重要目标。 2017 年 2 月, 美国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不锈钢板、 钢带征收 75% 左右反倾销税, 引发了人们对中美贸易摩擦升级的担忧。 2017 年 4 月, 中美两国元首在海湖庄园达成共识, 中美将开展全面经济对话。 但随后举行的首轮中美全面经济对话, 双方未能就钢铁贸易分歧达成共识。 美国商务部部长威尔伯·罗斯宣布对中国 “窃取”美国知识产权启动 301 条款调查, 两国在经贸方面的分歧再次凸显。实际上, 中美经贸合作已形成高度相互依赖的局面, 中美贸易不平衡有深刻的结构和政策原因, 特朗普把贸易问题政治化并不能为美国获得经济利益。 为了摆脱贸易逆差的困境, 美国正在放弃原有的竞争和开放规则, 转向国家干预竞争结果、 控制市场份额。 特朗普这种破坏贸易规范和规则的行为, 已成为全球经济一个重要的不确定因素。
(三)强化军力建设,以实力求和平
特朗普认为强大的国防力量是保障美国自身安全和推进美国利益的重要工具, 呼吁建立一支强大的美军。 特朗普曾明确表示: “我的外交政策方针是建立在坚实基础上的, 即凭实力行动。 那意味着我们必须维持一支在世界上遥遥领先的最强军队。” 特朗普认为, 只有维持这样一支超强军队并保持在必要时候动用这支军队的决心, 才能赢得别人尊重, 并且在不得不动武的时候保证取得胜利。 美国必须在更加复杂多元的竞争环境中恢复军队的竞争优势。 特朗普说: “我们认识到, 软弱无疑招致冲突, 无与伦比的实力是最可靠的防御手段。 新国家安全战略要求实现全面军事现代化, 改变以前做出的缩减军力的决定。”
就任总统之后, 特朗普就着手加强军队建设, 他于 2017 年 1 月 27 日签发总统备忘录, 指示国防部部长詹姆斯·马蒂斯评估美军战备状况, 并提出增强美国战备的 2018 财政年度预算。 该备忘录要求马蒂斯完成一份国防战略报告, 要求国防部全面评估美军战备、 核态势、 弹道导弹防御现状, 修正2017 财年国防预算并规划 2018 财年国防预算, 更新 “国家安全战略” 和“国防战略”。 2017 年初, 特朗普认为目前美国国防开支处于二战以来的最低水平, 明确表示要加大对军事的投入, 逆转颓势, 使美军战备水平达到历史最高水平, 绝不允许别国军力超越美军。特朗普扩军备战的举动立刻获得军方和保守势力的欢迎。 一个月后, 就有行政官员表示, 特朗普政府将向国会建议在 2018 财政预算中把军费大幅度增加 10% 即 540 亿美元, 并将向国会提请在 2017 财政年度追加 300 亿美元的国防补充经费。 预算与管理办公室官员表示, 大多数联邦机构的预算都会做相应减少, 以适应国防开支剧增, 特别是对外援助经费将大幅度减少。 2 月 28 日, 特朗普在国会发表首次演讲时证实了这一点, 他明确表示, 正在向国会提交一份军队重建的预算, 取消 2013 财年以来的国防开支自动减支, 呼吁进行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之一的国防支出增幅。
特朗普此后不断强调美国将增加国防支出, 建设规模更大、 装备更好的军队, 利用军队捍卫和平。 2 月 16 日, 美参议院武装力量委员会举行 “重塑美国军队” 听证会, 邀请了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 美国企业研究所、 兰德公司等智库的四位专家, 论述了美军面临的各类对手和新兴挑战、 需要进行的战略调整、 未来能力建设的重点领域等。 特朗普政府随后提出将要通过提升采购质量、 精简军内机构、 强化国防工业基础、 核武现代化、 有效应对网络及电磁攻击、 提升空间领域的竞争力、 构建多层次的导弹防御体系等来加强军队能力建设, 重塑美国军事优势地位。
(四)将朝鲜核导问题视为美国最紧迫的安全威胁
2017 年, 朝鲜不顾国际社会普遍反对, 持续进行核试验和导弹试射。 2月 12 日, 朝鲜试射一枚地对地中远程战略弹道导弹。7 月 4 日美国独立日当天, 朝鲜试射了洲际弹道导弹。 8 月, 朝鲜再次试射导弹, 并威胁向美军基地关岛发射导弹。 2017 年 9 月 2 日, 朝鲜进行了第六次核试验。 11 月 29日, 朝鲜成功地进行了 “火星 - 15” 洲际弹道导弹发射, 国际上普遍认为这枚导弹的射程超过 13000 千米, 打击范围可覆盖美国全境。 这表明朝鲜的核导能力已经有了长足进展, 朝鲜已具备初步的核威慑能力, 朝核问题进入了新阶段。
