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默克尔在迄今为止12年的执政生涯中，与三位美国总统进行了公务交往。她与这三位总统的关系都不轻松，与特朗普的关系尤为紧张。本文研究了特朗普-默克尔时期的美德关系，并试图分析两位政府首脑关系交恶的深层次原因。虽然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导致出现了关系危机，2016年又爆发了间谍门事件，但是美国和德国一直是北约联盟内部最亲密的盟友。为何在特朗普-默克尔时期，美德关系如此迅速降温?谁应为此负责?特朗普和默克尔是否需要为重建之前的良好关系付出更大的努力?可能性又有多大?
期刊名称： 《国际政治》复印期号： 2018年01期
关 键 词：特朗普/默克尔/德美关系/跨大西洋关系
中图分类号：D851.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4871(2017)03-0004-22
译 者：夏晓文，华东政法大学德语系讲师，博士。上海 201620
2005年10月以来，默克尔就一直担任德国总理。①在这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她要与三任美国总统打交道。与这些自信满满又不易相处的总统维护关系，没一个是容易的，而现任总统看上去更具挑战。2016年11月初特朗普选战胜利的头几天，德美关系的热度直线下降。无论是在双边还是在多边场合，默克尔与特朗普一连串的电话交谈以及会晤都无法打破两位领导人之间的冷淡局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其实是更加恶化了。在本文中，笔者想追溯默克尔-特朗普时期的德美关系，并分析导致两国间隔阂日益加深的深层次原因。毕竟，在过去将近70年里，两国曾是亲密无间的盟友和伙伴。事实上，虽然两国对2003年伊拉克战争各执己见，另外也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危机，但是一直到最近，德国依然可被视作美国在全球最亲密、最值得信赖的盟友。
一、布什、奥巴马和安格拉·默克尔
在乔治·W.布什(George W.Bush)担任美国总统期间，德美关系最大的负担是入侵伊拉克的后遗症。虽然默克尔本人并不反对，但是德国公众和施罗德政府都持坚决反对态度。施罗德总理声明“我领导下的这个国家不会去冒险”②，这让美国深感愤怒。1989年5月，美国总统老布什曾在美因茨的一次演讲中表示，德国应当成为美国的一个“领导中的伙伴”③，但是这一设想基本已成过眼云烟。当时的反对党领袖默克尔其实是半心半意地支持美国的伊拉克战争。这一态度在后来默克尔试图改善冰冷的德美关系，并与小布什总统构建良好的工作关系时大有裨益，而从结果来看也确实是成功了。最明显的是2006年初圣彼得堡八国集团峰会期间，布什在经过默克尔的座位时为她揉了揉肩，这一动作友好并通常是很亲密的。④布什在其回忆录中称默克尔“值得信赖、有魅力，并且很温暖”，她迅速成为“我在世界舞台上最亲密的朋友”。⑤在2009年卸任后撰写回忆录的时候，布什早已忘却了与德国总理初期的不愉快。
默克尔与布什的继任者奥巴马的关系起初也被认为是争吵不休的。这主要归咎于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以及由此导致的欧元危机。华盛顿方面推出了一系列的措施以应对这一灾难性的局面，包括赤字支出和大量刺激性政策，而这些政策并非柏林和布鲁塞尔所乐见。⑥最终，奥巴马还是很大程度上认可了德国的观点。早在2009年6月5日与默克尔在德累斯顿举行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他就不大情愿地表示，美国的经济增长(以及他所暗示的全球经济增长)“目前来看，不能基于过热的金融市场，不能基于过热的房地产市场，不能基于美国消费者刷爆他们的信用卡，也不能基于美国源源不断的赤字支出”。⑦然而，奥巴马从未动摇他对德国贸易顺差的批评，在他看来，这些出口盈余没有得到有效利用，它们应该用来投资，以促进经济和需求的增长，而不是用来充实德国的储蓄账户和国家财政。他建议，德国人应该加大消费支出。⑧
在奥巴马的第二任期，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披露了美国对德国的间谍活动，这引发了德国极大不满，并一度导致德美关系的明显降温。⑨然而，总体来看默克尔还是设法维持了与奥巴马政府的良好关系。更重要的是，这两位政治家都喜欢就一些问题相互切磋，交换看法，并且对于维护西方价值观以及民主制度的重要性有着共同的深刻信念。2010年⑩，默克尔成为继阿登纳之后52年来首位在美国国会联席会议上发表演讲的德国总理。(11)不到两年后，默克尔又被授予总统自由勋章。这些都是她与奥巴马良好关系的亮点。(12)事实上，尽管默克尔与布什还有奥巴马在开始时关系紧张，但她成功地与两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甚至接近于真正的友谊，尤其是与奥巴马。然而，培养与特朗普总统的私人关系被证明更具挑战性。
二、特朗普的选战
在特朗普2015年开始竞选总统之前，默克尔说不定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20世纪70年代以来，他是无情的纽约房地产大亨，2003年起，又成为真人秀《谁是接班人》的节目主持人，但他的狼藉声名并没怎么传到欧洲。这部电视真人秀也在英国放映，并同样热门。在英版真人秀里，主角是主持人英国企业家艾伦·休格(Alan Sugar)，他和美版真人秀里的主持人特朗普一样，似乎都喜欢通过淘汰那些他认为不合格的选手来获得快感。然而，2004年这档节目被引进到德国，并换上德国主持人，却是观众寥寥。(13)
在共和党党内初选期间，特朗普进入德国公众视野。他的尖锐言辞和对杰布·布什(Jeb Bush)、马可·卢比奥(Marco Rubio)等党内竞争对手采取的巧妙而又常常粗俗的攻击策略使他为对美国政治感兴趣的人群所熟知，其中就包括德国总理和德国外交政策部门。在许多竞选演讲和访谈中，特朗普都毫不犹豫地提到了德国总理——通常以一种不那么恭敬的方式。显然，他的德国血统并没有对他产生亲德的影响。特朗普的祖父出身于距法兰克福不到50英里的卡尔施塔特(Kallstadt)的一个小村庄，1885年16岁的时候逃荒到美国。(14)
对于默克尔长期以来娴熟的领导才干，特朗普似乎怀着由衷的敬意，但她的移民政策和难民政策却让他大为不满。(15)例如在2015年10月的一次访谈中，他说：“她在德国的做法是疯狂的”。他预言“德国将会发生骚乱”。(16)他指出默克尔犯了一个“灾难性的错误”，并称她的难民政策是“彻底的灾难”。在2017年1月，他向德国的大众传媒《图片报》表示，向难民敞开大门是将潜在的恐怖分子引狼入室。“我喜欢她，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错误。是人都会犯错，但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17)特朗普很有竞争力，也热衷于抛头露面，但是《时代》周刊并没有将他选为年度人物，这让他恼羞成怒。2015年底，特朗普在推特上抱怨说，该周刊宁愿选择“正在毁掉德国”的那个女人。(18)
在艾奥瓦州的一次竞选活动中，特朗普对科隆新年性侵事件发表了评论，他再次预言德国将会发生骚乱，并且攻击了默克尔本人。他断言“德国人民将要暴动，德国人民最终要推翻这个女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19)同月，他再次提到这个问题。他宣称“默克尔对德国的所作所为是可耻的，是非常可悲的耻辱”。(20)几个月后，他谈到德国人成群结队地离开他们的国家，他解释说：“这些人，这些让人难以置信的骄傲自豪的德国人，他们认为自己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而现在他们却在说要离开德国。”(21)
即使在他高兴的时候，这些尖锐的批评也没有阻止他改变看法。2016年9月，他在一次访谈中解释道，他认为“默克尔确实是一位伟大的世界级领导人”，但是他无法接受她的难民政策。他说：“对移民问题上的一切我都很失望。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看看她一年半以来所做的一切。我也曾是默克尔这样的人，我也曾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但是我觉得一年半以前，她犯了一个悲剧性的错误。”(22)
三、特朗普的选战胜利和德国的反应
