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冷战结束以后，美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对外战略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要称霸全球。尽管美国对外战略表现出一些典型性特征，但是，其在不同时期仍然有不同的表现形式。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对外战略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但是，由于各方面形势的变化以及特朗普本人的性格特点，美国对外战略有了一些新的体现。其主要体现为，美国由注重国家利益演变为当前的“美国优先”，美国对中国的“接触”与“遏制”并重战略演变为“接触”、“遏制”和“对抗”并重战略，美国多边手段和单边手段并用演变为当前的动辄运用单边手段。

[关键词] 美国对外战略

美国优先 单边主义

   一、美国由注重国家利益演变为当前的“美国优先”

追求国家利益、实现国家利益被认为是一个国家外交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外交的目的。虽然国家利益中的一些核心因素可以在相当长时期内保持相对稳定，但是，国家利益不是一成不变的常数，它由具体的国际环境所界定，并受国家实力的影响。美国注重和追求其国家利益本身无可厚非，同时，美国的国家利益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冷战后，美国对其国家利益进行了重新界定。1993年1月8日，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在乔治城大学发表讲话，提出美国外交“将建立在三个基础上”，即：确保美国的经济安全；更新武装力量以应付冷战后新的威胁；推行西方的“民主”、“人权”等价值观念。克林顿的这一讲话综合反映了美国在国家安全、经济发展、国际地位以及维护自身价值观等方面的国家利益，实际上是冷战结束后对美国国家利益做出的新归纳和新概括。

此后，美国政府也多次对其国家利益进行界定，但大都与此相近。1998年12月，美国政府发表《新世纪国家安全战略》的报告，克林顿政府再次对美国国家利益进行了界定，这一报告将美国的国家利益分为三大类，即关键利益、重要利益、次要利益。2002年，美国政府发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该报告称，美国在世界上拥有前所未有的实力和影响。美国的战略目的是帮助世界变得不仅更加安全，而且更加美好，这些目标包括：政治和经济自由、与别国的和平关系以及尊重人类的尊严。

我们可以看出，美国所界定的其国家利益具有明显的全球性色彩。美国对其国家利益的界定，都是从美国是一个全球性的超级大国这一定位出发的。同时，美国的国家利益也具有比较强的理想主义色彩，这样，美国在追求自身国家利益的同时，也注重兼及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使得其在实现国家利益时，也为国际社会提供了一定的公共产品，从而提升了其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

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当然也会注重并力图实现美国的国家利益，但是，特朗普把对美国国家利益的追求发挥到了极致，其典型表现就在于他明确提出了“美国优先”的口号，从而削弱了美国国家利益的理想主义色彩，而表现出赤裸裸的经济利益倾向。2016年3月，特朗普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我不是一个孤立主义者，但我是一个‘美国优先’主义者”。“美国优先”成为特朗普竞选的重要口号。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在就职演讲时明确说：“从今天起，只有一个目标：美国优先。”对于什么是“美国优先”？特朗普曾经解释说，美国优先不等于美国孤立独行，也不等于美国闭关自守，而是等于公平贸易。更确切地讲，美国优先等于美国制造，等于雇美国人，买美国货。等于减税，吸引倒逼资本产业回流，推动投资与经济增长，推动就业，由此美国优先等于使美国再次强大。

特朗普在就任美国总统后就开始实施其“美国优先”的理念。他在就任总统一周后就签署了一份名为“阻止外国恐怖分子进入美国的国家保护计划”的政令，这份政令被称为“禁穆令”。“禁穆令”要求，未来90天内，禁止伊拉克、叙利亚、伊朗、苏丹、索马里、也门和利比亚等7国公民入境美国。另外，特朗普还暂停原有的难民接纳项目120天，以便对难民进行充分背景核查。2017年9月24日，特朗普签署新的旅行禁令，禁令涉及的国家新增了乍得、朝鲜和委内瑞拉，去掉了苏丹。这些禁令引发国际社会广泛关注和批评。

特朗普还不断与盟国讨价还价，意图获得其他国家更多地防务费用。在2017年5月举行的北约峰会上，特朗普要求欧洲的成员国多分摊北约的军费。他说：“28个成员国中有23个没有支付应承担的费用，这是他们为防务工作应付的费用。”他认为，这对美国人民和纳税人不公平。特朗普在上台前曾表示要向韩日索要“保护费”。他说到做到。2017年4月，特朗普称，韩国应向美国支付10亿美元的“萨德”反导系统部署费用，被韩国国防部“拒绝”。2017年11月，特朗普在与安倍的会谈中表示：“美国政府坚定信心要改善与日本的经济关系。为了消除贸易赤字，确保贸易平衡，希望日本扩大对美国军事产品的进口。”