特朗普就任总统后, 对朝核问题的紧迫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国家安全事务顾问麦克马斯特认为朝核问题已经到了 “紧要关头”, 认为朝鲜发展核武已对美国构成了 “直接威胁”。 国务卿蒂勒森在中美外交安全对话结束后的记者招待会上称, 朝鲜是美国的 “最高安全威胁” 。 特朗普改变了奥巴马政府对朝 “战略忍耐” 政策, 确定了 “极限施压” 政策。 “极限施压”旨在通过施加最大限度的经济制裁和外交手段迫使朝鲜停止导弹和核活动。一名白宫高级官员解释说: “本届政府的优先目标是消除朝鲜政权装备核武器带来的威胁。” 为了应对朝鲜的核导威胁, 特朗普采取了多项 “极限施压” 行动。
首先, 美国对朝鲜持续施加军事压力。 一是强化反导体系建设, 将“萨德” 反导系统部署到韩国, 提升区域防御能力。 特朗普 2017 年 12 月 12日签署一项 7000 亿美元国防预算法案, 包括增加在导弹防御计划方面的支出。 二是提出对朝鲜领导人实施 “斩首行动” 计划。 三是展开频繁军事力量调动和规模不断扩大的军事演习。 朝鲜试射 “火星 - 15” 洲际弹道导弹后, 美韩举行了规模空前的 “警戒王牌” 演习, 约 12000 名军人参演, 230架战机也参加了规模空前的大型空中军演, 其中包括具有隐形性能的 6 架F -22和 18 架 F -35 战斗机。
其次, 同步展开双边和多边外交行动, 强化对朝鲜制裁。 2017 年 2 月16 日, 美国国务卿蒂勒森、 日本外相岸田文雄、 韩国外交部部长尹炳世在德国波恩举行会谈, 三国外长发布了一份联合声明, 谴责朝鲜的导弹试验,呼吁各国强化对朝制裁。 2 月 27 日, 美日韩三国负责半岛事务的高级官员进行了磋商。 3 月和 4 月, 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和副总统迈克·彭斯先后访问日韩, 加强美日韩三国在朝鲜核问题上的战略协调。 与此同时, 美国推动联合国安理会连续通过四个对朝制裁决议。 在 9 月 11 日联合国安理会第 8042次会议通过的旨在强化对朝鲜制裁的第 2375 (2017) 号决议中, 除了谴责朝鲜的核导活动、 要求朝鲜放弃核导计划外, 还包括 “行使对进出朝鲜的海上运输进行封锁的权利” 的严厉措施, 即利用军舰等手段对进出朝鲜的船只进行监视和检查, 阻止其与外界展开贸易往来。 朝鲜在 9 月进行第 6 次核试验后, 美国 11 月再次将朝鲜列为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
再次, 要求中国在朝核问题上承担更多责任。 特朗普认为中国是解决朝核问题的核心角色。 特朗普曾在推特上批评中国一边在贸易上赚取美国的资金和财富, 一边在朝鲜问题上不作为。 特朗普认为中国是朝鲜的经济生命线, 没有中国的帮助朝鲜无法生存。2017 年 2 月 17 日, 在德国波恩出席二十国集团外长会议期间, 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要求中国采取一切手段对抗朝鲜的挑衅。 2017 年 4 月 6 日至 7 日, 中美领导人在海湖庄园举行的会谈中,特朗普提出中国在朝核问题上应承担更多的责任。 7 月 29 日晚, 特朗普在推特网站上对 28 日朝鲜试射导弹进行回应———再次指责中国对朝 “不作为”: 半岛危机看不到解决前景的最大障碍, 就是中俄对朝鲜政权的维护。事实上, 中国在此之前就已经根据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决议, 对朝鲜进出口贸易的有关产品进行禁运。 在联合国 12 月 15 日召开的会议上, 就如何应对朝核危机, 中俄的观点与美分歧严重。 美国务卿蒂勒森在 15 日的联合国会议上, 指责中国和俄罗斯至今扮演着朝鲜经济供给者的角色, 中国始终不肯接受对朝石油禁运的主张。 在 12 月 18 日美国发布的安全战略报告中, 美国表示, 为了消除朝鲜威胁, 美国准备用 “压倒性力量” 应对朝鲜的挑衅行为, 将 “升级选项” 迫使朝鲜放弃核武器。