2016年11月8日特朗普赢得了美国大选，德国外交政策部门目瞪口呆。与大多数外国人一样，德国人也满心期望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能入主白宫。(23)然而事实是，特朗普不仅获得了将近300万的选票优势，他还设法赢下了更多的州，从而获得了更多的选举人票。(24)按照惯例，默克尔与其他国家领导人一样祝贺了新总统赢得大选。而默克尔也借机提醒他维护西方价值观的重要性。
新任总统并不喜欢默克尔非比寻常而又史无前例的声明。不同寻常的是，默克尔不仅祝贺了他的当选，同时也指出德国与欧洲伙伴的关系比与美国的关系“更深”。这个意思她表达得非常婉转：“德国与美国的关系比与任何非欧盟成员国的关系都要深。”(25)在下一句话中，她迈出了一大步，列举出了与特朗普政府合作的一系列条件，这些条件与特朗普竞选期间所做出的许多丑陋而又民族主义的表态背道而驰。
她在声明中说道：“德国和美国受共同价值观的约束——民主、自由、尊重法治和每一个人的尊严，不论其出身、肤色、宗教信仰、性别、性取向或政治观点。”德国总理继续说道：“无论是我个人还是(德国)政府都愿意在这些价值观的基础上提供紧密的合作。”似乎如果美国第45任总统不尊重这些价值观的话，合作无从谈起。尽管如此，她还是委婉地说：“与美国的伙伴关系一如既往都是德国外交政策的基石，因此我们有能力应对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大挑战。”(26)
德国其他政治家则不那么客气。德国国防部长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称特朗普的胜利是“沉重的打击”，德国司法部长马斯(Heiko Maas)认为“这个世界不会迎来末日，它只是变得越来越疯狂”。西格玛尔·加布里尔(Sigmar Gabriel)这位直言不讳的经济部长，随后又在2017年1月底被任命为德国新任外交部长，他当时说道，特朗普是“国际专制与沙文主义运动的开拓者，……他们想回到那个糟糕的旧时代”。强硬的左翼党前领导人格雷戈尔·居西(Gregor Gysi)在接受德国广播电台采访时简短地说，特朗普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没受过特别良好的教育，他很粗鄙”。居西担心“这将给欧洲右翼民粹主义新的助力”。(27)2017年3月当选为德国总统的原外交部长施泰因迈尔(Frank-Walter Steinmeier)恼怒地说：“没什么事会变得容易，许多事会更加艰难。我们不知道唐纳德·特朗普将如何治理美国。”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他告诉德新社，“美国的外交政策将更难以预测”。(28)
德国所有党派的政治家都一致认为迫切需要对美国新总统进行教育，并让他了解一位西方政治家应该遵循的规则、规范和民主惯例。
四、对特朗普进行再教育的必要性
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宣誓就职，他对西方的民主价值观似乎没有太多的认同和理解，因此包括总理在内的德国政策制定者都认为需要对新上任的民族主义的美国总统进行教育。对德国公众和德国政界而言，他们很难不回想起1933年1月希特勒在柏林掌权的一幕。希特勒用毫无节操的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承诺对德国选民威逼利诱，称将让德国再次伟大，并一切以德国和德国人为先。(29)2017年1月27日，特朗普在犹太人大屠杀纪念日发表声明，在声明中他并未提及600万犹太人命丧纳粹之手。(30)这加深了大多数德国人对特朗普及其身边的人所持的奇怪理念和价值观的不安。
2017年1月27日，特朗普的13769号行政令确证了这种不安和担忧，该行政令限制来自7个伊斯兰国家的移民，暂停所有难民入境4个月，并无限期禁止所有叙利亚难民入境。(31)两天后，联邦法院的裁决暂时中止了总统的行政令，但显然至少有6万份已经签发给这些国家公民的签证被撤销。(32)3月6日，特朗普稍许放宽的旅行禁令也没多少改善。这份禁令排除了伊拉克游客，没有明确提及宗教，同时取消了对叙利亚难民的全面禁令。但这份禁令还是被联邦法院驳回。(33)
显然，特朗普不是希特勒，美国的民主体制也比魏玛共和国孱弱的民主制度强大得多。但是美国总统和德国总理之间的紧张对立和相互不理解是相当不幸的。(34)这可能对西方世界乃至全球的稳定与和平造成严重后果。不管怎么说，美国依旧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也拥有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无论是常规武器、核武库，还是作战技能和经验。尽管德国也是世界第四大经济体，但与美国相比，无论是联邦总理还是她那小得多的国家都显得相形见绌。
尽管如此，但由于近期欧元危机背景下的事态发展，以及许多欧盟国家民粹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思想的再度抬头，默克尔俨然可能成为欧洲大陆自由民主价值和民主稳定的最后希望。(35)希腊政府还有许多意大利银行始终债台高筑，随时可能崩盘。而一旦加泰罗尼亚和苏格兰成功地谋求了独立，那么西班牙和脱欧后的英国则要面临国家统一的严重威胁。2017年6月不必要的提前大选进一步动摇了英国的稳定。选举产生了一个新的不稳定的保守党政府，靠着与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组阁，最终获得两席的微弱多数。(36)
巴尔干地区依然频繁地出现令人不安的暴力和动荡。俄罗斯在东欧大部分地区(不仅是乌克兰)所施加的压力和恫吓使得该地区的国家不得不重新考虑与北约和西方世界的联系。匈牙利、波兰和捷克共和国日益专制的政府正在试图限制言论自由、集会自由和其他民主权利。它们正在破坏过去70年以来欧洲赖以安身立命的价值观。与之相似，在土耳其这样一个北约成员国和渴望成为欧盟成员国的国家出现了专制主义的走势和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人权的行为，这使得大多数欧洲国家都对其抱以深刻的怀疑态度。
因此，美国总统与德国总理之间的双边关系意义重大，也许比二战结束以来任何时期都重要得多。2017年1月底，特朗普对来访的英国首相说他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37)和某一特定政府的良好关系似乎取决于特朗普是否与该国领导人相处融洽。特朗普显然喜欢政治强人，并一再称赞俄罗斯的普京、土耳其的埃尔多安、埃及的塞西、沙特国王、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以及类似人物。特朗普羡慕他们能发号施令，而无须过分担心民意、政治批评以及民选议会中的混乱讨论。特朗普时代的世界正在见证强人政治的回归。在这一背景下，默克尔与德国人民，当然也包括西方盟国的其他成员，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即让华盛顿听到他们的声音和自由民主的声音。
五、第一通电话和第一次访问
在默克尔祝贺特朗普赢得大选两个多月之后，也就是特朗普宣誓就职一周后的2017年1月28日，这两位政治家通过电话进行了首次接触。当初特朗普与普京进行首次电话会谈后，美俄两国工作人员当天花了两个小时准备一份联合声明。而此次美国总统与德国总理结束电话会谈后，美德两国工作人员准备联合声明所花的时间是前者的两倍还多。(38)对特朗普来说，与默克尔45分钟的谈话比与普京的谈话挑战更大，联合声明的准备时间是表象之一。而且从谈话气氛来看，特-默连线也没有特-普连线那么让人愉快。
但是特朗普与默克尔的电话会谈起初还是相当友好的。美国大选期间形成的紧张对立和相互指责似乎已被淡忘。毕竟如果特朗普稍微放一点心思的话，他还是有一定的魅力，而默克尔也能娴熟运用社交技巧。任职已久的德国总理与新上任的美国总统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例如强调“在未来几年进一步深化已经非常出色的双边关系”的重要性。特朗普愉快地接受了参加7月份汉堡20国集团峰会的邀请。他表示希望“不久之后”能有幸在华盛顿欢迎德国领导人。虽然就在几周前的竞选中，特朗普还曾说北约是“过时的”，但现在这两位政治家都强调了北约在跨大西洋关系以及打击国际恐怖主义方面的“根本意义”。(39)在2017年1月底与英国首相特蕾莎·梅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就曾确认自己“百分之百地支持北约”。(40)