“美国优先”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2017年6月，特朗普执意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在特朗普看来，提振经济和就业的主要手段是复兴制造业和加大基础设施投资建设，这在客观上需要更低的能源成本和更宽松的环境管制。而美国是全球第二大温室气体排放国，碳排放量占全球总排放量的15%。而在《巴黎协定》中，美国承诺将在2025年前把二氧化碳排放量在2005年水平上减少26%到28%。这样，《巴黎协定》不利于其经济振兴计划，坚持“美国优先”的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就不难理解了。

二、美国对中国的“接触”与“遏制”并重战略演变为“接触”、“遏制”和“对抗”并重战略

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打开了中美关系的大门。1979年，中美之间建立正式外交关系。苏东剧变后，西方国家的战略关注集中指向社会主义的中国，他们一方面与中国进行交往与合作，另一方面又试图对中国进行和平演变。这样，中美关系非常复杂，两国在许多领域，既有合作和协调的一面，也有竞争和冲突的一面。美国对中国实行的是“接触”与“遏制”并重战略，即：有“接触”，有“遏制”；有时“接触”多一些，有时“遏制”多一些，或在这两者之间摇摆。

其具体表现就是：（1）在政治和外交上，一方面，中美两国保持和深化了各个层次和各种级别的接触，两国高层交往和民间交往日益频繁；另一方面，美国又在人权、宗教等方面攻击中国，并且利用各种场合和各种方式对中国施压。（2）在经济上，一方面，中美两国努力发展经济往来，彼此在经济往来中获得了大量的经济利益；另一方面，美国又利用人民币汇率、知识产权、禁止对华出口高新技术等措施，制约中国的发展，并试图把经贸关系作为促进中国发生变革的重要手段，强化意识形态的渗透。（3）在安全问题上，一方面，美国要求中国在反对恐怖主义、防止核扩散 （包括朝核问题和伊核问题）、打击跨国犯罪等领域给予合作和配合；另一方面，美国又不断散布“中国威胁论”，在中国周围地区加强军事部署，同时一再对台出售先进武器，并插手中国的西藏、新疆问题，破坏中国稳定。（4）在文化和意识形态上，一方面，美国大力发展与中国的文化交往，促进了两国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另一方面，美国加强对中国思想和文化的渗透，试图达到分裂和演变中国的目的。美国对中国实行“接触”与“遏制”并重战略使得中美关系时好时坏，有时甚至会非常紧张，难以形成平稳发展的局面。

特朗普上台后，对华政策也存在“接触”与“遏制”的成份，但是，多了一些对抗的成份，这样，使得中美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加之特朗普本人的性格特点，使中美关系平添了不少戏剧性色彩。2017年4月，习近平访问美国，并同特朗普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举行会晤。会晤期间，两国元首就共同关心的国际和地区问题深入交换意见，开诚布公，坦率交流，不回避分歧，这给复杂的中美关系注入了动力。2017年11月，特朗普访华，中美两国领导人将就共同关心的重大问题再次进行战略性沟通，加深相互了解和友谊，促进两国各领域交流与合作，为新时代中美关系发展描绘蓝图。

但是，中美关系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的，特朗普增强了中美关系中的“对抗”性。2017年6月，美国国务院发布全球打击人口贩卖报告，其中指责中国是“打击人口贩卖最无力”的国家之一。同月，美国国务院批准了14亿美元的对台军售计划，包括鱼雷、导弹和预警雷达。同时，特朗普连发“推文”，批评中国对朝施压不够，并暗示可能会在经贸领域有所动作。2017年7月，美国“斯坦塞姆”号导弹驱逐舰进入西沙群岛中建岛12海里领海，进行所谓的“航行自由宣示行动”。2018年3月，特朗普签署“台湾旅行法”，严重违反一个中国原则和中美三个联合公报规定。

同时，特朗普的身边围着一大批贸易保守主义者及“仇华主义”者，譬如纳瓦罗、莱特希泽，他们对特朗普的决策有着重要影响。在最近美国政府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和《国家防务战略报告》中都反映出对华政策的变化。特朗普将经济繁荣和贸易平衡视为国家安全的组成部分，将经济领域的中美竞争关系，视为美国战略安全的威胁。并且，特朗普将中国和俄罗斯视为“战略竞争对手”，称中俄挑战了美国的实力、影响力和利益，是两个意图侵蚀美国安全和繁荣的“修正主义国家”。从2017年11月起，特朗普频繁造访亚太国家，强化防务关系，并在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提出“印太梦”，拉拢印度等国家，合力围堵中国。