最后, 在对朝实施严厉制裁的同时, 寻求与朝鲜直接谈判。 美国呼吁以和平、 外交和政治方式解决问题。 美国发布对朝 “四不” 承诺, 即不寻求朝鲜政权更迭、 不寻求搞垮朝鲜政权、 不寻求加速南北统一、 不谋求在停战协定军事分界线以北驻军。
2017 年 12 月 15 日, 联合国安理会召开了讨论朝鲜核导问题的会议。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在联合国安理会发言时表示, 华盛顿并不认为朝鲜发出的威胁是空谈, 其核潜力是直接威胁。 他说: “朝鲜在制造核武器方面能力的增长对美国的国家安全构成直接威胁, 也对世界构成威胁。” 蒂勒森还称:“我们将会考虑保护美国安全的所有选项。 但我们既不力求, 也不希望与朝鲜开战, 美国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防止平壤侵略。” 蒂勒森表示希望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 但前提条件是朝鲜应该彻底放弃核导试验, 销毁一切核设施和核原料。 美国务卿蒂勒森表示, 只要朝鲜回到谈判桌前, 美国愿意与之展开对话, 不设前提条件。
(五)将中俄视为战略性竞争对手
特朗普把中国和俄罗斯视为美国的 “竞争对手”。 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中宣称, 美国正面对一个充满 “竞争” 的世界。中国和俄罗斯是意图侵蚀美国安全与繁荣、 建立一个与美国价值相悖的世界的两大 “修正主义国家”。 中俄两国是美国需要战胜的对手, “它们决意用不够自由和公正的方式发展经济, 不断壮大自己的军队, 控制信息传播, 压制本国社会, 以扩张自身的影响力”
中美关系方面, 虽然在元首会晤的战略引领下平稳过渡, 保持大局稳定, 两国在双边、 地区及全球议题上取得务实合作。 然而美国在与中国合作的同时, 在安全上的防范与经济上的竞争从未停止。 特朗普上台以来, 中美竞争主要聚焦于经贸、 南海和台海问题。
在经贸方面, 美国指责中国不断 “窃取” 美国知识产权, 以不公平方式削弱美竞争优势, 并通过投资、 贷款和基础设施建设等方式在多个地区扩大 “国有经济影响范围”。 11 月, 特朗普访华时着重强调中美贸易平衡的重要性。 美国于 11 月中旬向世贸组织提交报告, 正式拒绝中国根据 《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议定书》 第 15 条获得市场经济地位的要求。 美国此举违背了其在中国入世时做出的承诺, 其实质在于推行贸易保护主义政策, 不愿取消对华反倾销 “替代国” 的做法。
在南海问题上, 美国指责中国不断扩充军事实力并在南海采取强硬的扩张行动。 特朗普当选总统后, 美国延续了奥巴马时期的南海政策。 国防部部长马蒂斯在 2017 年 5 月的香格里拉对话会上发表美国南海政策声明, 强调中国的填海和人工岛的军事化破坏了地区的安全稳定。 他表示: “我们将在国际法允许的任何地方飞越、 航行和展开活动, 并通过在南海以及其他地方的行动性存在表明决心。” 与奥巴马时期相比, 特朗普政府明显增加了南海 “航行自由行动” 的频率。 从 2017 年 2 月 18 日开始, 美军 “卡尔·文森” 号航母进入南海巡航, 这是特朗普上任后, 美国航母首次在南海巡航。接着, 5 月 25 日、 7 月 2 日、 8 月 10 日和 10 月 10 日又进行了四次巡航。 5月, 特朗普政府批准了五角大楼要求美军 “例行、 规律地” 在南海开展“自由航行行动” 的年度计划。 9 月 7 日, 美国国防部公布了定期巡航南海的计划, 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宣称以后每个月要在南海实施两到三次所谓“自由航行” 行动。 这意味着海上安全问题成为中美关系中的主导问题。
