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年，英国著名哲学家、理论家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年）在《新工具》一书中提出了新的科学归纳法，归纳法是由个别知识推出普遍性结论的思维方法。这种方法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科学发现的工具”，推动了近代实验科学的发展，受到人们普遍的欢迎，培根的归纳法对自然科学、哲学以及逻辑学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1921年，奥地利著名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1902—1994）在《逻辑哲学论》一书中指出了归纳法的不足，并提出了一个与归纳法截然不同的思维方法——证伪法。证伪法以经验检测的“可证伪性”而不是“可证实性”作为科学与非科学陈述的划界标准，并以“问题——猜想——反驳”的“试错机制”代替“观察——归纳——证实”的“实证机制”，为科学知识的成长提出新的解释。与归纳法相比较，证伪法似乎更为简单、方便和有效，所以不少人认为证伪法优于归纳法，有人甚至认为证伪法完全可以替代归纳法。

证伪法真的可以完全替代归纳法吗？它真的是简单、方便和有效的吗？当我们对其进行深入反思时就会发现，虽然证伪法听起来十分简单、方便和有效，但真的操作这种方法的时候，往往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和大量的精力，既不经济，也不够实用，所以它并不是一种简单、方便的思维工具。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以证伪法经常举的天鹅的颜色为例，当我们采用归纳法的时候，如果我们观察1只、10只、100只、1000只、10000只天鹅的颜色都是白色的，如果我们的观察达到了足够的样本数量，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归纳和推理得出一个结论：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当然，这个结论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因为人对天鹅的观察总是有限的，不可能穷尽世界上所有的天鹅。如果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天鹅，那么，这个结论就无法成立，这就是波普儿所说的证伪法。

发现一只黑天鹅就能推翻大量归纳所得出的结论，咋一看证伪法确实简单、方便和有效，但仔细一想却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你要想从千千万万只白天鹅中发现一只黑天鹅并非易事，你可能需要跑遍世界的各个角落，需要把世界上所有的天鹅统统观察一遍。如果需要跑遍世界的各个角落，如果需要把世界上所有的天鹅都观察一遍，那么，你对天鹅颜色的认识和结论就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和大量的精力。如果那只黑天鹅十分狡猾，躲藏得非常隐秘，而你又极不幸运，那么，你很有可能一辈子也发现不了那只黑天鹅，这就是说你有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证伪一个事实或结论。为了证伪一个事实或结论，竟然需要耗费如此漫长的时间和精力，可以看出，这样的思维方式是不经济、不实用的，所以证伪法也存在着不足，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和方便，也不像人们想象得那么好。

而与证伪法相比较，归纳法就方便、实用多了，你只要观察足够数量的天鹅，然后通过归纳法就可以得出天鹅颜色的结论。虽然你没有跑遍世界的每个角落，虽然你并没有把世界上所有的天鹅都观察一遍，但是，你仍然可以通过归纳法得出一个关于天鹅颜色的结论，例如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结论，还有待进一步检验与修正，假如后来真的发现了一只黑天鹅，那么，你就可以修改原先的那个结论，例如修改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天鹅都是白色的，只有极少数天鹅是黑色的。这个结论真实地反映了天鹅的实际情况，所以这个结论照样是确实、可靠的，是科学的。

有的朋友可能会提出质疑，这样的结论并不是一个全称判断，所以是不科学的。认识事物的目的是为了揭示事物的本来面目，是为了形成关于事物的知识，不一定非通过全称判断。例如绝大多数人的心脏都是在胸腔的左侧，但也有极少数人的心脏长在胸腔的右侧，这就很难作出全称判断；既然无法作出全称判断，那就可以作出一个事实判断：绝大多数人的心脏都在胸腔的左侧，只有极少数人的心脏在右侧。这样的判断揭示了事物的本来面目，形成了事物的真实知识，不是也很好吗？

人对事物的认识是一个不断深入、不断完善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修正错误、不断接近真理的过程，所以归纳法不可能一次就达到真理。一次不行，就再次、多次进行归纳，通过一次又一次地归纳与修正，相信人类终能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终能接近或达到真理。

虽然归纳法存在着不足，但它确实方便、实用，而且有效，所以归纳法是人类不可或缺的、得力的思维工具。证伪法听起来简单、方便，但操作起来却不那么简单、方便，所以证伪法并不能完全替代归纳法，它只能作为归纳法的一个补充。

2018年2月4日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