正如默克尔在之前几周所暗示的，她准备在一些问题上做出妥协。令特朗普高兴的是，他们俩一致认为有必要对联盟进行新的“军事能力投资”。他们同时也强调“所有盟友对集体安全做出公平贡献”的重要性。特朗普敦促所有北约成员国将国内生产总值的2%用于军费，这点得到了默克尔的赞同。这是一个长期以来已经被北约成员国原则上接受的律己承诺。它最初在2006年的北约里加峰会上作为准则制定，但并没有出现在峰会的公报中。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并入侵乌克兰东部，几个月后的威尔士峰会上，北约成员国一致同意，到2024年所有成员国都朝着2%的目标“迈进”。(41)但要注意的是，这并不是一个有约束力的承诺，更像是一个认真严肃的愿景。特朗普希望将2%军费开支作为对北约成员国有约束力的、无商量余地的目标，并且要求立即达成，这其实与实际所达成的协议不符。德国虽然最近在提高军费开支额，但只是将国内生产总值的1.2%用于国防。但是未来德国打算加大投入。(42)
对于各成员国对北约所做出的贡献，特朗普一直是有误解的。2%意味着各成员国增加防务开支，但是经费如何使用完全由其自主决定。一个共有的、共摊的北约预算以及分摊给各国的份额并不存在。尽管所有成员国确实支付少量费用以维持北约总部的运行和行政管理，但这是一笔微不足道的款项，况且也没有哪个成员国有欠费的情况。(43)
除了安全问题，默克尔与特朗普的电话会谈中也谈到了中东和北非的局势。他们也讨论了与俄罗斯的关系以及乌克兰问题。(44)至于是否谈到要解除对俄罗斯的制裁，一开始尚不清楚。但一天后默克尔的发言人施蒂芬·塞伯特(Steffen Seibert)说确实讨论到了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然后他还明确表示，默克尔曾与特朗普讨论了1月27日关于限制伊斯兰国家公民前往美国的行政令。塞伯特称：“默克尔总理对美国禁止难民以及部分国家的公民入境表示遗憾。”(45)
似乎默克尔清晰明确地向特朗普阐明了她的坚定信念，即“对恐怖主义进行必要的坚决打击是一回事，对某一出身或某一宗教的人群持普遍怀疑的态度是另一回事，前者不能为后者洗白”。默克尔向新任总统解释道：“《日内瓦难民公约》要求国际社会以人道主义的立场接收战争难民。所有签约国都有此义务。”对于只是隐约地听说过《日内瓦难民公约》的特朗普来说(46)，这种传经布道似乎挺新鲜的。果不其然，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习惯在他的商业总部特朗普大厦发号施令的新总统对默克尔的规劝无动于衷。事实上，特朗普对默克尔即使不说是蔑视，至少也是越来越猜忌。
短短几天后的1月30日，在默克尔与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Petro Poroshenko)一起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德国总理再次声称特朗普针对美国大多数穆斯林移民的行政令是不可接受的。(47)一天后，默克尔在访问瑞典斯德哥尔摩期间尖锐地回击了特朗普的经济政策顾问彼得·纳瓦罗(Peter Navarro)在《金融时报》上所发出的指责。纳瓦罗声称德国从“严重低估”的欧元中不公平获益，并称德国人为地保持欧元弱势，以获得出口优势，并以此剥削欧盟伙伴国和美国。他还说，奥巴马执政期间美欧TTIP(跨大西洋投资和伙伴关系)谈判的主要障碍就是德国的这一政策。他说道，TTIP谈判现在已经死去。(48)早在竞选期间特朗普就曾指责中国操纵汇率以获取贸易优势。现在特朗普政府又对德国(还有日本)发出了类似的指责，也许是担心“操纵汇率”这一说法涉及特定的法律含义，因此没有使用这一措辞。但是不久后特朗普又把欧盟称作“德国的工具”，在整个过程中，他处处与德国作对。(49)
这些都是让人担忧的事态发展。从特朗普政府退出亚洲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谈判，华盛顿方面希望重启与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北美自贸区(NAFTA)谈判以及这位新总统的其他各种敌视性的言论来看，特朗普已经转而反对多边自由贸易制度安排，更倾向双边协议，因为这样美国的实力和影响力就能更加容易地占据主导地位。在斯德哥尔摩，默克尔为德国辩护，她说，欧洲中央银行是完全独立的，不接受任何政府的指令。事实上，德国政府一直对欧洲中央银行的债权购买计划非常不满，这一计划削弱了欧元的实力。(50)然而，德国对美国以及大部分欧元区国家的巨额贸易顺差确实一直备受争议。一些分析家以及2009年时的美国总统奥巴马都得出结论，认为德国政府应该通过刺激国内消费和启动国内投资计划来实现经济的再平衡。这些呼吁的确还是有一些道理的。(51)
纳瓦罗试图在欧盟国家间挑拨离间，这仍是令人不安的事态，过去这仅用于对俄政策和对华政策。特朗普政府似乎只是因为纯粹的民族主义的经济原因而上台。特朗普打算废除多边经济全球化，转而支持双边主义。纳瓦罗赞成一项20%的进口税计划，他认为该计划将为特朗普所心仪的美墨边界造墙计划提供所需资金。他在发表于《金融时报》的文章中解释道，新一届美国政府认为，最好是解散并撤走所有全球性跨国公司所需要的国际供应链。他指出：“我们应当通过充满活力的国内供应链来制造这些零部件，从而刺激美国的就业和工资增长。”(52)对与全球经济融合程度最高的德国和德国强劲的出口产业来说，美国这种民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做法将是灾难性的。
在与特朗普通电话几周后，默克尔参加了慕尼黑安全会议。她与美国副总统彭斯(Mike Pence)以及其他政府要员，如国务卿蒂勒森(Rex Tillerson)和国防部长马蒂斯(James Mattis)的会晤非常顺利。默克尔希望她与新总统本人的当面会谈也能产生积极的影响。她对记者说：“面对面交谈总比各说各话要好得多。”(53)
2017年3月17日，默克尔飞往华盛顿进行为期一天的访问。随行的有西门子公司和宝马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因为这两家公司都在美国设有大型工厂，并为数以千计的美国工人提供就业岗位。但是她此行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和新一届美国政府建立起良好的工作关系。
然而默克尔与特朗普的会谈并不是十分顺利。两位政治家的肢体语言显示出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情谊。在白宫椭圆形的办公室，一位记者请他们对着照相机再次握手(他们刚见面时已经握过一次)，默克尔就建议特朗普再握一次，但是特朗普仿佛无视了默克尔的建议。他目视前方，似乎没有听到，或者假装没有听到。据报道，在午餐期间，特朗普甚至递给默克尔一张金额超过3000亿美元的假账单，根据白宫的计算，这是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德国没有花费在国防上的金额。默克尔不为所动，德国的一位部长称这是“令人发指”的。(54)
然而特朗普与默克尔的实质性会谈进展得相当顺利，虽然这些进展还较为肤浅。两国领导人都认为只有俄罗斯全面执行《新明斯克协议》，解决乌克兰的当前局势，才能解除对俄罗斯的制裁。默克尔同意特朗普对北约成员国增加它们的军费开支的要求。她还强调了自由贸易的价值和贸易保护主义的不明智。特朗普多次提议美国和德国签订双边贸易协定，以减少德国对美国的巨额贸易顺差。然而美国总统不明白，德国总理既无意也无法对此做出回应。因为多年前欧盟成员国就已将贸易谈判的权限让渡给欧盟委员会，自那时起，它们就没有资格进行双边谈判。
当特朗普最终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说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与欧盟需要启动贸易谈判。他此话是否当真还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这是否意味着美国政府有兴趣重新启动奥巴马卸任后就冻结的TTIP谈判?总而言之，第一次特默会并没有让德美关系更加亲密。《华盛顿邮报》称这次会晤是一次“冷淡的”事件。(55)
此外，就在一天后在德国巴登-巴登举行的20国集团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行长会议上，美国财政部长努钦(Steven Mnuchin)拒绝在20国集团有关强烈支持自由贸易并谴责贸易保护主义的联合声明上签字。虽然此次会议气氛友好，并不针锋相对，但是显然白宫没有授权他签字。在体现出所有与会国一致观点的最终公报中，也没有出现20国集团期望采取财政措施以应对气候变化的内容。美国和沙特阿拉伯反对将该内容写入公报，虽然在去年的20国集团金融会议上这并不曾有问题。(56)