台湾问题仍然是困扰中美关系的一大问题。 2017 年 9 月, 美国国会批准了国防安全合作局向台湾地区出售价值 12?? 38 亿美元的导弹、 鱼雷并提供电子战系统升级服务计划。 12 月 12 日, 特朗普签署 “2018 财政年度国防授权法案”, 其中包括台美军舰互停等内容。 虽然法案内容属建议性质, 但特朗普获得的国会授权可作为与中国政府打交道的筹码, 其产生的政治效果不容小觑。 12 月 18 日, 美国政府公布特朗普任内首份 《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报告中提到, 美国将坚持 “一中政策”, 但会继续履行 《与台湾关系法》, 满足台 “合法防务需求” 等。
美俄关系方面, 特朗普重启对俄关系愿望受到国内和国际因素的双重制约, 没有取得实质性改善。 在乌克兰问题上, 美国始终显示了对俄罗斯的强硬态度。 2017 年 2 月 14 日, 白宫发言人斯派塞在记者会上表示, 美国总统特朗普要求俄罗斯将克里米亚归还给乌克兰, 并减少乌克兰冲突。2017 年 2 月 18 日, 美国副总统彭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会见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时也表示, 美国支持乌克兰主权、 领土的完整和自决, 并强调美国不承认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占领和企图进行的吞并。 而在此之前的 2月 2 日, 特朗普任命的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妮基·黑利在联合国安理会会议上发言时指出: “克里米亚是乌克兰的一部分。 我们与克里米亚问题相关的制裁将继续, 直到俄罗斯将克里米亚归还给乌克兰政府。” 6 月 14 日, 美国参议院高票通过一项对俄罗斯制裁新法案。 特朗普在对俄政策上实际已沦为 “跛脚总统”。
2017 年 12 月 27 日, 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在 《纽约时报》 上发表的文章中指出, 乌克兰问题如果得不到和平解决, 美俄关系就无法正常化。 蒂勒森还批评俄罗斯干预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选举。 12 月 22 日, 美国宣布向乌克兰提供军事装备以增强其 “防御能力”。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诺尔特称,此举 “旨在帮助乌方保护主权和领土完整、 制止进一步遭受侵略”。 据报道, 美国总统特朗普已批准向乌克兰出售价值约 4150 万美元的 M107A1 远程狙击步枪及相关装备。 在新版 《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中, 将俄罗斯定义为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 并称俄罗斯正动用技术、 宣传、 压制等手段塑造一个与美国利益和价值观相对立的世界。 报告指责俄罗斯的颠覆措施正在削弱美国对欧洲承诺的可信度, 破坏跨大西洋团结, 并弱化欧洲的机构和政府。 报告警告说俄罗斯在网络攻击和网上宣传方面手段更加有效, 表示美国及其盟友必须遏制这种行为。
二 特朗普安全战略的主要特点
2017 年特朗普安全战略的调整, 明显打上了 “美国优先” 的烙印。 “美国优先” 导致了美国不再热衷于追求抽象的价值和秩序, 承担更多国际义务的意愿降低。 在政策上呈现孤立主义、 保护主义和强烈的现实主义倾向。对外来移民采取限制乃至抵制的态度, 加剧了美国国内的族群分裂。 在分析美国国家利益、 威胁评估和战略手段方面都展现出较为明显的特点。
(一)突出国土安全的重要性