三、美国多边手段和单边手段并用演变为当前的动辄运用单边手段

苏联解体后，美国认为自己获得了单极霸权的千载难逢的机遇，它力图建立美国统治下的、用西方政经模式和价值观念“一统天下”的单极世界，确保21世纪成为美国主宰的“美国世纪”。对于苏联解体后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美国政府及其主流思想认为：不管世界如何朝多极化方向发展，客观事实是当代世界是美国统治下的世界；美国作为世界上综合国力最强大的国家是不容置疑的，美国现在与将来相当一段时间内应该是不可挑战的；国际社会缺乏美国的领导作用，将难以对那些危害共同安全的挑战做出有效的反应；在许多情况下，美国甚至是唯一具有对共同的挑战做出国际反应的领导能力的国家。

但是，美国的力量仍然是有限的，美国的霸权国地位也受到多种力量的挑战和制约。塞缪尔·P．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n)认为：“当代世界体系并不适合于单极体系、多极体系、无极体系三种模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复合式的单极—多极体系，其中存在一个超级大国和多个重要力量。重大国际问题的解决需要超级大国的行动，也需要其它重要力量的联合性行动；但超级大国可以否决其它国家在重大国际问题上的联合性行动。”约瑟夫·S．奈也认为，尽管美国保持着对世界的主导性实力，但它不能单独解决诸如跨国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和全球变暖等全球性问题。并且尽管美国是唯一处于维护诸如开放性的国际经济体系和国际安全等全球公共利益领导地位的国家，但它只有通过建立关于全球重大问题的国际协调机制才能维护它当前的优势地位。也就是说，尽管美国是一个超级大国，但它也受到其他力量的制约而并没有强大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

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为实现其目标，必须注重借助其他力量，很多时候会选择多边主义手段。并且，美国霸权的一个典型特征在于其制度霸权，美国在许多全球性国际组织中处于主导地位，这也使得美国能够运用多边机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1990年9月，美国总统布什正式提出建立“世界新秩序”的战略构想。对于如何实现这一构想，布什强调，在国际事务中应更多地重视“多边”合作，而不是“单边”行动，要发挥盟国和联合国的作用。不过，当多边手段难以达到其目标时，美国就会选择单边手段。2003年，在联合国安理会否决了美国等国家提出的对伊动武的决议后，美国仍然悍然发动了伊拉克战争。这一行动就带有很强的单边主义色彩。

特朗普上台后，美国政府的单边主义色彩更加明显。特朗普在竞选时就强调，美国这些年在国际舞台上被占了便宜，是因为华盛顿和华尔街的精英们最喜欢搞赔本的国际合作。特朗普在外交上奉行“美国优先”策略、回避国际义务，因而经常采取单边主义行动。2017年1月，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正式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2017年6月，特朗普宣布退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2017年10月，美国国务院发表声明称，美国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但仍愿作为观察员国继续参与该组织。2017年2月、4月和7月，特朗普多次威胁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特朗普还多次质疑北约、欧盟、联合国等一系列国际组织的作用，明示或暗示其他国家必须作出更多贡献。

在中美贸易问题上，美国的单边主义行动表现得更是非常突出。2017年8月，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宣布，正式对中国发起单边主义色彩浓厚的“301调查”，这一举动给中美经贸关系发展蒙上阴影。美国政府展开的“301调查”，具有很强的单边主义色彩，援引的都是产生于冷战时期、在世贸组织成立后很少使用的法律。2018年1月，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宣布，经总统特朗普批准，动用尘封已久的单边主义贸易救济工具“201调查”，对进口洗衣机和光伏产品加征“保障性关税”。2018年3月9日，特朗普正式签署关税法令，对进口钢铁和铝分别征收25%和10%的关税。2018年4月4日，美国政府发布了打算加征关税的商品清单，拟对中国出口到美国的1333项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25%的关税。由此引发中美贸易摩擦越来越严重，也暴露了美国单边主义行动的强横与霸道。

[参考文献]

①  刘明：《博弈：冷战后的美国与中国》，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5年。

②  刘若楠：《美国权威如何塑造亚太盟国的对外战略》，载《当代亚太》2015年第4期。

③  

宫力：《冷战后美国对外战略演变与中美关系》，载《当代亚太》2012年第3期。

（本文发表于《人民论坛》2018年4月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