六、北约峰会和七国集团峰会——2017年5月/6月
特朗普与北约盟友之间的公开冲突发生在他2017年5月30日访问布鲁塞尔郊外的北约总部，以及随后在西西里岛参加七国集团峰会时。默克尔尤为愤怒。这是特朗普当选后首次出国访问，在他来欧洲之前首先访问了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这两个国家都盛情款待了特朗普，这让他颇为享受。他们当然也没有提出任何尖锐的问题。在欧洲，情况截然不同。七国集团的其他领导人(加拿大、德国、法国、日本、意大利、英国)对特朗普抱以巨大的怀疑态度。他们希望说服他全力支持北约。他们还敦促特朗普承诺他领导的政府将继续留在《巴黎气候协定》中，该协定于2015年12月经过奥巴马总统与俄罗斯、中国和欧盟等多方进行艰难而又复杂的谈判后得以签署。与此同时，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都加入了该协定，大多数也已经批准了这项协定(叙利亚和尼日利亚除外)。
然而这两项努力都失败了。相反，特朗普一直拒绝宣称支持《北大西洋公约》第5条，即任何成员国在受到攻击后共同防御的这一至关重要的条款。事实上整个北约的结盟都是基于这一条款。特朗普总统只是含糊其辞地表示赞成联盟，但是回避了更加具体的承诺。据透露，几天后特朗普的幕僚其实给他准备了一份演讲稿，其中包含支持第5条的强烈的积极措辞。但是特朗普有意地忽略了这些话语，并在演讲时去掉了相关的词句。很明显，他依然对北约的价值表示怀疑，并且一直为他的欧洲盟友在他看来过低的军费开支而恼火。事实上，在他的演讲里，他愤怒地警告欧洲，要求他们大幅增加军费开支。(57)
在这种背景下，特朗普将自己的国家树立为一个榜样。特朗普政府提交给国会的第一份预算草案包括增加10%的军费开支(不过，如果没有国会的重大修订，预算草案不大可能通过)。事实上，特朗普政府希望美国追加540亿美元的国防预算。这一增幅几乎相当于整个俄罗斯的国防预算。如果得到批准，海军将获得大部分的补充军费。其中很大份额将用于加强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行动能力。这实际上意味着奥巴马时期从未妥善实施的“重返亚太”政策有望在特朗普任期内得以实现。(58)
特朗普对北约盟友“公开指责”后的晚宴似乎更糟。据知情人士透露，北约领导人对此感到“震惊”。特朗普做了一个即兴讲话，再次抱怨北约盟国对防务的贡献不够。(他认为)他们不应该只花国内生产总值的2%，最好要到3%。他似乎威胁要削减美国的军费，除非北约盟国将过去20年里每年不到2%的欠款补足。特朗普总统称之为北约的“欠薪”。他似乎也不想讨论俄罗斯在乌克兰和东欧的行动。一位宴会宾客之后说：“哦，这简直就是一场垃圾秀。”一位美国前官员说：“晚宴比讲话还要糟糕，像是列车事故现场，太可怕了。”(59)
难怪在特朗普欧洲之行没过几天，德国总理默克尔在慕尼黑发表了一次引人注目的讲话，她说：“就我最近几天的经历来看，我们可以完全信赖他人的时代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结束了”。她解释道：“我们欧洲人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了，要与美国和英国保持友谊，要与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其他所有国家保持睦邻友好。”默克尔随后明确地强调：“我们要知道我们欧洲人必须靠自己为我们的前途和命运而战。”(60)
紧接着布鲁塞尔北约峰会，七国集团峰会在西西里召开。在这里，西方盟国也没能从特朗普口中得到一个承诺。他们敦促特朗普总统遵守2015年12月的《巴黎气候协定》。令汇聚一堂的西方国家领导人惊愕万分的是，特朗普解释说他还没有决定美国是否退出该协定，他将在回到美国几天内宣布他的决定。
6月1日，特朗普宣布了他的决定，他在白宫玫瑰园召集了许多人，戏剧性地宣布美国将退出《巴黎气候协定》。世界为之震惊。美国的欧洲盟国，尤其是德国，大失所望。欧洲人旋即决定尝试绕过白宫，与美国环保意识较强的城市和州合作，继续履行和实施该协定。(61)目前来看，更重要的事情或许是欧盟与中国达成协议，建立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的同盟。(62)
因此，特朗普的欧洲之行不仅没有改善跨大西洋关系，反而将联盟关系恶化。他的出访并没有阐明美国对北约和欧洲一体化的一贯坚定的承诺，反倒是特朗普对第5条冷淡的言辞以及对大部分北约成员国军费开支不足的强烈批评进一步削弱了相信美国会支持这个西方联盟的信念。
6月9日，特朗普与来访的罗马尼亚总统克劳斯·约翰尼斯(Klaus Iohannis)举行新闻发布会。在会上有记者提出关于美国对北约的承诺问题，他出乎意料地说：“当然，我会承诺并致力于第5条，……我们当然也会提供保护。”其他北约成员国听到他的这番表态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为时稍晚。为什么特朗普在5月北约峰会时没有这么说?而且应注意到特朗普并不是主动提供这一讯息，而是对一个记者的提问的答复。(63)
特朗普的确在很短时间里让所有北约成员国都怀疑美国是否能成为全球事务中稳定而又可靠的责任体。特朗普政府是否还真有兴趣延续跨大西洋伙伴关系，这个问题也还不得而知。例如加拿大就在特朗普北约之行不久后宣布要扩充军费，因为不能再依赖美国提供全球领导力。(64)
七、特朗普、他的幕僚以及德国外交政策部门
显然，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让德国在外交政策的制定上始终深感忧虑。起初，柏林方面希望一旦新总统宣誓就职，他就会停止那些简单化的声明，摒弃为抵达政治中心而进行的分裂性的竞选活动。人们期望特朗普利用过渡期和总统任期的最初几天，将自己转变为一个更加成熟、更受尊敬的政治家(甚至删除他的推特账号)。然而，这一切并未发生。现在，德国政界人士已经不再期望特朗普能成为一位负责任的政治家。看来这个世界将不得不接受一个冲动的、非理性的、自负的，并常常孤陋寡闻的美国总统。(65)许多人坚信，特朗普是美国和西方世界的尴尬，但不太可能被迫提前卸任。(66)
德国外交政策专家对特朗普的核心团队深感厌恶。毕竟，喜欢不断变化，喜欢混乱局面，喜欢自我推销，这些都是新政府和特朗普总统本人稳定不变的特质。这一情况反映出特朗普入主后白宫内部的深刻分歧。斗争双方是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为首的意识形态派和较为实用主义的一派。前者希望推翻现代官僚(或曰行政)国家，回到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时期的美国，回到白种平民至上的时代。后者则希望延续保守主义里根政府的传统，当时美国曾是无可争辩的全球领导。安德鲁·萨利文(Andrew Sullivan)的说法很有说服力：班农及其同僚有一种“对现状强烈的厌恶”，“以一种情感宣泄式的离经叛道”强烈希望美国回到光荣孤立的年代。(67)这不仅适用于内政事务也包括外交事务。
较为实用主义的一派也很强硬，但是试图将政府推向更加积极、更加合作的外交政策轨道，而这样的政策依旧基于民族主义的“美国优先”的情绪。特朗普总统经常不知该如何自我定位，只能听任自己受当前局势以及当时所面对的人的影响。
从塑造特朗普时代的关键人物来看，美国政府似乎仍处于转型期。除了“拍板三人组”(即总统本人以及他最亲密的两位幕僚，这两位幕僚恰好是夫妻又是他的直系亲属(68))之外，特朗普政府制定政策的紧密关系网刚刚开始出现。柏林方面非常担心特朗普的首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迈克尔·弗林将军(General Michael Flynn)。德国的外交家认为他有严重的“狂躁症”，是一个我行我素，不顾后果的人。(69)他上任后仅24天即被免职证实了柏林方面对他的评估。但是对于特朗普幕僚团队中具有强烈意识形态倾向的一些人，德国仍然深感忧虑。
与特朗普上任初期相比，右翼的空想家和强硬的经济民族主义者，例如史蒂夫·班农、史蒂夫·米勒(Steve Miller)、塞巴斯蒂安·戈尔卡(Sebastian Gorka)、凯莉亚妮·康威(Kellyanne Conway)、彼得·纳瓦罗和凯思琳·麦克法兰(Kathleen McFarland)的重要性有所下降，但仍然留在他的核心团队。班农和米勒共同草拟了特朗普令人压抑的就职演说，它描述了美国的生活如何“水深火热”。这两人都对伊斯兰圣战的危险念念不忘。(70)而编撰出“另类事实”这一愚蠢词组的康威也被普遍认为有点精神错乱。