与以往美国历届政府不同, 特朗普在安全战略目标上, 突出了国土安全的重要性。 特朗普认为美国首要的安全目标是保护美国人民、 美国国土和美国生活方式。 2017 年 12 月 18 日, 特朗普发表国家安全战略演讲时说: “如果我们不能确保边境安全, 就不能确保国家安全。 美国的安全战略应包含保卫国土的严肃计划。” 特朗普还表示, 为对抗和击败激进的宗教恐怖主义和意识形态, 阻止其蔓延到美国, 美国必须重建边境控制体系, 阻挡圣战恐怖分子和国际犯罪集团进入美国。 这与特朗普早在竞选时期就旗帜鲜明地反对非法移民的政策主张一致。
自 “9·11” 事件以来, 防止国际恐怖主义袭击一直是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内容。 针对国际恐怖主义的威胁, 小布什总统选择 “单边主义”加以应对。 奥巴马鉴于 “单边主义” 的不良影响, 选择通过国际协调和全球治理来加以应对。 而特朗普明显对奥巴马的国际协调路径充满质疑, 选择将恐怖主义威胁屏蔽在美国国土与边界之外的政策。 特朗普政府采取了修建隔离墙、 改革移民政策和加强边境执法等举措, 将移民问题转化为 “国家安全” 问题。 同时, 就朝鲜、 伊朗发展核导武器对美国带来的威胁提出警告。 对 “基地” 组织和极端组织 “伊斯兰国” 进行打击消灭, 提出要 “严防极端意识形态通过网络” 渗透进入美国。 自二战以来, 美国历任总统都会强调美国是自由世界 “不可或缺” 的领袖, 但特朗普的安全战略不再强调美国的领导地位, 选择将美国面临的外部威胁进行隔离或直接清除。
(二)将促进经济繁荣作为“美国优先”的重要原则
在核心利益评估方面, 特朗普安全战略中明显强调了经济利益的重要性。 报告强调, 经济安全即是美国的国家安全, 美国国内经济保持活力、 增长与繁荣, 对于美国的国际影响力必不可缺。 根据美国国家安全战略, 特朗普将通过税改、 改善监管、 打造公平互惠的贸易关系、 扩大基建等一系列手段重振美国经济, 并将着力保护科技创新生态系统。 和奥巴马相比, 特朗普对外政策中的意识形态取向明显下降, 实用主义色彩更为浓厚。 特朗普认为多边主义可能会对美国构成限制, 因而更倾向于双边合作。 将尽可能减少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投入, 减少国际事务给美国带来的负担, 努力让其他国家分担国际义务。
(三)将大国竞争作为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
特朗普的安全战略凸显了竞争的视角和理念。 特朗普认为美国正处于一个新的竞争环境之中, 激烈的军事、 经济与政治竞争正在全球层面展开, 美国必须动用全部实力与手段参与竞争。 中国和俄罗斯是挑战既有国际体系的“战略竞争者”, 指责中俄运用舆论宣传和其他方式 “破坏民主”, 输出 “压迫性” 体制, 分化美国与盟友、 伙伴间的关系, 试图构建 “与美国价值观和利益相悖的世界”。 报告呼吁, 在 “自由和专制的世界秩序观念展开地缘政治竞争” 的背景下, 美国必须强化自身竞争优势, 增强在军事、 核力量、太空、 网络和情报等方面的竞争力, 充分利用自身拥有的能源优势, 寻求在全球科研创新领域保持领先地位, 提升美国的全球影响力。 冷战结束后,美国作为唯一的超级大国, 维持首要地位始终是美国面临的挑战。 2008 年金融危机之后, 中国经济和军事实力快速增长, 在亚太地区事务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但这迄今没有从根本上动摇美国唯一超级大国的地位, 更未撼动美军的超级军力。 特朗普的战略报告明显扭曲了中国的战略意图, 反映了其对美国霸权衰落的焦虑。
三 特朗普安全战略前景
2017 年, 特朗普先后出台强化边境管控、 振兴美国经济、 打击 “伊斯兰国”、 对朝鲜 “极限施压”、 阿富汗新战略、 遏制伊朗发展核导、 印太战略等一系列安全政策。 这些政策凸显了美国的孤立主义和保护主义情绪, 触发了国际关系大调整, 引起国际社会的担忧。 实际上, 尽管特朗普政府弱化了对 “自由世界秩序” 的支持, 但这并不意味美国放弃了世界领导权。 在2017 年底美国公布的 《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中明确了 “美国优先” 指导下的安全战略目标。 然而, 这种 “美国优先” 安全观并不适合处理美国面临的各种复杂挑战。 特朗普的安全战略能否顺利实施将会受到多种复杂因素的制约。