贾里德·库什纳(Jared Kushner)，美国总统的这位缺乏经验的36岁女婿是正统犹太教徒，他专门负责对以色列、中国和俄罗斯的外交政策。然而代表特朗普到世界各地出访时，他很少在公开场合发言。没有任何讲话或声明能概述他的观点。他仍然是一匹黑马。在选举结束后，特朗普就职前，库什纳曾向俄罗斯驻美大使基斯利亚克(Sergey Kislyak)提议使用俄罗斯驻华盛顿大使馆的设备建立一个后台通道，并向美国当局保密。(71)针对这一离奇的、可能是非法的事件，以及特朗普将联邦调查局(FBI)局长科米(James Comey)解职，还有特朗普竞选团队与俄罗斯所谓的接触，目前至少有5个国会委员会正在进行调查，包括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和一名特别顾问(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罗伯特·穆勒(Robert Mueller))。
最近，一些能力更强、更切合实际的专家影响力日增，例如国家经济委员会主席、前高盛银行家加里·科恩(Gary Cohn)。此外，与初期相比，白宫至少偶尔也更加认真地考虑一些国防事务专家所给出的建议，例如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赫伯特·麦克马斯特将军(H.R.McMaster)、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将军以及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72)
然而，时局瞬息万变，没人能保证这些“后起之秀”能在政府中继续扩大他们的影响力。例如，麦克马斯特被认为使国家安全委员会“变得专业化”，但是特朗普似乎对他“很失望”。他抱怨说他的政策遭到破坏，总统已经与这位威严的将军多次公开发生冲突。麦克马斯特试图任命陆军准将里克·瓦德尔(Rick Waddell)作为他的副手，但遭到了白宫的拒绝。(73)目前麦克马斯特仍然在职，这可以确保他与老道的国防部长马蒂斯一起使美国的外交政策始终还比较现实。
不过自从《华尔街日报》刊登了一篇由麦克马斯特将军和科恩合著的文章，人们不禁要问，白宫外交政策方面两派之间是否真有显著差异。两位作者解释道，毕竟特朗普“以清晰的目光”认识到“全球社会”并不存在，在国际关系的丛林里，朋友和敌人都在进行着激烈的竞争。文章强调，特朗普政府并不否认这一国际关系的基本事实，反而对此表示欢迎。(74)《纽约时报》的一篇评论文章总结了特朗普政府的外交政策理念，即生活就是“为了金钱和权力而进行的赤裸裸的、自私的斗争”。利他主义、合作与公平这些理想主义观念始终被彻底无视。该报称，特朗普政府内所有重要的外交政策专家都秉承这些理念。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特朗普总统更加认同埃尔多安和普京这样的专制者以及类似的非民主统治者，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都很相像。(75)
奥巴马政府为能够给人一种可靠的、值得信赖的、可预测的印象而感到自豪(76)，而特朗普则与此相反。特朗普引以为傲的是他的“灵活性”，他认为这能够让他在必要时迅速改变方针。(77)2016年4月，他在一场重要的竞选演说中宣称：“作为一个国家，我们必须更加不可预测。”(78)然而，《华盛顿邮报》认为，在国内外的许多观察者看来，这种不可预测更像是不连贯和混乱。(79)
德国外交政策部门担心，特朗普担任总统可能会给西方内部关系以及全球的稳定与和平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尤其是他的贸易政策、他对欧盟及跨大西洋关系的态度，以及在这一背景下他与俄罗斯暧昧的关系都让德国(以及其他欧盟国家)忧心忡忡。(80)欧洲理事会主席、波兰前总理唐纳德·图斯克(Donald Tusk)甚至在2017年1月说，对他而言一个新近咄咄逼人的中国、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伊斯兰国(ISIS)和唐纳德·特朗普是危及欧盟生存的最重大外部威胁。(81)
八、贸易政策
在柏林，人们非常担心新任美国总统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例如，如果汽车生产商不在美国，而在劳动力价格低廉的其他国家生产汽车，那么根据这一政策将征收高达35%的进口关税。尽管德国所有豪华汽车生产商，例如宝马、奔驰以及大众都在美国有厂，但他们也在墨西哥生产大量汽车出口美国。宝马和戴姆勒正在墨西哥建造新厂，奥迪去年刚建完一家新厂。虽然对于德国汽车公司来说，中国已成为更加重要的市场，但是美国市场依然利害攸关，这是德国第二大汽车市场。2016年，在美国大约售出了130万辆德国汽车。对从墨西哥进口至美国的德国汽车征收高额关税有可能使它们在美国失去竞争力。(82)
因德国对美贸易顺差而日益加深的裂痕突出表现在2017年3月特朗普访问布鲁塞尔期间。就在痛斥北约盟国没有达到北约2%军费开支目标之前，他与欧盟官员进行了会晤。根据几家媒体报道，特朗普说：“德国人很坏，非常坏!”“看到他们在美国出售数以百万计的汽车了吗?太可怕了!我们要制止这些。”参加会晤的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Jean-Claude Juncker)试图息事宁人。容克向记者解释说，特朗普说“我们和其他国家一样，认为德国的贸易顺差有问题。他并没有咄咄逼人”。
然而，损害已成事实。很显然，自2003年伊拉克战争以来，德美之间第一次出现了严重的冲突。德国联邦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诺伯特·罗特根(Norbert Roettgen)毫不掩饰他的愤怒，他愤愤地说：“在任何情况下，美国总统特朗普都没有能力领导西方联盟，眼下他对此不感兴趣。”(83)
九、欧洲一体化
2017年1月底，特朗普总统对来访的英国首相特蕾莎·梅说：“英国脱欧对你的国家来说是一件大好事。”(84)特朗普公开支持英国脱欧，将其形容为“美妙的”，他在公开场合一再赞颂英国重新获得独立和边界，同时期待其他国家效仿英国，这也让德国的政策制定者们恼怒不已。(85)跨大西洋关系经常受经济竞争和政治困境的影响。然而，从杜鲁门到艾森豪威尔再到奥巴马，所有美国政府都鼎力支持欧洲一体化进程。唯一一次例外是尼克松执政期间由于经济原因而态度冷淡。但是，即使是尼克松也充分认识到欧洲一体化对欧洲的稳定与和平(以及经济福祉)的重要性。(86)
尽管特朗普政府的态度出现了一些变化，但是人们还是无法感觉到华盛顿方面对欧盟以及欧洲一体化进程的极大热情乃至强大支持。从本质上说，特朗普及其团队更相信双边主义，而非多边主义。对于像美国这样的强国来说，在双边环境下进行对话和谈判当然要比多边环境下更容易，因为在多边环境下，许多小国的加入使得任何国家，无论是强国还是弱国，都更难主导对话。
特朗普对民族主权国家的角色也有着非常传统的理解。它本质上是基于19世纪和20世纪上半叶主导国际政治的国家协同体概念。1848年，英国首相帕默斯顿(Lord Palmerston)解释道，他的国家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遵循这些利益是一种责任。特朗普总统理解这样的现实政治宣言应该没有任何难度。帕默斯顿和特朗普没什么不同，从来都不提一个国家的价值观和国际合作的益处。显然，这种狭隘的国家利益的信条也解释了为什么特朗普对北约持怀疑态度。
十、俄罗斯
新任总统对俄罗斯专制者普京的赞美也引发了欧洲的愤怒和焦虑。莫斯科方面显然在很大程度上干预了美国大选进程，并且特朗普竞选团队与俄罗斯之间的关系仍是一个混乱之源。(87)特朗普对克里姆林宫铁腕人物令人奇怪的痴迷遭到了德国和东欧的怨恨。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毕竟，2014年3月，俄罗斯以武力吞并了克里米亚，这是主权国家乌克兰的一部分。俄罗斯军队还秘密入侵乌克兰东部，企图破坏整个国家的稳定。普京对波罗的海国家，以及有时对芬兰和瑞典的威胁行为同样也令人不安。(88)因此在奥巴马任期的最后几天，北约将部队部署到靠近俄罗斯边境的波兰。
在过去几年，从伊朗起飞的俄罗斯空军对饱受战争蹂躏的叙利亚城市阿勒颇及其他地区进行了野蛮的轰炸，叙利亚总统阿萨德使得德国公众和德国政界一下子都站到了普京的对立面，尽管德俄两国有着历史悠久的经济和文化联系。(89)4月初，阿萨德的空军对叙利亚平民使用了化学武器，特朗普对此做出了有力的回击。而莫斯科方面则声称并非阿萨德，而是反政府武装使用了化学武器，抑或许是一个化学品仓库的意外爆炸导致了这起事件。总的来说，特朗普政府对俄罗斯的政策是比较模糊的，目前尚无清晰的政策路线。这一令人困惑的事态让欧洲人深感不安和紧张。
结论：我们何去何从?
德美关系对欧洲的稳定、安全和福祉至关重要，对美国也是利益攸关。无论是在欧盟还是在北约，德国都是美国最重要、经济最强大、最稳定的盟友之一。因此，美国总统与德国总理行动一致非常重要，毕竟美国总统依旧是“自由世界”的领袖。特朗普需要克服他对默克尔的怀疑和不信任。而德国总理也应充分意识到，尽管特朗普有诸多政治的和个人的缺陷，还有民族主义的信条，但是处理与特朗普及其政府的关系是至关重要的。
美国和统一后的德国是西方世界的领导，从根本上说，再没有任何其他国家有能力在这个空前复杂、错综和危险的世界中承担这样的责任。两国领导人都不应辜负这一令人敬畏的责任，而是应努力和睦相处。包括欧洲一体化在内的多边国际合作实际上对美国有利，有益于美国的福祉和安全。不管喜不喜欢，在这么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里，美国和德国彼此需要，应重新紧密合作。笔者希望特朗普政府能尽快意识到这一点。
①Alan Crawford/Tony Czuczka,Angela Merkel:A Chancellorship Forged in Crisis,Chichester/West Sussex:John Wiley/Bloomberg,2013; Stefan Kornelius,Angela Merkel und ihre Welt,Hamburg:Hoffmann und Campe,2013; Gerd Langguth,Angela Merkel:Rise to Power,Munich:dtv,2005.
②Hans-Peter Schwarz,"Outlook:America,Germany and the Atlantic Community after the Cold War",in Detlef Juncker(ed.),The United States and Germany in the Era of the Cold War,1945-1990.A Handbook,Vol.2:1968-1990,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p.561.
③参见Klaus Larres/Peter Eltsov,"How Adolf Hitler haunts Angela Merkel",Politico,26 May 2015:http://www.politico.com/magazine/story/2015/05/angela-merkel-hitler-118287,访问日期:2017-07-24.
④Luke Harding,"Bush rubs Merkel the wrong way",The Guardian,28 July 2006: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blog/2006/jul/28/bushrubsmerkel；相关视频请参见：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UTwaSPcGno，访问日期：2017-07-24.
⑤George W.Bush,Decisions Points,New York:Random House,2010,pp.412-413.
⑥参见George K.Zestos,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From US Subprime Mortgages to European Sovereign Debt,London:Routledge,2016.
⑦Alan Crawford/Tony Czuczka,Angela Merkel:A Chancellorship Forged in Crisis,p.109.
⑧同上，p.108.
⑨例如参见"U.S.spy scandal triggers outrage,paranoia in Germany",NBC News,2 August 2014:http://www.nbcnews.com/storyline/nsa-snooping/u-s-spy-scandal-triggers-outrage-paranoia-germany-n170366，访问日期：2017-07-24.
⑩实际为2009年11月，译者注。
(11)1957年，康拉德·阿登纳也在美国参众两院发表演讲(但是分别是在两个不同的分会场)。
(12)相关视频请参见：https://www.c-span.org/video/?289781-1/german-chancellor-address-joint-meeting-congress(3 Nov.2009);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Z5qOTEC93g(7 June 2011)，访问日期：2017-07-24.
(13)Alan Sugar,What you see is what you get:my autobiography,London:Macmillan,2008.
(14)唐纳德·特朗普的祖父弗里德里希·特朗普(Friedrich Trump)在16岁时逃荒至美国。他追随了两年前去美国的姐姐凯瑟琳(Katherine)的足迹。弗里德里希(现在叫弗雷德里克)很快搬到了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克朗代克淘金热时期，他在附近开了一家酒店和餐馆。1889年，他被剥夺德国国籍(因为他未登记就离开了巴伐利亚，也未服强制性兵役)。三年后，他成为美国公民。
(15)Robin Alexander,Die Getriebenen:Merkel und die Fluechtlingspolitik.Report aus dem Inneren der Macht,Hamburg:Siedler,2017.
(16)参见"Things Donald Trump said about Angela Merkel and vice versa",Deutsche Welle,13 March2017:http://www.dw.com/en/things-donald-trump-said-about-angela-merkel-and-vice-versa/a-37889332，访问日期：2017-07-24.
(17)Kevin Liptak,"Trump welcomes Merkel after bashing her on campaign trail",CNN,17 March 2017:http://www.cnn.com/2017/03/16/politics/angela-merkel-donald-trump-washington-visit/index.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18)同注(16)。
(19)参见"Things Donald Trump said about Angela Merkel-and vice versa",Deutsche Welle,13 March 2017:http://www.dw.com/en/things-donald-trump-said-about-angela-merkel-and-vice-versa/a-37889332，访问日期：2017-07-24.
(20)详情参见"Trump to Speak with Merkel after a Campaign's worth of Criticism",NBC News,27 January 2017:http://www.newsjs.com/url.php?p=http://www.nbcnews.com/politics/white-house/trump-phone-merkel-after-campaign-s-worth-criticism-n713376，访问日期：2017-07-24.
(21)同注(19)。
(22)同上。
(23)Klaus Larres,"Donald Trump's Foreign Policy:what do we know,what can we expect?",In Depth Newsletter,University of Nicosia,Cyprus,Vol.13/6,December 2016:
(24)Jonathan Allen/Amie Parnes,Shattered:Inside Hillary Clinton's Doomed Campaign,New York:Crown,2017.
(25)关于她祝贺声明的影像资料，请参见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nA0RtmzYBM，访问日期：2017-07-24.
(26)Carol Giacomo,"Angela Merkel's Message to Donald Trump",New York Times,9 November 2016: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projects/cp/opinion/election-night-2016/angela-merkels-warning-to-trump，访问日期：2017-07-24.
(27)上述所有引言都出自"Merkel congratulates Trump as politicians express shock",Deutsche Welle,9 November,2016:http://www.dw.com/en/merkel-congratulates-trump-as-politicians-express-shock/a-36318866，访问日期：2017-07-24.
(28)关于施泰因迈尔2016年11月9日简短声明的影像资料，请参见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IGffrTUuD8，访问日期：2017-07-24.
(29)Klaus Larres,"Hitler's Long Shadow:Donald Trump and Angela Merkel",E-International Relations,Feb.8.2017:http://www.e-ir.info/2017/02/08/hitlers-long-shadow-donald-trump-and-angela-merkel/，访问日期：2017-07-24.