首先, 特朗普政府安全战略实施将受到国内因素的掣肘。 特朗普上台面临的是一个日益分裂的美国社会, “美国优先” 理念加剧了美国内部分裂。特朗普与 “建制派” 对于美国是否应该继续承担世界领导责任的分歧严重。建制派认为美国的世界领导地位是首要战略利益, 特朗普则将世界领导地位置于经济利益之后, 认为美国首先要加强自身实力建设。 虽然 《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阐述了其总体目标, 对美国的外交与安全政策制定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但特朗普的个性决定了他不一定会受任何战略的约束。 与历届总统相比, 未来特朗普受到国内因素制约的程度要大得多。 未来特朗普能否与国内理念不同的主流 “建制派” 实现和解, 能否在 “美国优先” 和国际责任之间找寻到让国内各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是其推进安全战略调整的关键。
其次, 特朗普 “美国优先” 理念指导下的安全战略调整, 扩大了美国与盟友间的矛盾。 虽然经过一系列高层互访, 美国与传统盟友关系实现了“软着陆”, 但美国要求盟国承担更多自身防卫的义务, 对全球治理、 多边机制的冷漠, 导致美国与欧洲、 澳大利亚、 加拿大等盟友关系紧张。 许多欧洲国家得出的结论是欧洲不能再依靠美国帮助来维护全球秩序, 欧洲国家要为自身安全承担更多的责任。 2017 年 11 月 13 日, 欧盟 23 个成员国签署了联合防务协定, 寻求强化防务合作来发展自主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 欧盟和日本在贸易领域抓住美国退出的机会来推动自己的经济议程。 7 月 7 日, 欧盟和日本就经济伙伴协定达成原则性协议; 欧盟启动了与拉美南方共同市场的谈判, 决定启动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经贸谈判。 未来特朗普安全战略的推进必然受到理念不同的传统盟友的制约。
再者, 美国需要与中俄的协调与合作。 特朗普政府的安全战略延续了美国传统外交思想中的现实主义倾向, 将中俄视为 “修正主义大国” 和首要竞争对手, 希望通过保持在各个领域的绝对优势来实现美国的安全。 然而,特朗普未能认识到, 面对诸多全球性安全挑战, 只有塑造国际共识与国际合作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在解决朝核与伊核等迫切性威胁时, 美国需要与中俄合作。 特朗普政府未来仍会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印太地区, 这是美国的利益所决定的。 美国能否在印太区域实现安全战略的调整, 关键取决于对华的“竞争性接触” 政策。 如果美国能够保持联盟伙伴关系与对华政策的平衡与协调, 亚太的安全局势将保持相对稳定。 如果美国更多地介入与中国主权问
题相关的台湾地区问题、 南海问题, 美国的战略推进就会变成中美竞争的附加因素。
最后, 防务资源的分配。 尽管特朗普政府试图在欧洲、 中东地区进行一定程度的收缩, 减少地区安全承诺, 迫使盟友承担更多的防务责任, 减轻美国战略负担。 但作为冷战后唯一的超级大国, 美国在中东、 欧洲、 亚太地区拥有巨大的战略利益。 在中东地区, 旧格局已被打破, 新格局尚未形成, 阿拉伯世界处于分裂、 内乱的失衡状态。 在亚太地区, 特朗普尽管不再提“亚太再平衡战略”, 但无论从地缘政治角度, 还是从经济发展来看, 亚太地区对美国而言都变得愈发重要。 虽然特朗普主观上希望在全球层面做一定程度的收缩, 但是现实情况很难让美国脱身, 美国的地区盟友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局面, 这使得美国无法把资源集中在少数关键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