(30)"Statement by the President on International Holocaust Remembrance Day",27 January 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7/01/27/statement-president-international-holocaust-remembrance-day,访问日期：2017-07-24.
(31)"Executive Order:Protecting the Nation from Foreign Terrorist Entry into the United States",27 January 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7/01/27/executive-order-protecting-nation-foreign-terrorist-entry-united-states，访问日期：2017-07-24.
(32)"Justice Department lawyer says…",Washington Post,3 February 2017: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local/public-safety/government-reveals-over-100000-visas-revoked-due-to-travel-ban/2017/02/03/7d529eec-ea2c-11e6-b82f-687d6e6a3e7c_story.html?utm_term=.4e3df60446c5，访问日期：2017-07-24.
(33)Adam Liptak,"Trump Loses Travel Ban Ruling in Appeals Court",New York Times,12 June 2017:https://www.nytimes.com/2017/06/12/us/politics/trump-travel-ban-court-of-appeals.html?hp&action=click&pgtype=Homepage&clickSource=story-heading&module=first-column-region?ion=top-news&WT.nav=top-news，访问日期：2017-07-24.关于特朗普移民行政令的时间轴及其后果和各方反应，请参见http://abcnews.go.com/Politics/timeline-president-trumps-immigration-executive-order-legal-challenges/story?id=45332741，访问日期：2017-07-24.
(34)关于2002年伊拉克战争期间德美两国“相互不理解”的文章，请参见Klaus Larres,"Mutual Incomprehension? U.S.-German Value Gaps over Iraq and Beyond",Washington Quarterly,Vol.26/2,spring,2003,pp.23-42,http://digirep.rhul.ac.uk/file/ca2b7c4c-45f3-0764-7ab3-b4354346fOd7/1/Larres-Washingon%20Quarterly%20as%20publ.pdf，访问日期：2017-07-24.
(35)参见"Angela Merkel is now the leader of the free world,not Donald Trump",The Independent,UK,http://www.independent.co.uk/voices/angela-merkel-donald-trump-democracy-freedom-of-press-a7556986.html，访问日期：2017-07-24.关于最近出版的两本有趣的涉及右翼民粹主义的书籍，请参见Jan-Werner Müller,What is Populism?,Philadelphia,P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2016; John Judis,The Populist Explosion:How the Great Recession Transformed American and European Politics,New York:Columbia Global Reports,2016.
(36)特蕾莎·梅政府原本有17个席位的多数优势，但是她希望在议会获得更多优势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因此于2017年6月8日提前选举。此前民意调查显示她的支持率遥遥领先，而且工党领导人科尔宾(Jeremy Corbyn)似乎实力较弱。但她出现了严重的误判，在议会失去了多数优势，从而大大削弱了自己的地位。
(37)"PM press conference with US President Donald Trump:27 January 2017",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pm-press-conference-with-us-president-donald-trump-27-january-2017，访问日期：2017-07-24.
(38)"Trump laedt Merkel ins Weisse Haus ein",http://www.bild.de/politik/ausland/donald-trump/telefonat-mit-merkel-50001996.bild.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39)"Readout of the President's Call with Chancellor Angela Merkel of Germany",27 January 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7/01/28/readout-presidents-call-chancellor-angela-merkel-germany，访问日期：2017-07-24.
(40)"PM press conference with US President Donald Trump:27 January 2017".
(41)Peter Baker,"Trump says NATO allies don't pay their share.Is that true?" New York Times,26 May 2017:https://www.nytimes.com/2017/05/26/world/europe/nato-trump-spending.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42)参见"Germany mulls a real,but unrealistic,pledge on defense spending",Deutsche Welle,24 February 2017:http://www.dw.com/en/germany-mulls-a-real-but-unrealistic-pledge-on-defense-spending/a-37709485，访问日期：2017-07-24；关于加强欧洲防务努力方面的讨论，请参见Klaus Larres,"Europe Démilitarisé? Un regard américain",Politique étrangère,Vol.79/1,2014,pp.39-52.英文版："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Demilitarization' of Europe:Myth or Reality?",spring,2014:http://www.cairn.info/resume.php?ID_ARTICLE=PE_141_0117，访问日期：2017-07-24.
(43)Peter Baker,"Trump says NATO allies don't pay their share.Is that true?"
(44)"Readout of the President's Call with Chancellor Angela Merkel of Germany".
(45)例如参见"Merkel 'explains' refugee convention to Trump in phone call",The Guardian,UK,29 January 2017: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7/jan/29/merkel-explains-geneva-refugee-convention-to-trump-in-phone-call，访问日期：2017-07-24.
(46)参见"Angela Merkel 'explains' to Donald Trump...",The Independent,UK,30 January 2017:http://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europe/anglea-merkel-explains-donald-trump-geneva-refugee-convention-obligations-muslim-immigration-ban-us-a7552506.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47)German main evening news,30 January 2017,8 pm:http://www.tagesschau.de/multimedia/sendung/ts-18145.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48)"US trade chief seeks to reshore supply chain",Financial Times,31 January 2017:https://www.ft.com/content/8dc63502-e7c7-11e6-893c-082c54a7f539，访问日期：2017-07-24.
(49)"Trump takes swipe at EU as 'vehicle for Germany'",Financial Times,15 January 2017:https://www.ft.com/content/lf7c6746-db75-11e6-9d7c-be108flcldce，访问日期：2017-07-24.
(50)"Transatlantic Mood sours as Merkel refutes Trump on Euro",Bloomberg News,31 January 2017:https://www.bloomberg.com/politics/articles/2017-01-31/trump-adviser-blasts-germany-for-exploiting-undervalued-euro，访问日期：2017-07-24.
(51)"Transatlantic Mood sours as Merkel refutes Trump on Euro"，以及Wolfgang Muenchau,"Navarro has a point when it comes to Germany and the Euro",Financial Times,February 5,2017.
(52)"US trade chief seeks to reshore supply chain",Financial Times,31 January 2017:https://www.ft.com/content/8dc63502-e7c7-11e6-893c-082c54a7f539，访问日期：2017-07-24.
(53)Kevin Liptak,"Trump welcomes Merkel after bashing her on campaign trail",CNN,17 March 2017:http://www.cnn.com/2017/03/16/politics/angela-merkel-donald-trump-washington-visit/index.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54)Rebecca Flood,"Trump printed out fake 300 bn NATO invoice...",The Independent,26 March 2017:http://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americas/us-politics/donald-trump-angela-merkel-natobill-defence-ignore-usa-germany-spending-a7650636.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Klaus Larres,"Hitler's Long Shadow:Donald Trump and Angela Merkel"; Klaus Larres,"Europe Démilitarisé? Un regard américain".
(55)参见Anthony Faiola,"'The Germans are bad,very bad':Trump's alleged slight generates confusion,backlash",Washington Post,26 May 2017: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trumps-alleged-slight-against-germans-generates-confusion-backlash/2017/05/26/0325255a-4219-lle7-b29f-f40ffced2ddb_story.html?utm_term=.63afdc6e0107,访问日期：2017-07-24.
(56)Balazs Koranyi/Gernot Heller,"G20 financial leaders acquiesce to U.S.,drop free trade pledge",Reuters,18 March 2017:http://www.reuters.com/article/us-g20-germany-trade-idUSKBN16POFN，访问日期：2017-07-24.
(57)关于2017年5月25日特朗普在北约峰会上的讲话全文，请参见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L3JuowHGKs，访问日期：2017-07-24.
(58)关于国防预算大幅增至总计6030亿美元(包括军舰数由285艘增至355艘)，请参见下文，该文重点分析了2017年6月12日国防部长马蒂斯所参加的国会听证会：Joe Gould，"Mattis:Trump military buildup begins in 2019",Defense News,12 June 2017:http://www.defensenews.com/articles/mattis-trump-military-buildup-begins-in-2019，访问日期：2017-07-24；关于声称发明了“重返亚太”这一说法的奥巴马政府官员所著 书籍，请参见Kurt M.Campbell,The Pivot:The Future of American Statecraft in Asia,New York:Twelve,2016.
(59)Robert Gramer,"Trump Discovers Article 5 after disastrous NATO visit",Foreign Policy,9 June 2017:http://foreignpolicy.com/2017/06/09/trump-discovers-article-5-after-disastrous-nato-visit-brusselsvisit-transatlantic-relationship-europe/，访问日期：2017-07-24.
(60)Guilia Paravicini,"Angela Merkel:Europe must take 'our fate' into own hands",Politico,28 May 2017:http://www.politico.eu/article/angela-merkel-europe-cdu-must-take-its-fate-into-its-own-hands-elections-2017/，访问日期：2017-07-24.
(61)"EU seeks climate allies among U.S.cities,states,EU's Sefcovic says",Reuters,5 June 2017:http://www.businessinsider.com/r-eu-seeks-climate-allies-among-us-cities-states-eus-sefcovic-says-2017-6，访问日期：2017-07-24.
(62)Daniel Boffey /Arthur Neslen,"China and EU strengthen promise to Paris deal with US poised to step away",The Guardian,1 June 2017: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17/may/31/chinaeu-clnmate-lead-paris-agreement，访问日期：2017-07-24.
(63)Robert Gramer,"Trump Discovers Article 5 after disastrous NATO visit".
(64)同上。
(65)"Germany gives up on President Trump...",Salon,26 January 2017:http://www.salon.com/2017/01/26/germany-gives-up-on-president-trump-angela-merkels-advisors-dont-believe-hell-act-presidential/，访问日期：2017-07-24.
(66)Erick Erickson,"The Fantasy of Impeachment",New York Times,12 May 2017:https://www.nytimes.com/2017/05/12/opinion/erick-erickson-the-fantasy-of-impeachment.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67)Andrew Sullivan,"The Reactionary Temptation",New York Magazine,2 May 2017.
(68)这当然是一种极不寻常，可能也是极不明智的情形。我指的是特朗普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Jared Kushner)和他的大女儿伊万卡·特朗普(Ivanka Trump)。参见Peter Baker/Glenn Thrush/Maggie Haberman,"Jared Kushner and Ivanka Trump:Pillars of Family-Iriven West Wing",New York Times,15 April 2017:https://www.nytimes.com/2017/04/15/us/politics/jared-kushner-ivanka-trump-white-house.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69)源于机密信息。
(70)关于史蒂夫·班农及其同事的仕途和政见，请参见视频PBS/Frontline video "Bannon's War",23 May 2017(54 minutes):http://www.pbs.org/wgbh/frontline/film/bannons-war/，访问日期：2017-07-24.
(71)Matthew Nussbaum et al.,"Kushner's alleged Russia back-channel attempt would be serious break from protocol",Politico,27 May 2017:http://www.politico.com/story/2017/05/27/jared-kushner-russia-backchannel-protocol-238888，访问日期：2017-07-24.
(72)Klaus Larres,"Reality Check:Donald Trump shies away from isolationism during his first meeting with Chinese president",International Politics and Society,April 2017:http://www.ips-journal.eu/topics/international-relations/article/show/reality-check-1976/，访问日期：2017-07-24.
(73)参见Elli Lake,"Washington Loves General McMaster,but Trump doesn't",Bloomberg News,8 May 2017:https://www.bloomberg.com/view/articles/2017-05-08/washington-loves-general-mcmaster-but-trump-doesn-t，访问日期：2017-07-24.
(74)H.R.McMaster and Gary D.Cohn,"America First Doesn't Mean America Alone",Wall Street Journal,30 May 2017:https://www.wsj.com/articles/america-first-doesnt-mean-america-alone-1496187426,访问日期：2017-07-24.
(75)David Brooks,"Donald Trump Poisons the World",New York Times,2 June 2017:https://www.nytimes.com/2017/06/02/opinion/donald-trump-poisons-the-world.html?_r=0,访问日期：2017-07-24.
(76)Klaus Larres,"Obamas Mixed Foreign Policy Balance Sheet ",The National Interest,18 Oct.2016:http://nationalinterest.org/feature/obamas-mixed-foreign-policy-balance-sheet-18089，访问日期：2017-07-24.
(77)Lisa Hagen,"Trump:You have to be flexible",The Hill,3 March 2016:http://thehill.com/blogs/ballot-box/presidential-races/271751-trump-you-have-to-be-flexible，访问日期：2017-07-24.
(78)Noah Bierman,"Trump is delivering on his promise...to be unpredictable on foreign affairs",LA Times,16 December 2016:http://www.latimes.com/politics/la-na-pol-trump-unpredictable-20161218-story.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79)Kevin Sullivan/Karen Tumulty,"Trump promised an 'unpredictable' foreign policy.To allies,it looks incoherent",Washington Post,11 April 2017: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trump-promised-an-unpredictable-foreign-policy-to-allies-it-looks-incoherent/2017/04/11/21acde5e-1a3d-11e7-9887-1a5314b56a08_story.html?utm_term=.2c2b18c5ccd5，访问日期：2017-07-24.
(80)亦参见Klaus Larres,"Donald Trump's Foreign Policy:what do we know,what can we expect?",In Depth Newsletter,University of Nicosia,Cyprus,Vol.13/6,December 2016:http://www.cceia.unic.ac.cy/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task=view&id=538&Itemicl=538，访问日期：2017-07-24.
(81)"Donald Tusk says Donald Trump poses existential threat to EU",The Independent,UK,31 January 2017:http://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europe/donald-tusk-donald-trump-existential-threat-europe-brexit-eu-theresa-may-a7555061.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82)例如参见"Trump attacks BMW and Mercedes,but Auto industry is a complex target",New York Times,16 January 2017; "Trump:German automakers will pay tariff on cars built outside U.S.",Washington Post,16 January 2017: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innovations/wp/2017/01/16/trump-german-automakers-will-pay-tariff-on-cars-built-outside-u-s/?utm_term=.0a20401dc8ca，访问日期：2017-07-24.
(83)参见Anthony Faiola,"'The Germans are bad,very bad':Trump's alleged slight generates confusion,backlash",Washington Post,26 May 2017: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trumps-alleged-slight-against-germans-generates-confusion-backlash/2017/05/26/0325255a-4219-11e7-b29f-f40ffced2ddb_story.html?utmterm=.63afdc6e0107.访问日期：2017-07-24; Markus Becker/Peter Muller,"Dieser Besuch verlief nicht ganz so 'amazing''',Spiegel online,25 May 2017:http://www.spiegel.de/politik/ausland/donald-trump-trifft-jean-claude-juncker-und-donald-tusk-in-bruessel-a-1149256.html，访问日期：2017-07-24.
(84)参见"Donald Trump tells Theresa May",The Telegraph,28 January 2017:http://www.telegraph.co.uk/news/2017/01/27/theresa-may-meets-donald-trump-white-house-live/，访问日期：2017-07-24.
(85)"Trump gives backing for Brexit…",28 January 2017:http://www.dailymail.co.uk/wires/pa/article-4165034/Trump-hails-special-relationship-Britain-United-States.html，访问日期：2017-07-24.关于欧洲一体化进程的最新进展概述，请参见Winfried Loth,Building Europe:a history of European unification,Berlin/Boston:De Gruyter/Oldenbourg,2015.
(86)简短概述请参见Geir Lundestad,"Empire by Integration".The United States and European Integration,1945-1997,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
(87)例如参见"Russian hacking looms over Germany's election",Politico,19 December 2016:http://www.politico.eu/article/russian-influence-german-election-hacking-cyberattack-news-merkel-putin/，访问日期：2017-07-24.
(88)参见Peter Eltsov/Klaus Larres,"Putin's Targets:will Eastern Ukraine and northern Kazakhstan be next?",New Republic,online,10 March 2014:http://www.newrepublic.com/article/116965/putinsnext-targets-eastern-ukraine-and-northern-kazakhstan.访问日期：2017-07-24.
(89)"Fool me Once:Germany turns sour on Russia",The Economist,23 April 2016:http://www.economist.com/news/europe/21697236-germanys-establishment-once-believed-conciliation-russia-no-longer-fool-me-once，访问日期:2017-07-24.
